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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淤沈，花明知道此人。乌淤沈本人并非十分有名，花明得到的消息中，对这位小公子的评价有八个字“天真质朴、有勇无谋”，花明记着这个小公子十几岁上的时候跟着皇上打猎，猎过一只熊，另则便是有过他为了青楼楚馆的姑娘与另一帮世家公子打架，打掉了人家半排牙，两家还闹过官司。“以一敌三，勇猛异常，小将军虽出身于武将世家，然粗中有细，混乱中尚记得替妓家拾起被扔在酒池的衣裳，湿漉漉地给姑娘穿上，躲过了脱衣之辱的妓家，登时承受了湿衣之罚。” 这是百晓生龙飞凤舞地写在最后的话，花明当时还笑出来过。 按理说这样不甚有名还有些莽撞的公子在京都太多了，实在是没有资格成为皇子伴读，然乌淤沈在当时，算是个抢手货，这是因为他有名的父亲，如今的禁军统领，乌千川。 乌千川称得上是皇上的心腹，执掌禁军二十余年，官居二品，深受依仗。 乌淤沈指给五皇子是当年花淳亲自下的命令，被绝了心思的皇子很快把目光投向了小乌淤沈半岁的异母弟弟乌淤信身上，不知道几位皇子的母家中间经过怎样的暗流汹涌，花明只知道后来乌淤信是指给了三皇子宁韫京。 花明从花家来，身上带了一些花家的傲气，来时又被爹爹教导，入了宫里，只得带好六皇子，其余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与他无干，所以花明打定了主意不轻易与人结交，况且这位还是一位皇子伴读，敌友都尚未分明。抛开这一层，这位武将之子是这样豁白鲁莽的性子，青天白日里在皇宫扔飞刀，张口闭口便是“找吃的”，花明多少有些看不上眼，自然觉得多说无益，便道：“乌公子谬赞了，在下和公子一样，都是伴读，担不上师傅二字。既然六殿下还有事，我便在此等他便是，公子请自便。” 谁知这人非但没有瞧出花明的话里之意，还甚是开心的说道：“花师傅谦虚，请花师傅不要恼在下太过自我，我少时随父亲在江城戍守过几年，很是听过师傅的才貌双全谦和有礼的美名，心下一直艳羡，故今日一见，心下高兴有些忘形，又见传闻不假，更是欢喜了。师傅你且去院里瞧吧，若是在下回来时师傅还在，我便请师傅吃些点心。” 说完，便贴着墙根快快的走了。 花明听他这话，便知道在五皇子这里，点心是要自己去找的，不似小六有专人隔着时辰送过来，都说五皇子平日里生活不甚如意，如今瞧了竟是真的。 “一盘点心，要皇子伴读亲自去要，并要自己端来，虽是个细节，也能瞧出这宫里人的拜高踩低及这位殿下的落魄，五殿下不受宠，小六却是皇上皇后的心头肉，我还是多劝小六警醒些才好，免得中了人家的奸计，让人家巴着他在皇上皇后面前求得脸出头。” 花明这般想着，很快到了小院门口，只里面正在讲学，花明觉得进去不方便，便等在了门外。晚些时候接到了宁韫良，宁韫城将他送了出来，临走时发现宁韫良脸上蘸了一点墨汁，宁韫城还拿贴身汗巾帮他擦了半天。 花明客气地行了礼，那算是他第一次见到宁韫城，花明的笑脸都要凝固了，他大约听说过五殿下的生母，长的和皇后娘娘有几分相似，却不想，五殿下竟然长的和六殿下如一母所生亲兄弟，只是这个殿下不笑，神情总带着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听闻五殿下孤僻，传闻真是不假，只是六殿下是何时与他有的往来？花明心下惊骇，此事若让皇后娘娘知道了，必定要怪罪花明的失职。 ----
