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珠雁也笑得眯起了眼。而玺秀这次,终于也露出笑颜。 几个男人走了之后,谭珠雁拉着玺秀的手,让玺秀不要太难过。玺秀反拉着她的手,问:“谭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正如当初裴锋爵第一次与谭珠雁见面,玺秀看出谭珠雁的异常,这一次,也看出来了她在说信件内容时,那隐藏起来的哀愁。 谭珠雁只能告诉这敏锐敏感的孩子实话:“小锋的信,分了两道,一齐托驿站送来,可那附近的驿站也被他爷爷管着,手下跟他报告小少爷另有一封信送往香春居,气不可遏,遣人把信烧了。他还冲着家里人发脾气,叫大家不准通风报信,如果敢告知小锋这件事情,他不能动你,那就要直接奔上边关,去将孙儿绑在马后一顿拖拉……老头油盐不进,跟几十年前一样没有半点长进,任我如何相劝,他都是那个臭脾气,我们均不敢顶着他的话去给小锋解释,否则,他真的会去干那糟心的事!” 玺秀以为是裴锋爵出了什么大事,现听得这些,倒是松了一口气,反过来安慰谭珠雁:“谭姨,你们就照着老元帅的话做吧,该回信就回,不该回信就不回,别气坏了老元帅,也是为了裴少着想。” 谭珠雁又拉着玺秀的手道:“孩子,小锋的信你看不见,但你可以自己寄信过去啊!” 玺秀摇摇头,“老元帅如果知道该发脾气的。我没事,只要我等着裴少,一直等,等到他胜仗回来就行了。” “傻孩子。”谭珠雁攥着泪花,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说玺秀哪里傻,可能只是傻在,那么委屈了,他还这样懂事。 肃穆的沙漠里,裴锋爵跟谢林一同坐在帐篷里,谢林七扭八歪地在为自己捶背。 边上是火堆,干柴燃烧的声音“滋啦滋啦”地响,这时风不大,没有吹去柴火烧出来的味道,所以处处飘着烟火味,这味道反而让裴锋爵喜欢,他生在暨城,偏就不喜欢暨城的名茶,也不喜欢暨城的名香,倒也是个怪胎。 “裴锋爵,你说你家玺秀会不会躲在被窝里哭呢?”谢林难得沧桑道。 裴锋爵瞥他一眼,“我家秀儿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何况我写的书信今日也会到他手里,他可比我幸福多了。” 谢林突然伸过身子,“诶,是啊!玺秀不是认得字吗,还写字不,你都两封信回去了,玺秀也没有一封回过来给你的!”趁着裴锋爵没有应话,谢林赶紧继续说,“这样一看啊,你家秀儿跟我家红秀差不到哪里去!”他突然嬉皮笑脸仿佛想到得意的事情,补充道,“都是香春居里头的。” 本都已各自回营,开始逐渐入睡平静的场地上,突然一阵喧闹,到处是谢林杀猪一般的叫喊声。 很快,这深夜打架闹事的两个人,每人的背上捱了三条军鞭。 军令如山,执行如雷,谢林猝不及防一阵哀嚎过后,又开始不知死活,问道:“他们连小少爷都打?是不知道你裴锋爵的身份吗?快亮出来吓死他们啊!” 裴锋爵翻了白眼去找药涂伤口,心道:他们就是知道了,所以我才需要干那么多本不用干的活,恐怕整个军营只有你这个卖力劳作的人不知道而已。 黑灯瞎火的,两个走路如同半废的年轻人一步步迈向自己的帐篷,谢林不敢再大声嚎叫,只能暗自吃痛,呲牙咧嘴。 互相给对方抹伤口的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感到了一阵,凄凉。不经意间,四目相对,谢林难得脑子如此机灵,立马提议:“裴锋爵,我们看着小黄书过春节吧?” 