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听说得?”裴鼎郑重为自己辩白,“是他一开口就说你人在青楼,被我打了一巴掌,没有关禁闭,我罚人都是直接开打。” 谭珠雁为孙子心疼了一把,“怎么可以打孩子,他这么大了。” “再大不也是孙子。” 谭珠雁突然被这句有些歧义的话逗笑,掩嘴嗔怪地瞟了裴鼎一眼。 裴鼎正大光明,“当时打他,我没有反悔。” 谭珠雁作好奇状,等待后续。 “打那小子,是因为他侮辱了你,就算你当真身在青楼,那个时候的我如果没有打他,那我就是畜牲不如了。” 老人的声音苍老而有力,依旧可以听出年轻时声音的痕迹,谭珠雁望着他,眼眶湿润,只不过碍于年迈夫妇使不来了柔情蜜语,她把感动化作了笑声,“你这糟老头子倒是机灵得很,为了保全自己,把错都给了孙子去!” 夫妇二人同笑,裴鼎颇为感慨道:“如果有一天孙子真的犯了不可原谅的大错,那时就是我来为他扛着。” 谭珠雁赶忙伸手捂住夫君的嘴:“说些什么不吉利的话!孩子接下来可要干大事去了!不能犯晦气!” 裴鼎这个时候倒是学来了裴绩常对他说的一句话与妻子道:“迷信!” ——刘祥终于赶到了香春居,那时裴锋爵与玺秀把饭菜端入房中,仅二人共用膳,同那时同居的一般,裴少舍弃餐桌礼仪,一边吃饭,一边严肃地询问了玺秀与青鱼间不对劲气氛的起因经过。 “裴少,青鱼姐姐喜欢你。” 闻言,裴锋爵设想后黑脸道:“关我屁事。”
第九十章 早早的雪并不大,稀疏地下了两个时辰,太阳出来不消一会儿,屋外的雪就化得干干净净,到正午时分,连雪水都已经不见踪迹,这个冬天便又是干燥的枯灰色了。 “因为喜欢我,所以找你的不痛快?这是个什么天大的道理?”裴锋爵不由得嗤笑出声。 玺秀也说不出来这是个什么道理,可在他冥思苦想之后,也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与其说想不明白青鱼持着的是什么道理,不如说,玺秀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青鱼也会拿着这种道理与他相离。 事实太令人不齿,裴锋爵连半点关心的想法都没有了,开始闭嘴吃饭,只是一口饭嚼完咽下,他复而抬头向玺秀道:“她不与你好你也不必渴求着她,何须为这样的女子心伤,这院子里的姐姐这么多,你找谁玩都行。” 玺秀看向说完话继续低头含饭咀嚼的人,在对方看不见时露出一个黯淡的表情,“她们哪一个都是我姐姐。” 裴锋爵静静吃饭,只抬眼白了玺秀一眼。心中的担忧顾虑并无多说——他知道玺秀重感情,此时尤其担心他离开之后,玺秀跟这妓院里的女人们,发生更多他预料不到的糟糕事情。 两人吃到一半时,刘祥慌慌张张冲进了后院,在众目睽睽下,站在院子里大喊大叫,喘着粗气,“小少爷!小少爷!小少爷啊!” 裴锋爵认出来了刘祥的声音,后背一僵,给玺秀一个眼神后便搁下饭碗快步走出屋子,走前,把房门又关上了。 “刘祥,怎么回事?” “小少爷,少夫人急着找你,说你如果在香春居,她就要亲自把你架回去!” “……”裴锋爵的表情难得丰富了些,他一脸见鬼的模样,“因为我来找玺秀?” 不知内情的刘祥听得懵懂,盯着自家小少爷当呆头鹅。 裴锋爵自言自语道:“连最后的相处都不能了吗?” 