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年轻的捕头,乍一看去像是女子,白净小巧的瓜子脸,一双桃花眼,唇红齿白的,但身上那股气势却让人不容小觑。 清远县一案后,吴庸平步青云,在上个月初上任为滨州知府,从四品下。现在他的品级比路景行要高,却仍是以下官自称。实在是因为在清远县时路景行给他留下的阴影太过强烈。 现在,这世上吴庸就怕两个人,一个是路景行,一个是自家娘子。 “吴知府!辛苦了!”路景行向他拱手行礼道。 “不辛苦,不辛苦!”吴庸边说边擦额头的汗,他一大早听到官桠发生了命案,便马上赶了过来。 “咳,”吴庸看向任柯时,又瞬间恢复知府的派头,“任捕头,你既在休沐中就不必操劳了。这起案子,本官会请路大人与陶大人帮忙调查,晏清由你来协助两位大人!” “是!”答话的正是那位长相清秀的捕快,他的声音却意外的透着股清冷。 “大人,下官可立刻复职。况且这起案子,下官已对案情有所了解。”任柯拒绝道。 “任老大人的寿辰快到了,任捕头还是安心休沐,多陪陪家人。”吴庸冷着脸拒绝道,接着他转头看向路景行和陶不言时,脸上又瞬间露出了笑容却并不谄媚,“路大人,陶探花,下官暂且这样安排,如有不妥,请尽管开口。” 陶不言这下明白任柯远这个远在滨州知府的捕快可以如此之快地抵达案发现场。不过,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吴庸还有变脸的本事,路景行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多谢吴知府。” “府中还有事务,下官先行一步。”说着吴庸向路景行、陶不言拱手行礼,接着转身离开。 “大人,大人!”任柯并不想就此放弃。 “任兄!”晏清却拦住了他,接着他向路景行微微点点头,“大人!” 路景行挥挥手示意他不必在意。 “多谢大人!”说着晏清便拉着任柯,“任兄,请借一步说话。” 屋中又恢复了安静,路景行和陶不言开始堪察现场。 房间摆设不多,甚至朴素得有些简陋,但很干净整齐,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地面上有一滩水渍,房梁上还悬挂着一条腰带,根据气味来看这滩水渍应是罗安自缢失禁流出来的尿液。 一张椅子倒在了一旁,是罗安自缢时用来垫脚的。 陶不言扶起椅子,放在水渍的上方,他抬头看了看腰带的位置,又看了看椅子,“诶?”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接着他做了一个让人惊讶的动作—— 陶不言站在椅子上,用手抓着悬下来的腰带,竟要将头探进圈内。 “明松,小心!”路景行一脸担心地看着他,站在一旁生怕他脚下一滑,真就把自己吊起来。 “致远,你不觉得这个奇怪吗?”陶不言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开口道。 路景行眉头一皱,看着陶不言一副将要自缢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罗安身量极矮,如果他是踩着这张椅子的话,即使是点起脚尖也无法将头放进腰带里上吊自尽!” “不错!”陶不言从椅子上下来,比量了屋中的另外两把椅子,发现都是一样的高矮,“这屋里子的所有椅子都不够做为罗安自缢时的踏脚。” 接着他低头盯着地面上的那滩水渍,“会不会有点太多了……”接着他抬头看到不远处的地炉,“对了,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是他在王城之中没有见过的东西。 “回陶大人!”一旁的衙役立刻走了过来,“这是地炉。 “我们这儿几乎家家都有。因为这儿的冬天很冷,地炉平时可以用来做饭,冬天时这烧火做饭的余温还可以用来取暖。而且烧一点点碳整个屋子就会变得暖和起来。” “原来如此。”陶不言走到地炉旁,发现地炉里有燃烧过的碳灰,说明罗安在死前曾使用过地炉。 灰白的碳灰里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他抬手拿起一旁的火钳,小心地拨弄着。 “这是……信件?”路景行看着陶不言小心地从地炉里夹出来的纸片,上面有些残缺的字迹。 “兰家……案子……真正的……凶手……告发……”陶不言看着这几个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来这可就是罗安邀请我们来他家的目的,这封信很可能就是要送给我们的。” “凶手是为了阻止罗安与我们见面而杀了他,然后布置成自杀的假像。”路景行的表情难得严肃,“难道又是被人用蛊毒操控?” “答案在我验尸之后告诉你!”说着陶不言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