裴锋爵以为谢林要说什么了不起的事情,顿时有些扫兴,咬着唇为自己穿上衣服,淡淡道:“黑灯瞎火你也不怕把眼睛看瞎了。” “……”谢林蛋疼得很,“可是现在没有其他事情做了,我顶着这背是绝对睡不着的。” 裴锋爵忍着背部的剧痛,已经皱着眉头躺下。 “……”谢林觉得他受虐的不止身体,还有心灵,从小到大就没有停止过的那种!“你这个变态啊裴锋爵!” 裴锋爵闭着眼睛,不去搭理谢林,一天劳累,眼看就要入睡。 谢林只能左看右看,最终依旧决定他要看书,看小黄书!带了那么一车书,别说运过来,能在军营里留下了十几本就已经得天独厚谢天谢地了,所以谢林告诉自己,如此良辰美景,不能不看小黄书! 他悄悄地把火堆挪了一半到帐篷边边,十分凑近,然后就开始坐在帐篷里津津有味阅读小黄书。 裴锋爵只觉得脸上被烤地火热,困意席卷,本是想一觉睡到天亮,却不想仍旧被热醒了,眨眼一看,差点没吓得横着身子一个后跳!火堆什么时候近在眼前了!一阵风往这边都能把帐篷连人一起烧了! 再定睛看向脚下,谢林借着火光看书,一脸沉迷……好死不死,裴锋爵再仔细一看,竟见谢林的左手在裤裆里撸动……裴少差点双眼一翻晕死过去。最终还是没有,他怒气冲冲抬起长腿往谢林胸前踹了一脚,“你疯了?” 谢林脸皮也是忒厚,坐好之后手往衣服上抹了又抹,擦了又擦,约莫是撸爽了心情不错,他笑着问:“你真的不要看一下吗?” “……” 裴锋爵差点就破口大骂了,可是被谢林急忙补上的一句话暂且止住了嘴里的怒骂。谢林说:“我还帮你带了龙阳十八式!” 裴锋爵深深呼吸一遍,看着谢林殷切诚恳的脸,缓缓吐字:“我可去你他妈的。” 谢林止住的,只是暂时的怒骂。 谢林正在数裴锋爵几年没有这样骂人了,没有注意到作势要继续睡觉的裴锋爵那不自然的转身躺下的动作……被窝里,裴小少爷的小兄弟竟因为“龙阳十八式”五个字,就抬起了头。
第一百章 香春居里还是那一番景象,在青鱼的打理下,年后,便收进了一批新的姑娘。 玺秀刚开始看见几个比他大约莫一两岁,亦或应该是跟他一样岁数的人,只觉得好奇,盯久了,见青鱼微笑着与她们说话,听青鱼话的内容,玺秀惊觉,这些是新招入院的姑娘,她们并不会任何手艺,不久后,只能是用来以女子身躯服侍人…… “青鱼姐姐!”玺秀向青鱼喊道,这是这么多天里,两人第一次说话。 青鱼一怔,片刻后回身,模样倦懒,似故意怠慢玺秀,漫不经心问道:“怎么?” 这种反应,怎么看都是不想搭理玺秀的样子,可玺秀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与他青鱼姐姐说上一遭!“青鱼姐姐,你怎么会买了这么多人?” 青鱼目光流转,心中想着事情,当着众人缓缓道:“你想阻拦吗?” 玺秀愣住,他发问只是想弄清楚原因,可青鱼却不留余地。“我不是。” “既然不是,那么你问去做什么?总之事情不会改变。” “不!”玺秀脱口而出,“我要阻拦!” 这两人的谈话已经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伙计们正在打烊收拾桌椅,此刻纷纷停下手上动作,侧耳倾听。而楼上正想入睡的女子们也纷纷伸长了耳朵。 “你想阻拦。”青鱼轻笑,笑意里有轻蔑,“你是想要回你娘亲留给你的东西吗?利用我利用够了,就让我继续回到之前的位置上,然后这阵子你观察到的,学习到的,也足够你接管好这件院子了?” 玺秀只觉得心中火辣辣的,像被泼上了辣椒水。 “玺秀,如果你想要回这里,可以直接说,我青鱼并没有霸占强取的意思,可你这样故意找茬,可就太令人寒心了。” 四下已经有很多议论的声音,像成群蜜蜂嗡叫,扰得耳朵疼。 