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那奴才屡屡冒犯自己,心里不免又是一顿气闷。姚鼐一旁看出端倪,心说那顾兰亭倒也没说错,陛下就这么别扭着,早晚气出病来!但高炀完全没当回事,觉得火气大了好办,那晚就让膳房熬了一大锅梨汤,眼见自己喝不完,眼珠一转,冲大总管招手。 大总管躬了躬身,皇帝一指瓷盅:“赏他了,你亲自送去,看着他一口都不许剩。” 贱奴三日不打上房揭瓦,早该想到给他败败火气。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刚刚好。皇帝一时还挺得意。 这大出大总管意料,姚鼐非常惊讶,但面无难色执行了。 顾兰亭盯着盘上那只白瓷盅,就觉得不可思议。 大总管笑眯眯伸手做请。 顾公子磨起后槽牙,心说高炀一定是故意的。 其实二人对皇帝的用意心知肚明,但皇帝的话就是圣旨没有人可以违抗。顾兰亭喝了一个水饱,哪怕再多喝一口都反胃想吐,姚鼐仍是那句话:“你可快喝了吧,我要赶着回去复命呢!” 高炀! 呵! 顾兰亭心中一声苦笑,你就算不借助棍棒照样能把人折腾得死去活来! 不过这场气势汹汹的“教训”到底还是雷声大雨点小虎头蛇尾的结束了,除了顾兰亭被皇帝惯到桌子上磕裂了后背的伤口,总体来说结局还算完美,没有制造出新的伤来。 听完赵无忧的回报皇帝哼了一声,继续把自己埋进堆积如山的奏折里。 合台殿的灯亮了一夜,蓝林殿的灯也是一夜未熄。 房妃盛装等了一天一夜,直到次日东方欲署才意识到自己被放了鸽子,一怒之下将房里又一只古董花瓶砸得稀巴烂。 消息传到伏波殿,卢妃摇了摇头微微叹口气。 “这房如月啊想如愿只怕是难了。” 大宫女墨儿给主子舀茶水,这会儿抖着胆子问:“卢大人给您带回的珍珠您自己都舍不得用,为何要送给她啊?” 卢妃浅浅一笑:“好歹一场姐妹,她的生辰我岂有空手而去的道理。” “恕奴婢无礼,只是觉得可惜了大人不远万里带回的心意。” “不过区区一颗珍珠,罢了。” 卢妃放下茶碗,将目光投向窗外,仿佛与四野无尽的黑暗融为一体。 “蓝林殿和冷宫的梁子这回算是结定了。”
第29章 冤家路窄 “喂!” 顾兰亭缓缓抬头,跑来一小太监把一只精致的莲瓣熏香暖手炉塞他手里,嘴一努:“加些香料,一会陛下要用,快去!” 顾兰亭默默把搭在肩上的抹布扔进面前木盆,双手高举过头捧起手炉。想问刚那小太一会送去何处,一转头人不见了。 现在已是转过年春起,春寒料峭,昨夜一场意外的雪下来,京城一夜再披银装。 宫里不敢冻着主子,把本已收起的御寒之物再次翻了出来。 这手炉很是精致,方盖圆腹,造型就像刚刚吐蕊的莲花。里面的香料是提神的,味道淡淡的闻起来神清气爽。 昔日世家公子不仅六艺皆通,茶艺制香也是勋贵子弟要学习的功课,所以顾兰亭很容易就分辨出是哪种香料,并准确从抽屉里取出香条。 他已经开始下地干活,依旧是洒扫的粗活。脸上遮了一块青纱,这是赵无忧给皇帝献的计。顾兰亭的脸毁了,为了防止面相丑陋惊着圣驾就出了这个主意。皇帝当时有一丝犹豫,最后还是同意了。也正是这个原因,室内洒扫没有再安排他,只让他负责庭院。 按说这种体面差事轮不到他,也不知道吴忠发了什么善心,给了他一件可忙中借机小歇的活。 手炉很暖,将温度一点点传向四肢。因为这场雪,他落下病根的手臂已经疼了小半日,这个时候手炉正是帮他缓解疼痛的好机会。 温暖不仅驱散了寒气,也将盘踞关节的疼痛缓缓驱赶,顾兰亭惬意叹口气,太舒服了! 过去冬日他很少用手炉,更别提这种带熏香的。如今总是挨打受罚,身体大不如前,反倒畏起寒来,拿着手炉倒好了些。 他正捧着手炉把玩,忽听身后有人说话:“……娘娘喜欢什么香吩咐姐姐们来拿便是,不用大驾亲往。咦谁在那儿——” 顾兰亭抬头,吃惊的不止他一人。 房妃也没料到会在香库碰到顾兰亭,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也是一脸疑惑:“你……你怎么在这儿?” 顾兰亭上前给房妃行礼,房妃皱眉。她看不清顾兰亭面目,只听说这奴才那张曾经倾国倾城的脸彻底完了,心里也曾起疑,脸都毁了怎么皇帝还会召他侍寝? 要知道后宫八妃至今无一人承御,难不成皇帝就好他这一口不成?又想到兄长因他被皇帝狠狠训斥一顿又毁了容,心里那股火又拱了上来。正要发难,目光在他手里一停:“你手里拿的什么?” “回娘娘,刚有人叫奴才给此炉加香料,陛下等着用奴才这就给陛下送去。”顾兰亭躬身正打算离去,脸上突然一痛。 “一派胡言!” 顾兰亭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房妃厉声道:“这明明是本宫的手炉!。” 这次顾兰亭更懵了,就觉手里一空,房妃身边的大宫女已将手炉呈给房妃,跟着点了下头,房妃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死奴才,竟敢偷本宫的东西,看本宫怎么收拾你!”
