玺秀眨巴眼睛看裴锋爵,问:“写生是什么?” 裴锋爵呆了那么一瞬间,然后前面什么柔和温和通通不见了,他暴走,“你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因为我不懂。”玺秀如实回答,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想弄明白裴少说的一切,这样我才明白该怎么帮您。” 似乎有理。裴锋爵瞟他一眼,“写生就是画画。” “哦,明白了。那——为什么青楼是不正经的地方?” 裴锋爵此刻看玺秀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他站起来走到玺秀面前,玺秀坐在床上,裴锋爵站起来后还要低下头看他,而他则配合地仰起头,等待解答。 “……”变天了这,裴锋爵发现看着身下孩子仰起头那纯洁没有杂质的眼神,他发不了火……所以还真的有单纯到可以问“青楼为什么不正经”这种问题的人?
第十二章 爆破 裴小少爷在房间里暴躁地甩头走动,两条长腿无意地在不高的玺秀面前晃。 许久裴少才咬牙切齿问:“怎的你不会是故意气我吧?” 玺秀摸不着头脑。 “要不这样问,你为什么觉得青楼是正经地方?” 玺秀认真思考,“我没有这样想过,不知道是不是正经的,所以才问了裴少。”见裴锋爵听完好像更火大的样子,他忙着解释,“我很少出香春居,但是出去过几次,觉得外面跟这里都一样,可为什么会被元帅分出来是不正经的地方?” “你在青楼长大,所以就一直待在青楼里?”裴锋爵揣着五分疑心,试探着问道,“是谁不让你出去的?” “妈妈说外面很危险,不让我出去。” “何为危险?”裴锋爵收起怒气,“她恐怕有什么你也不知道的秘密吧……” “妈妈说的我都知道,都记住了,她不说的,我自然不知道,也不会去问妈妈。” “不知道就要问!”裴锋爵恨铁不成钢道。 玺秀不以为然,却也并不表露,不想惹气大人物。 “青楼不是正经地方,我爷爷没有偏见。”裴锋爵开始自顾自解释,坐到玺秀身边,“你在的这个地方,是妓院,‘青楼’在过去或许是正经地方,甚至是很高雅的地方,但是现在,不过是被叫青楼的妓院而已,妓院又怎么会是正经地方。” “为什么妓院不正经?” 裴锋爵看了眼玺秀,大手摸了摸玺秀的脑袋。在这个时候,玺秀看见裴锋爵眼里又恢复了他之前见过的神色,裴少似乎是又不嫌弃他了。玺秀暗自回忆前面的对话,思忖裴锋爵态度回转的理由。 裴锋爵颇有感慨道:“妓院是男人找女人的地方,这里只有肉.欲。人贵在有志,男儿更是如此,本应当是血气方刚,志向远大,不束缚于儿女情长,更不该沉迷于风花雪月,可是多少人被女色吸引,毫无抱负。” “所以妓院是不正经的地方,香春居就是不正经的地方。”玺秀缓缓地总结道。 “嗯。”裴锋爵勾过玺秀的肩膀安慰他,欣赏地感叹:“你小子好像当真跟外面那些人不一样啊!”随后又忍不住调侃一句,“虽然你待在香春居的时间比他们还要长。”只是这句调侃比称赞还充满佩服的含义。 “外面?” “跟你一样的青楼伙计,一群小喽啰。” 此时裴锋爵眼里闪着嫌恶的神色,这句“小喽啰”跟叫玺秀“小喽啰”完全不同。玺秀此时可以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裴少昨晚为什么会觉得我跟他们一样?” 裴锋爵诧异。 “您昨晚对我很不满。” 裴锋爵稍稍讶异之后,便是淡淡笑了笑,“因为你仗着我与你没有距离感,便忽略了你我本身的差距。” 玺秀微微思考,“可是我正是因为您不同别人,所以才不会主动避开您。”他低着脑颅,手指揪拧着被子。 “怎的不应该是因为我对你亲近,所以你更加感恩戴德于我,不敢胡来乱了规矩么?” 脑袋压得更低,手指把被子揪得变形,玺秀咬牙。他所信任的仿佛是一阵烟,风吹,它就散了。 “我明白了裴少。”孩子终究是孩子,却是一个本就聪明的孩子。玺秀与其他小喽啰不一样,他最多是一个青楼小厮,却不是市井小民,他做人做事,按着的是孩子的天真性,做着的是属于大人的人情世故。 只是,这个房间里欺负玺秀的孩子心性的人,竟会因玺秀语调生变的顺从的一句话,心抽疼了一下。奈何他找不出缘由,便不理这由着最直接的感知得来的申诉,继续冤枉无辜的孩子。 “行了,我也只是点醒你而已,我不喜欢得寸进尺,那对我来说是在糟蹋我的同情心。你知道就好,不需要太在意。” “不敢不在意。”玺秀心里应道。 “那裴少,”玺秀松开了被子,顺手把那变形的一角捋平,“我去吃早饭……”想起来了刚刚才警告自己的事情,玺秀赶紧补充一句,“我先给您端过来。” “记得别被发现了!”裴锋爵看着玺秀提醒。 玺秀不曾抬眼看人,低低回了一声“是”,就赶紧出了房间。 清晨枝头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吵,日头不小,玺秀抬头顶着明媚的阳光,擦掉脸上湿润的痕迹,快步去厨房。 “今天的早点是莲蓉包跟青菜瘦肉粥。”玺秀端来两份早餐放下,把盘子撤了之后,站在桌子前等裴锋爵。 “你拿两份会不会被怀疑?” “不会,我是跟妈妈和姐姐们一块吃的,没有规定一人吃多少。” 