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能听到我说话吗?把眼睛睁开。” “他醒了?” 得到消息高炀一脚踢开连接大殿的小门,玄色身影就像一股风吹到床前,太医急忙掩饰自己翻起的白眼。果然皇帝突然收了声:“他明明没醒,你这太医谎报军情。” 赵无忧都不知道那天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及时克制住了自己弑君的冲动。 太医之所以有这个冲动并不是因为皇帝那句“谎报军情”,而是顾兰亭在千呼万唤悠悠睁开眼的同一时间,据太医观察,皇帝的面部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眼神也由最开始的充满期待转而化作生人勿近的冷漠。 关键是冷漠就冷漠吧,偏偏在人家目光开始聚焦的时候,顺嘴就说了一句:“醒了,身上还痛吗?”然后才想起来问太医:“他这么半天都没有反应,不会烧傻了吧?” 可怜的太医撇撇嘴,心说我看您倒像是傻了真说不定。 “顾兰亭,听得到我说话吗?” 这个时候没人留意到皇帝悄然自称为“我”而不是因身份而固定的称谓,原本过去高炀一直这样称呼自己,只是在这几年出于执着的恨意才刻意改掉。如今不经意间,顺嘴又说出来往日叫习惯的自称。 “手痛吗?腿怎么样?” “或是别的地方哪里痛,痛的话告诉我。” 依然没有回应。 高炀眯起眼睛,眉毛紧紧拧了起来。 “你快给他看看,他怎么半天没反应。” 太医搓搓手,明显也急得要命:“我说你要清醒了,回个话啊,咱不能让皇上久等啊!” 床上的人仿佛听懂了,嘴唇嗫嚅着,渐渐的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高炀和太医同时附耳过去。 “……奴才知错。” “他说他知错。” 太医鹦鹉学舌。 皇帝:“……” 高炀简直要骂混账。都这个时候了还逞口舌之快,你就那么喜欢激怒朕吗? “奴才如今好、好好的,想必陛下不好向房娘娘交代吧?” 这句太医没敢重复。 但皇帝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 亏得朕巴巴的赶回来救你,原来在你心里,朕就是和那贱人是一伙的? 眼见龙颜震怒在即,太医及时打掩护:“陛下息怒,人但凡经受生死大关,脑袋都不会太好使,根本不知自己在胡说什么。” 高炀眼睛一翻:“那不就是傻了?”
第36章 你以为你是谁 顾兰亭当然没有傻,他刚醒时的确有那么一会神智错乱,甚至大脑都是一片空白。但随着新鲜空气补充进肺里,慢慢的一些零碎的枝末细节在脑中渐渐拼凑出一副完整的画面,他的神智也随之缓慢清醒过来。 那天发生的事情在脑中快速过了一遍,现在能肯定整件事就是一个陷阱,一切都是设计好的,而背后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一直推着他一脚迈了进去。 九死一生,早已是注定的结局。 尽管皇帝嘴上说着人傻了,却又不厌其烦一遍遍问他情况,那模样与昔日里他生了病,高炀前来探病时关切的表情并不二致。只是现在,奴才承受不起啊! 您有佳人为伴,也可为佳人断死生,又何须奴才相伴陪衬盛世浮华。 顾兰亭无法形容现在的心情,他想也许我是时候该死心了。 哀莫大于心死。 “到底怎么了?” 高炀又为刚刚自己的态度懊恼,如此缓和了语气。 “你不说,朕又如何知道你哪里难受。再说不管有什么事,总要先把身体调养好了吧。” 调养好? 养好再留给你们作践?整件事虽然是房妃一手主导,但顾兰亭却不得不多考虑了皇帝这一层。那天受刑时他就在想,从房妃行事种种来看,她未必是那只幕后黑手,但如果高炀因为执着恨意纵容了这一切,那么很多原本不明朗的细节就清晰了。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小太监让他为手炉加香料,且指明皇帝要等着用。 为什么房妃抓到他,合台殿的奴才一个个都选择沉默,除非有人默许他们这么做。 顾兰亭想了很多,但他此时头脑还是不算完全清醒,不然再细想又会发现很多漏洞。 但现在他实在不想再多费脑筋,他累了。 房氏手握从龙之功,对你如今尚不稳定的朝局至关重要。 房妃要稳固后宫之位铲除对她有威胁的人并不奇怪,为了保全房氏兄妹,你可以对我分筋错骨,可以一顿打断几根鞭子要我半条命,那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眼下我侥幸死里逃生,您又何必表现怜惜! 该怜惜的是您的房娘娘啊! 此时此刻皇帝并不知道顾兰亭早已把他视作房氏兄妹一条阵线的人。 这个时候没有谁比皇帝更期待顾兰亭能早些醒过来,不仅是因为他是顾兰亭,也因为他昏迷这几日,皇帝的秘密查访并不顺利。 他不认为房氏有那个本事一手策划整件事,因此关键物证手炉究竟是何人给的顾兰亭这条线索就凸显重要。护城河里泡发白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败下去,如果他再不醒过来去指认,再拖个三两天只怕烂的肉都没了。 所以说只有顾兰亭醒来,才能将他从线索中断的困境里解救出来。 然而……千盼万盼,顾兰亭醒是醒了,却再无往日的恭敬和配合。 高炀一阵焦躁,那股子暴躁情绪突然一下子爆发。 “才醒就找不痛快是吧?顾兰亭,你以为你是谁?!”