第30章 给你一个教训 顾兰亭拿房妃的手炉? 当然不是。 房妃昨日确实来过合台殿,至于是不是落了一个手炉没人说得清楚,但是东西到顾兰亭手里不到一个时辰,旁人怎么想不得而知,但顾兰亭心里明镜似的,他落进一个可笑的圈套里,且还是一个漏洞百出的圈套,因为没有人能证明手里的东西是别人递到他手里的。 他试图辩解东西是别人交给他的,但很快与他共同洒扫的粗役矢口否定刚有人来过,并肯定从晨起也无人经过庭院。如此一来,顾兰亭就说不清了。 “一个低贱奴才僭越主子的东西,实乃大逆不道。” “娘娘,东西若是奴才拿的,奴才自然爱若珍宝。” 房妃皱了皱眉,直觉他后面一定跟着什么话。果然略带嘲讽的语气飘来:“如今奴才身无他物,聪明的话定是要将此物妥善收藏,又怎么会轻易再拿到人前叫人抓住把柄?” 这话讽刺的意味相当明显。 一个人偷拿了别人东西一般都是赶紧藏起来,搁谁也不会没脑子的拿出来瞎晃悠,尤其还是在失主面前。 道理房妃也懂,但就算他说得都对,她又岂能轻易放过这个来之不易的除掉眼中钉的机会。 房妃毫不掩饰对他的厌弃,就如同当年他第一次见到顾兰亭时。 那是她还只是一个未及笄的懵懂少女,对未来还充满各种美好的向往。虽然自己也清楚士族女孩的命运早已注定,谁也逃不掉为家族联姻的命运,但那天哥哥请到家的客人还是让房如月有了小鹿撞怀一般的悸动。 那是她第一次见高炀,仅仅隔着纱帘匆匆一撇,至此情窦萌生。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高炀身后总会跟着一个漂亮的男子,而高炀的目光始终锁定在男子身上。不止高炀,就连他的兄长亦如此。 房星旋告诉她,那是燕王殿下的伴读,顾尚书的公子,名兰亭…… 收回思绪,房妃冷冷道:“大胆罪奴,你可知罪?” 顾兰亭薄薄的唇抿得紧紧的,见他不回话一旁过来一太监左右开弓抡圆巴掌抽了他两耳光:“大胆奴才,娘娘问话没听到吗?” “奴才不知还请娘娘示下!” 那太监感觉很没脸,正准备再发难,房妃将他及时拦住。 “这个手炉乃是本宫心爱之物,进宫时随身带进宫轻易不离左右。现在在你手上,你又说不清来路分明是偷盗。就算不治你僭越大罪,光是偷盗一条也够要你的命了。顾兰亭,你可服?” 顾兰亭并无一丝畏惧:“不服!” 被横噎一句,房妃那脸当时就挂不住了:“你你你,大胆!” “娘娘若是想给奴才安莫须有的罪名,奴才服与不服结果都一样。只是有一事娘娘需想清楚,此乃天子寝宫之地,娘娘在此对奴才发难,难道就不是僭越吗?” “呵呵,好你个贱奴伶牙俐齿,本宫今天就非要给你一个教训!” “来人!”房妃厉声喝道:“带走!”
第31章 在劫难逃 房妃对顾兰亭的厌丝毫不加掩饰,过去如此今日亦如此。 又看他一块青纱覆面,就觉这个贱奴更不把她放眼里。命人揭去顾兰亭面上青纱,往日里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几乎被厚厚的肉芽爬满,房妃既嫌弃又感到恶心。她是真不明白,这个贱奴都变成这个丑样子了,皇帝怎么还把他留在身边夜夜恩宠。 那是我倾慕多年的男人,怎么可以和这种卑贱的身子苟且! 绞在手里的锦帕发出不堪重负的哧啦声,理智逐渐被恨意代替。 “都说蓝颜祸国,果然如此!” 紧跟着房妃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她用手轻轻划过顾兰亭脸上粗糙的肉芽,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顾兰亭一愣,随即把头一扭,他被侍卫按着动不了,眼神一暗。 “娘娘请自重!” “自重?” 房妃仿佛听到世上最好笑的话。 一个爬上先皇龙床的娈宠,侥幸保全性命,如今又上了新君的龙床,如此一个寡廉鲜耻的yin贱之徒,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提醒自己自重,他有什么资格? 他配吗? 又联想到他毁了兄长半张脸,新仇旧恨一股脑往心头上涌,房妃怒不可遏。 “打!” “娘娘,奴才就算被您带回蓝林殿,但奴才仍是合台殿的人,娘娘如此动私刑只怕不妥吧?” 房妃一愣。 “陛下向来喜欢亲为,就算奴才有错,娘娘越俎代庖,就不怕陛下怪罪吗?” 一句亲为正戳中房如月的痛脚。 呦,这贱奴是在炫耀吗? 炫耀他得了承御之宠,就连赏罚都是皇帝亲自来?其实亲为在房妃心里不仅是这个含义,她认为更是对她至今未曾承宠的嘲笑。房妃的脸色更加难看,一个小小的贱奴竟敢拿皇帝压我嘲笑我,看来真是活腻了。“尖牙利齿本宫说不过你,不过今天你可别指望着陛下能救你。今天陛下出宫了,一时半会回不来。本宫身为八妃之首就算将你打死了,想来陛下也不会因为一个死人和本宫翻脸。都愣着什么,给本宫打,本宫倒要看看他的嘴硬还是宫里的廷杖硬!” 暗暗叹口气,顾兰亭索性把眼睛一闭。 若是真能就这么死了,想必也是一种解脱吧! 只是很想再看他一眼啊! 如果对一个人的执念刻画在骨子里,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依然会本能的想到他。顾兰亭也不免落俗,这个时候从心底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还是那么可憎,可还是好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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