裴锋爵坐下拿起包子,咬一口,吞下去之后他认真打量了一番玺秀,“你是不是被你妈妈认作干儿子啦?” “没有。” “真的想不明白……”裴锋爵突然睁大眼睛,“诶,趁着现在,你来讲讲这些年她都发生了什么比较重大的事情吧!” 低头的玺秀过了一会儿,应他:“好。” “你为什么不吃东西?” “您没有说我可以跟您坐在一起。” “……”裴锋爵故意呛道,“这尊称要继续保持下去,你这会不叫您,我都忘记了你一直没大没小,看来你妈妈把你教得很懂尊卑有别。”把凳子拍了拍,“坐吧。” 玺秀面无表情:“是。” “吃吧。本少爷让你跟我一起吃。” 玺秀依旧面无表情:“谢谢裴少。” 裴锋爵舀粥,频频点头,“好的好的,本少爷接受你的道谢。” 玺秀木着脸,在心里翻白眼。说要注意身份的是他,注意身份之后要找茬的也是他,怎么会有这么品德败坏之人。而且这种人居然能说出男儿应当志向高大的话。 吃饭期间,玺秀一直被裴锋爵抓着问小时候的事情,他便只能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讲述。 过程中,裴锋爵数次让玺秀注意餐桌礼仪,教人食不言,教人咀嚼要优雅,可是他自己却一边喝粥一边教学,玺秀说话时他静静喝粥,可听到感兴趣的事情时他“呼呼”几下吞粥入腹,激动地看着玺秀,听故事。 玺秀有几次想拍桌子打人,但是他忍了,既是因为打不起,也是因为打不过。 吃完饭,见玺秀也已经搁下碗筷,“那么这里有没有比你在青楼待得久的人?”裴锋爵问,“看样子你出生前后那段时间是关键。” “有。” “谁?” “我妈妈。” 裴锋爵忍住了想打人的心,沉声问:“自然是说除开她之外的人。” “没有了。” “你说的那个厨娘李嫂呢?会不……” 玺秀看裴锋爵。 裴锋爵:“怎的这种眼神?” “李嫂是六年前新请的厨娘,除了妈妈,我出生之前就来了的人,全部都已经没在这里了。” “那会不会是被你妈妈遣散的?” “那个时候我才刚出生。”玺秀言下之意就是:我哪知道。 裴锋爵被气得呛鼻子,动手掐着玺秀的脸,语调轻轻:“小喽啰你很皮啊!” 玺秀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失了该有的距离。他抑制着自己的情绪,不呼痛,不哭不闹,就那样被裴锋爵掐脸。 这样的一个面无表情的小喽啰,陌生而令人心疼,裴锋爵松开手,“你脾气倒是真不小。” 玺秀一动不动,回:“没有。” “不疼吗?” “疼。” “疼你还不给自己揉揉。” “裴少给的痛,小的得接着。” “……”裴锋爵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人,这已经无关大人物小人物的身份了,完全就是这个人太过嚣张! “走走走,”裴锋爵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烦躁地朝玺秀挥手,“把东西撤下去吧。 少顷老鸨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玺秀这才刚刚走出门没两步,顿时被这声音吓得一抖,只能安抚一下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然后欢快地回答:“妈妈吃饭了吗?” 房间里,哪怕老鸨没有进屋,裴锋爵也十分保守地躲进床底,而他躲进了床底,也还是想要念叨一遍老鸨与玺秀的不正常关系。 “你这么早就起来吃饭了?”老鸨慈爱地看着玺秀。 “是啊,妈妈,您刚起床吗?”玺秀脸上洋溢笑容,“我去给你端早点过来吧?” “不用了,我给你一起去后厨。”老鸨先转了身走,“今天李嫂做了什么好吃的呀?” “是妈妈喜欢的莲蓉包,还有青菜瘦肉粥。” “呀,青菜瘦肉粥是你最爱吃的哟!”老鸨笑着提高音量,声音听起来很开心。 床底下裴锋爵一脸无奈,他都为了奶奶躲青楼里来了,可是还得听自己奶奶对别人表达疼爱,这算什么……裴锋爵心里默念,盼着父亲赶紧回国,这样就可以把找回老母亲的任务交还给他了。 在后厨,两个刚睡醒找东西吃的姑娘见了老鸨,甜甜地喊了一句“妈妈好”,见了玺秀,都露出慈母一样的微笑。 “玺秀是已经吃完饭了吗?好早呢。” “我们玺秀一直都最乖的!” 玺秀回以灿烂笑容,“姐姐们早好!” 随后老鸨在厨房的餐桌上吃早餐,玺秀则溜回房间。可是他觉得他错了,以后应该尽可能地少回房间,毕竟里面有一头狼,动不动就咬人。 “裴少。”玺秀瞄到裴锋爵的黑脸,低头主动打招呼。 “怎的一直低头,脖子坏了么?” “没坏。刚刚跟妈妈说话,提到了您。” “噢?说了什么?” “说您几日没过来,听说是去写生了。” 裴锋爵扬着下巴等玺秀继续。 玺秀道:“妈妈说‘去了便好,裴少才华不错’,看妈妈的神态,她挺开心的。” 裴锋爵这才心理平衡,嘀咕道:“当然开心了,我不烦她她自然最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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