第103章 一个疑犯 陶不言和路景行走出罗安家时,天已大亮。 “安老板,请稍候。”陶不言在门口叫住了结束问讯将要离开的安柚。 “陶公子、路公子。”安柚向二人行礼。 “听说是安老板发现的尸体?”陶不言开口问道。 “是的。本应昨天到货的冰块因行商的马车坏了,无法如期送来,因此店中的冰块余量不足。里长昨日有事,草民便相约今日一早来取冰块,以供今日店里所需。 “草民久应门未果,发现房门未锁。然后在厅堂里发现里长……吊在房中!”安柚平时本就与罗安交好,如今亲眼目睹其死状,语气之中难掩悲戚。 “你当时可有发现其他可疑之处吗?”陶不言接着问道。 “当时天还未亮,草民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安柚摇了摇头。 “请安老板节哀。”陶不言宽慰道。 在二人谈话时,路景行踱至小院的栅栏外,黄色的地面上散落许多黑褐色的像是食物的残渣,他弯腰用汗巾拾起其中几块。 “安老板可知这是何物?”路景行递到安柚的面前。 “这个……”安柚眯着眼睛低头仔细看了看,“好像是槟榔。” “是药渣?”陶不言有些不解。 “不是,是被南方的行商带来的一种可以咀嚼的小食,咀嚼后将残渣吐掉。但因为它味道奇怪,再加上价钱并不便宜,镇上的人除了南云,没什么人喜欢。”安柚说道。 “南云极爱这东西,几乎整天都嚼着槟榔。” “南云现在在哪里?”路景行问道。 “草民不知。”安柚摇摇头,“南云年轻时就是镇上出了名的泼皮无赖,经常骚扰滋事,官府也无法奈何。现在上了年纪也是整天游手好闲的,在镇上的话,差不多会在赌坊那边,也不知他平时以什么过活。” 陶不言转头看向路景行,“这东西你在哪里发现的?” “门外。”路景行指了指栅栏,陶不言走了过去。 “这镇上只有南云喜欢嚼槟榔,说明他曾来过这里。根据地上吐掉的槟榔残渣数量,他应是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等罗安回来”陶不言看着地上的槟榔渣说道。 路景行向一旁的衙役招了招手,“你们去找一下南云,顺便通知滨州对他多加留意。” “是!”衙役应道。 陶不言看到不远处晏清正在与任柯交谈,任柯看上去情绪似乎有些激动,晏清似在安慰他。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两个人看上去有点奇怪。 “在去义庄之前,我想先去见一个人。”陶不言看向路景行。 “兰钰。”路景行接口说道。 “不错。”陶不言看向他,用端正美好的唇勾起一抹笑容,挑了挑眉,“知我者致远也。” 路景行看着他轻笑着,悄悄地握了握他的手,“难道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吗?请吧,陶公子。” 二人回到「百奚泉」时,兰钰果然早已等在厅堂。 “见过二位大人。”兰钰起身说道。 “兰公子不必多礼。公子既然等在这里,想必已经知道我们所问何事。”陶不言开门见山。 “是。”兰钰点头,“两位大人请坐。学生特地准备了早膳。” “兰公子有心了。”路景行应道。 他与陶不言两人起来后就直接去了现场,忙碌了这一阵,正好也有些饿了。 “兰公子既然请我们调查二十年前的案子,却不完全相信我们。”陶不言喝了口粥说道。 “学生昨日从罗安那里并没有得到什么消息,所以便没有告诉大人。”兰钰自然明白陶不言说的是什么。 “那你为何要找罗安?”路景行问道。 “罗安是官桠镇的里长,而且从未离开过官桠,学生觉得他或多或少会知道些当年的案子。”兰钰的回答任合逻辑。 “罗安说了什么?”陶不言接着问道。 “没有,里长说他什么也不知道。不过,”兰钰顿了顿,“当里长知道学生是兰钰时,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学生觉得,里长似乎知道些什么。” 陶不言不语,兰钰的说辞证明了他的一些设想。 “根据记载,兰公子案发后便离开官桠,前往悠州的祖父家。但对于官桠的情况却很了解。”路景行望向兰钰,眼神锐利。 “因为学生一直想知道双亲被害的真相。安柚是兰家多年老仆,案件发生后便来到官桠经营这家客栈一直帮学生收集情报。”兰钰说道。 路景行与陶不言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兰钰在这时回到官桠是早有准备,恐怕这件事从一开始他就想将他二人拖入局中。 “既然这样,想必兰公子也知道当年办理兰家一案的主审官是人称官桠之光的任云博,任大人吧。”陶不言开口道。 “是的,学生还知道任大人已于去年秋致仕。现滨州太守任昊和现滨州知府府衙捕头任柯,是任大人的儿子。”兰钰说道。 “原来是吴知府口中所说的那位任老大人。”陶不言恍然大悟,同时也明白了吴庸坚持让任柯休沐的理由。 “不错。官桠虽小,但却出了大官。一位就是这位任老大人,另一位就是现正议大夫郭天霖,郭大人。”兰钰说着脸上露出某种微妙的神情,“而且这两位大人还是亲家。” 此时,陶不言隐隐地觉得二十年前的这起案件的背后似乎牵扯着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以后兰钰便没有再说什么,这时一名衙役匆匆地赶了过来。 “陶大人,路大人!找到南云了。” “好,我们马上就去。”陶不言和路景行起身,在「百溪泉」门口时竟然遇到了任柯。 “见过二位大人。”任柯向二人微微行礼。 “任捕头这是?”陶不言微微眯起眼。 “见一位朋友。”任柯淡淡地应道。 看着他走进厅堂与兰钰相谈的身影,陶不然喃喃道:“看来这位兰公子交友甚是广泛啊。” 官桠,赌坊外。 “官差老爷,我玩骰子又不犯法!”南云看着堵住他的衙役,吐出了嘴里的槟榔,一脸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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