刘祥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见比自己小了十岁左右的小少爷露出这般痛苦的神色,他顿时化身护崽的老母鸡,抓着裴锋爵的手臂道:“小少爷,少夫人情绪很激动,是真的动了气,你现在赶紧跟我回去,我就说是从谢府把你带回来的,你也赶紧想想有什么事情可以编一下拿来哄少夫人!” 裴锋爵突然轻笑了一声,拍着刘祥的肩,“刘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骗我娘。” “这时候还要坚持啊?”忠心重义的仆人豁地大喊。 裴锋爵已经往回走去,背对刘祥给他三个字:“瞒不住。” “怎么了?”玺秀的心七上八下,见裴锋爵又回来了,却也没有就此安心,反而是越发慌乱。 “我娘让我回去。”裴锋爵屈膝弯腰,把手搭在玺秀脑袋上,柔柔笑道,“你先吃饭,剩下的一半空肚子我回家装饭。” 玺秀用双手揽住头上那只手臂,急急道:“她让你回去干什么?” 顷刻间裴锋爵脑中已经做了许多较量,可最后他既没有跟玺秀说他就快要去奔赴战场,也没有说他打算回家去与家人彻底公开他们之间的关系。 “回去吃饭。” “只是喊你回家吃饭吗?”平时不这样的,玺秀发现他的手在抖,他本以为他从刘宇扬那里听说裴锋爵的事情之后那么镇定的表现,也表达着自己对即将到来的离别会平静接受,可是这时他觉得并不是那样的。 裴锋爵眼周的肌肤紧了一些,瞳孔略微扩大,仿佛玺秀一抖,他也跟着抖了起来,如此紧张而关切,他说出口的话却一如既往温柔地令人心安,“对,只是喊我回家吃饭,吃过饭可能要陪家人坐谈一下,然后我就回来,找你。今晚跟你一起睡。”那双微微显得僵硬的大手掌在玺秀头上揉了揉,与此同时,玺秀紧紧抓住裴锋爵手臂的手缓缓松开,卸了下来。 裴锋爵含笑道:“那我走了。” 玺秀仰着下巴,露出微笑。 没有得到假期的谢林被刘宇扬带着在山里奔跑,几个月来的高度磨砺,又有裴锋爵做了一阵子的领头作用,谢林已经不再是早前那个累得哭爹喊娘的少年。一整个早上跑完一座小山后,谢林又绕着近路走到山脚下师父、师爹身边,自由的腿脚大步向前,走着走着,突然一个踉跄,骤然停了脚步躲在树后哭丧着脸,心里哀嚎,说他想念裴锋爵了,至少裴锋爵虽然也是断袖,但却从来没有当他的面去跟玺秀干些让人不敢直视的事情! 稍远处,李佩与刘宇扬正姿势暧昧地拥抱在一起,两个脑袋凑在一起扭来扭去。这在谢林看来,他们两个就像两个组合木块,扭啊扭,直至找到了契合的口,两个木块拼合成功——可是木块契合之后就不会动了,不像他们两个!谢林痛心疾首,本来这些时候远离烟花场,已经渐渐戒了色瘾,可现在又被自己的师父师爹勾起欲/火,只想去香春居找红秀为他磨磨小祖宗……鸡儿痒,心里苦! 终于李佩跟刘宇扬停止了扭头活动,谢林装作个无事人下来,拔得音调高扬,“师父,今天到这就让我歇会儿成不,裴锋爵都被家里放假半个月咯。” 刘宇扬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谢林的请假。 “……”谢林皱巴着脸向李佩,“师爹,你让我别喊你师娘我照做了,你让我喊你师爹我也照做了,现在徒弟有难,您老是不是也该为徒弟向师父吹吹枕边风啊……?” 李佩“噗呲”一声笑出来,本意想糊弄应付谢林,奈何谢林一张嘴那是极甜了,于是这人心情颇好,往刘宇扬耳边吹了口风,而后笑哈哈道:“就一个下午,放他去玩吧,明早依旧是只早起的鸟儿。” 刘宇扬十分迅速地点头。谢林看呆了,不知该吐槽这是怕妻还是没有主见,反正哪种吐槽他都绝对不敢当真吐出口。 得了放行的少年跳跃升高,吹出一声高高的口哨,“那我自己找饭吃去了师父师爹,你们继续扭啊!” 