第6章 母子计 花明在路上细细地问小六，如何与五殿下相遇，五殿下是否时常提起皇上与皇后，是否提起过让小六在他们面前提他。 谁知小六嘴一撅道：“花明哥哥，你可不许用这种眼光瞧五哥。五哥前些日子在冷院里可救过我呢，五哥在院里从不曾多提父皇母后一个字，我们只是聊天十分有趣儿，且我见五哥瞧我是真欢喜，他瞧我的时候，眼里都是有神采的，我瞧他自然也是，非但如此，你瞧哥哥，我身上长年挂着的这个玉璧，就是他做的。原来母后也是喜欢他的，不然不能将他送的东西，挂在我身上。” 小六虽这般说，可花明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只是小六如今劝不住，日后自己还是要好好费心。 夏天来的时候，宁韫良迎来了自己八岁的生辰，合宫宴饮之后，只一眨眼的功夫，宁韫良又不见了，花明生怕宁韫良有什么危险，四下里寻找，终在喜乐阁外的假山亭子上，看到了正坐在一起吃葡萄的宁韫良和宁韫城。夜里天气有些凉，宁韫良披了一件薄披风，裹住了两只胳膊，又懒得想吃葡萄，宁韫城便端了一碟子葡萄剥了一半皮送到他嘴里，待宁韫良吃完后，一只手再接着葡萄皮，宁韫城做的十分娴熟，宁韫良也吐的十分自然。 偶有假山下面的湖水中泛起涟漪，宁韫良见了景，兴奋地叫嚷，宁韫城只看着他笑。 花明躲在二人身后，当了一回兄弟情深的看客，他不自觉地想起前些日子，让他撞见二皇子宁韫重在画苑有意苛责宁韫城。诬陷说宁韫城摔坏了他一方和田玉的笔洗，逼着宁韫城向他服个软，伺候他用一次果子。在场众人都知道，这无非是二皇子跋扈欺负兄弟，按理说，服个软也就过去了。偏巧宁韫城就是个硬的，杠着头，宁愿在阶下跪上个一两个时辰，也绝不肯软下身子一下。 当日跪在阶下的少年腰板挺得笔直，今日却在宁韫良面前软和的像是个棉花靠枕。花明想，或许是自己疑心太重，宁韫城对兄弟应是有几分真心。更何况这些日子，也从来没见过五殿下指着宁韫良做些什么。 秋日的时候，李嫔和晋妃都开始卯足了劲往青鸾殿请安，宁韫良也常常收到二哥和三哥的礼物。花明听说，前朝请奏让皇后养育皇子一事追的很紧，宁世元也开始向花淳施压了。 宁韫良有一次听到宁世元和花淳说话，下午便问花明：“花明哥哥，你说母后为何还要养一个皇子？” 花明道：“殿下，此事我也不知，皇后娘娘也未曾吐露过。” “花明哥哥你说母后会选谁呢？” 花明道：“若论出身的话，自是二皇子和三皇子好一些，四皇子如今居于宫外，怕是不好挪动的。” 宁韫良道：“可我瞧着，五哥才是没有母妃的。” 花明道：“五殿下不受皇上喜欢，又无人替他张罗，若最近干的件漂亮差事还好，不然怕是很难得到中宫亲自照拂的殊荣。” 宁韫良若有所思，后几日起风的时候，宁韫良忽的病倒了，花明去守了他好几日，起初还是发烧，夜里就开始说胡话，哭闹不止，几幅汤药灌下去，进一口吐一口，不久连人都不认得几个了，而后开始怕光，不让人靠近。 太医战战兢兢地把了一天脉，擦着虚汗复命道：“六殿下似是、似是中邪了。” 花淳气道：“好端端地这是怎的了？”而后叫来人，细细地问询六殿下这几日去哪里了。 可是谁也说不上来，就连花明也让跪着盘问了好几个时辰，眼见六殿下气息越来越弱，棋凌突然惊呼道：“娘娘，殿下的玉璧不见了。” 花淳这才发现，当初宁韫城送给自己的玉璧，她惦记着这是孩子送来的东西，孩子心思单纯，执念挚诚，想必能保佑自己孩子，所以便让宁韫良挂在身上，一日也未离开。