无论是谭珠雁、裴锋爵还是月桂,没有任何人出现,玺秀等不及了,在那些扰人的聒噪里,在青鱼的恶狠目光里,他说:“我没有。我只是想跟你说,不要把这些人招进来,她们不会喜欢这里的。” 青鱼笑得花枝乱颤,“你可真是菩萨心肠呢。她们一个个都是自愿来这里的,你可以问问她们是要留下还是要离开,如果她们是要留下,你却让她们离开,那可……真就是蛇蝎心肠了吧?” 不知几时起,青鱼也爱用话伤人,完全不顾及对方只是一个由始至终待她真心的孩子。不过也是,青鱼对玺秀的作为,源于嫉妒,始于误会,她已经不会认为玺秀真心待她了。 那些青涩的女子们,齐齐地摇头,说她们要留下。 玺秀仿佛里外不是人。装模作样在擦桌椅的店伙计顾不得“还玺秀香春居”这奇怪的意思,只顾着发笑,笑玺秀的难堪。楼上女子们则是一个个噤声不语,连两片嘴皮子都是一致地闭得紧紧的。 青鱼便这样带着她们去安排梳妆,定花名,配房间。 玺秀漫无目的走在街道上,走了许久,路过了常去的书店,看见里面的陆老板一成不变,路过了李佩家里,想象着家中三人和睦相处,路过了裴府,这座没有标榜“元帅府”或是“镇国王府”的“裴府”留住了玺秀的脚步。 本不应该出现的,因为里面权势最高的人一点都不待见玺秀。可玺秀还是走了上去。 家仆见这面善的孩子,想起来元帅大寿时,这孩子在门外站了一两个时辰。 “你怎么又来了?” “我找裴夫人,能不能帮我通报一声?” “你是夫人什么人?这里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进出的地方。” “我是她侄儿。” 家仆也是个朴实的人,听得玺秀这样说,他一下子相信了,便让玺秀候着,他这就去通报,可走前还不忘警告玺秀,要是骗到元帅夫人头上,你就要被乱棍打死去了! 玺秀心里叹:元帅原来真的暴烈无德,这样草菅人命吗?糟老头! 谭珠雁急忙出府,见真是玺秀,吓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这孩子,怎么突然来了?多危险啊!” 玺秀轻轻地摇头,“谭姨,青鱼姐姐买了几个人到院子里,都是些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子。” 谭珠雁瞪圆了眼。香春居在她的打理下,几年才进一个新姑娘,她宁愿白白花了银两给人赎身,放姑娘归家,也不想当个切实的青楼老鸨,做那鱼肉买卖。本以为青鱼也是无奈的人,接管香春居后该是一般的想法,却不想,这才几个月,她就已经买了新的姑娘进院。 谭珠雁带着玺秀,离了裴府说话,并让家仆去把少爷叫出来。 三人谈,裴绩了解谭珠雁跟玺秀的想法之后,瞬间骄傲到好主意一个个地往脑子外蹦。他提了好几个提议,这都是裴少在外的见识与回到暨城看见暨城大大小小勾栏无数,看见香春居里的细致场面,然后做出来的建议。 最后三个人都一致认同了一个方案:将青楼复原到过去的样子! 要知道,古时候青楼是风雅场所,而不是现今的风月之地,更不会被叫做“妓院”,古人雅致极高,设立了青楼,里头养着美丽的佳人,文人墨客、公子王孙们最爱去青楼里听琴听曲,看美人红袖舞乾坤,里面是没有现今青楼那种活计的,女子不卖身,只卖艺,没有半点污秽的东西。不知是理所当然地转变,还是歪曲了心思的误解,“青楼”渐渐成了嫖客们解胯间欲望的地方,女子们再不高贵优雅,男子也再无远观的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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