第37章 针锋相对 顾兰亭是谁? 呵呵。 陛下,我也想知道啊! “陛下,恕奴才愚钝,还请您示下。” 皇帝被横噎一句,脸顿时憋得通红。鹰隼一样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梭巡,仿佛要将他身上射出一个洞来。 所有人吓得屏住呼吸,更有胆小的甚至连眼睛都闭上了。 “好!你很好!” 龙爪因为气愤一直抖个不停,但其实更多的是如潮水漫上心头的挫败。他想不明白,明明是自己救了这个人啊,怎么一醒过来,就唇枪舌剑针锋相对呢? 皇帝的火来的很快。 “你不过就是一个罪奴,赏你洒扫差事已是格外抬举别不知好歹!不要以为你有伤在身朕就不忍惩罚你,朕……” 床上传来幽幽的声音,声线平直,没有任何起伏:“陛下有的是办法惩罚奴才。” 高炀腮帮鼓了鼓,一时对不上词。 他还真是伶牙俐齿! 皇帝暴躁地绕着桌案转了一圈,龙爪再次回到人家鼻尖前点指,你你你你你你你了一串最终放弃了。 记忆中,仿佛他们二人斗嘴自己就没有赢过。大丈夫能屈能伸,斗不过就认,看你有伤在身的份上,朕今日不和你计较。 皇帝一甩袍袖气哼哼走了,临走在赵无忧面前停下,赵无忧跪在地上抖如筛糠根本不敢抬头。 “你……你也很好!看你把人救成什么样了,伤不见好脾气可是没少涨!” “陛下恕罪!” “你罪过大了,等把人治好了朕再收拾你!” 跨过门皇帝突然反应过来,顾兰亭既然醒了,不管如何得让他赶紧去认一下尸首,如此也好进行下一步。有人假借他的名义杀人,身为天子岂能容忍。刚才一时气昏了头,险些被这混账耽误了正事。 在心里把那不知好歹的混账狠狠臭骂一顿,皇帝迈着四方步去而复返。正准备推门,鬼使神差的,他竟然停了下来。 如今顾兰亭想必也是怨自己的,那么自己不在时,他会怎么说我呢? 对面果然提到了皇帝。 “哎呦我说你不要命了,竟敢和陛下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你要一心寻死就找个没人的地方自我了断行吗,可别我费尽辛苦把你从黄泉路上拽回来,你可劲折腾不在惜小命,那对我可不公道!再说你不要命,我还要我这条老命哩!” “放心吧,他不会杀我,也不会杀你。” 太医嗯? 皇帝心里发出同样一声疑问。 “他千方百计命你救我,自然不会让我轻易死。” 高炀心说这倒是大实话。 对面话音再起:“事情没有水落石出,我要死了,恐怕他比任何人都难受。” 太医再次嗯? 高炀一怔:此话怎么讲? 说道这里,顾兰亭虚弱的发出一声哂笑。 “这事摆明有人栽赃,若是我因此丧命他这个皇帝岂不是显得很无能。” “哎呦你不要命啦,果然烧傻了!” 赵无忧吓得一哆嗦,用手在脖子上做了一个抹的动作:“你不怕皇上听到即刻砍了你的头?” “他不会的!” 这次轮皇帝嗯?
第38章 秋后算账 皇帝想杀一个人还不容易,想要谁的命还不是看他心情一句话的事,他能有什么不敢的。可偏偏顾兰亭笃定了他不敢杀自己,就连皇帝本尊都好奇起来,记忆里自己不曾有什么把柄落在对方手里,可叫他以此要挟自己左右生杀大权。 “他恨我入骨,还没折磨够呢。我若死了他找谁去泄愤,难道要将先皇剖棺戮尸不成?” 果然高炀脚步一停。 其实顾兰亭这话才真是大逆不道,但对他而言已经无所谓了。对一个人既已死心,也就不在乎一直以来克己守礼的言行是不是过于放肆。 不过这确是实话。 自己欲纳入帐内的人爬上了别人的床,想必没有一个男人可以接受这个结果。虽然自己是清白的,但没有人相信,尤其是那个人,那么再多的解释都是无力的。 反正他那点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多一个人知道少一个人知道也没有任何分别。当他类似赌气的话说完,忽然发现明明前一刻还在面前抖如朽木残枝的太医突然不见了。 顾兰亭:“……” 他奋力把视线转移,才发现太医在床头地上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抱头,那样子相当滑稽。 “赵太医,你怎么啦?” “我……我什么都没听到。” 顾兰亭再次:“……” 就连门后高炀也:“……” 鉴于眼下情形,若自己再不现身,顾兰亭还不定脱口说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悚人之语。为了安全起见,为了能延长他来之不易的小命,高炀决定还是赶紧过去吧。他用一声轻咳作为开场白,这次没有制造出太惊人动静,轻轻推开那道雕花门。 对于皇帝去而复返顾兰亭丝毫不意外。 刚刚气急败坏抬脚就走,想必觉得天威受损,不趁此机会找回颜面更待何时? 按照以往的惯例,发生类似的情况,皇帝会使出各种招数秋后算账。他会恩准一个低等的洒扫奴才进殿亲自惩罚,比如一边在赤豆上罚跪一边磨墨,再比如被迫背诵高炀狗屁不通的歌赋,这些都还好,曾经他还被逼迫身着贴身单衣为高炀剑舞助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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