刘、李二人四目相对,皆不懂他们要“扭”什么。 午饭时间,家家户户张罗着饭菜上桌,裴府的八个菜早已上,到了这个时候,却都已经凉了,也没有人动一筷子,因为连人都还没有到齐。 裴鼎终于坐不住了,沉着脸色离开饭桌坐到其他地方去,并语气沉沉道:“去叫他们几个过来吃饭了,难道是要我亲自去请来吗?” 谭珠雁也很是为难,她没有裴鼎那样的大脾气,可往日自然会过来就餐的子孙今儿个却是久等不来,甚至裴鼎终于使人去催了一趟,他们也都久久未到,这难免让人心生不忿。 一个丫鬟匆匆忙忙赶来,“老爷、夫人,小少爷没有在房里啊!” 裴鼎抬眼露出怒意,“那少爷夫人也出去了?” 丫鬟惶恐道:“没有,少爷夫人说马上到呢。” 裴鼎重重哼气,谭珠雁使眼色让丫鬟赶紧去热了桌上的饭菜,而她则好声安抚裴鼎:“其实刚才那不应该拦着我,就应该早些时候催促,也不用等到现在饭菜全凉透。” “他们要是本分地来,又怎么会弄得饭菜凉透?”裴鼎火在心头,完全没有好脾气,那模样简直就是要将儿子儿媳抓去游街示众的狠冽。 闺房里,秦淑珍匆忙整理好了妆容,慌张赶去合坐用膳时,才猛地想起来一件事,急急忙忙拉住了裴绩,“今早是锋儿送李云去上学的!可是锋儿没有回来,李云也还没有回来,按道理说李云这个时间应该早就回来吃饭了的!” 裴绩脖子往后一靠,做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想多了吧,儿子就算今日不是去找玺秀,也没有可能主动去接李云下学,还在外逗留那么久。” 秦淑珍却是被突然的这一想法取悦,一下子乐呵起来,娇哼一声,望着嘴角走去大堂。 裴绩在秦淑珍身后亦步亦趋,心里恶狠狠地想:裴锋爵要是敢背叛玺秀小儿,我裴绩第一个反对! 正当裴绩夫妇走到正厅时,李云也出现了,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周玉棠。 客人的到来使得本该是气氛凝重的场景变成了和睦融融的模样,两个年轻人情礼兼到,异口同声向长辈们逐个问好,搏得长辈们欢喜请着入席,于是他们才说明了来的目的。 早上周玉棠答应了裴锋爵收留李云,于是下课之后他便主动去找李云打招呼了,听李云说她要自己先到裴府收拾行李,周玉棠条件反射一般说出他也要一起前来,李云问理由,周玉棠说:“既然答应裴锋爵要照顾好你,那我就该去帮你拎重物。”李云将信将疑任着周玉棠家里的车把她载来裴府。而当到了裴府门口,周玉棠又要一同进内时,李云便几乎可以断定周玉棠居心叵测了,只单单如此,李云如此绞尽脑汁也不会想明白,原来周玉棠只不过是为了进来多看几眼那个无意伤他却至深的心上人。 听得李云说要离开,前来取回行李,秦淑珍全身绷紧,左手抓了裴绩的小臂,尖锐好看的指甲差点就陷进丈夫的肉里。裴绩强忍着痛,心里不知该夸儿子干脆利落,还是该哀儿子逼他娘太紧。裴绩确实不知道,因为这时一点不适合夸人,那么哀呢?到底是哀叹儿子不是,还是悲哀妻子不开通的思想呢?亦或该是往大了去,叹一把这人世间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但哪怕只一件深了,就已经伤人如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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