或是少了这个东西的缘故？花淳连忙叫人去寻，子时都过去了，宫里都要翻遍了，竟还是什么都没有。 花明跪在角落里，脑海中有了一些奇怪的念头。 偏巧那一日下起了大雨，寻东西便更是难，后来吵到宁世元都过来了，宁韫良还是在床上哭闹不止。夜雨太大，众人都没注意，一个湿漉漉地身影冲进了青鸾殿。 “父皇母后，六弟的玉璧儿臣寻到了。”宁韫城跪在地上，双手捧着那块玉璧。 花淳将玉璧接过来问道：“你在何处寻到的？” 宁韫城还未开口，花明跪行了几步上前，抢到宁韫城的前头道：“臣记得殿下日前去尚书房取过一次钱和一老先生的画作，尚书房就在五殿下宫殿不远处，殿下许是在那里捡的？” 花明说完，不着边际地看了宁韫城一眼，宁韫城停顿片刻道：“是的。” 有花明的证言做辅，花淳和宁世元不做他想，花淳尚还惦记着宁韫城浑身都湿了，宁世元则已经到宁韫良床前守着了。 玉璧不敢直接给宁韫良戴上，生怕在外面带上了什么不祥和之气，请了大师过来诵经后才敢放在了宁韫良的床头。说来也是奇怪，玉璧到了之后，宁韫良慢慢地安稳下来了。 宁韫城被送出去了，花明气呼呼的撑了伞追出去，发现宁韫城自己一人，撑了把伞，贴着墙根不声不响地走着，竟然不出动静一般。花明追过去，发现宁韫城的衣裳全部贴在他身上，花明往他肩上一搭，发现是湿冷的。 花明起了恻隐之心，一肚子气也消散了大半，微微揉了揉宁韫城的肩膀说道：“殿下怎么没带把伞出来？” 宁韫城道：“出门之时带了蓑衣，太着急，在路上跑丢了。” 五殿下这份着急不像是装出来的，只是若不是装的，何苦做个局让小六冒险？花明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开口道：“殿下何以让六殿下冒这么大的险？此事一个弄不好，就是欺君之罪，又闹的合宫不宁，殿下心也太大了些。” 宁韫城有些被冒犯，然他一向是尊重花明的身份，便道：“不知先生在说什么。” 花明道：“若我猜的不错，六殿下的玉璧必是从殿下院里找到的，若非殿下撺掇，六殿下好好的为何为要闹上这一出，装疯卖傻扯出个劳什子护身玉璧，这是给殿下找功呢，我倒不知殿下求的是什么？可你们毕竟年纪小，万事也想不周全，殿下可曾想过，若不是我刚才给殿下挡住了，若殿下开口说出玉璧是从你院里出来的，日后皇上皇后必定怀疑殿下存心诅咒，扣住玉璧施法害人，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花明这一番责问其实并非是有十成把握，只是想诈一诈宁韫城，小六装病是必然的了，花明不信这天底下有什么东西可以一下子就能让人恢复原状，皇上皇后如今担忧，也不会深想，其实细想想，便知道这中邪来的毫无根据，一不见巫蛊小人，二不知何人做法，三也找不到害一个孩子的缘由，小六太小了，只知道装病，却不知道装的明白些，如何中的邪？苗术？蛊术？妖术？总不能说起因就是丢了一块玉璧吧。 谁知宁韫城面上一点也不见惊慌，他的神色都没有动过，只是细想了想花明的话道：“先生的意思是小六并无大碍，只是发烧了而已。” 花明听他的话说的真诚，不像是作假，便缓和了语气道：“五殿下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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