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柯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心翼翼地问道,“陶、陶大人,你真的认为我爹他不是凶手吗?” 多年来心底那个渺小的希望,慢慢开始冒头。却又生怕这只是一个虚幻梦,一不小心又成为泡影。 “祖父曾说过,「断案时,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要亲自去验证各种可能性,才能找到真正的真相」。”陶不言开口说道。 “我看过这起案子的卷宗,这其中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我认为,这起案子的背后一定隐藏着复杂的隐情!”陶不言的眼中燃烧着的真挚热情,足以让任何人为之动容。 “任捕头,你认为令尊,会做出为了钱财入室盗窃杀人,最后放火毁尸灭迹,这样的恶行吗?”陶不言的眼睛直视着任柯。 “我……我不知道。”任柯摇摇头,“但是他认罪了,他承认了所有罪行。” “案发四天后突然认罪,这难道不可疑吗?我认为,他这一行为显然是在极力隐瞒着什么。”陶不言顿了顿。 “我会以苗仁孝是被冤枉的这一方向重新调查本案。不是因为什么人,而因为我坚信,有罪必罚,有怨必申,法安天下,德润人心。”陶不言的声音不大,却语气坚定,明亮的双眸里闪烁着为此信念坚定不移的决心与执着。 任柯眼眸闪动,紧崩的表情有了明显的缓和,“我……” “任捕头,我只是告诉你我对于此案的看法。如果你想起了什么,可以随时来找我。在没有查出真相之前,我不会离开官桠。”陶不言向他微微颔首。 “多谢陶大人!”任柯向他一抱拳,接着转身离开。 “兰公子,”陶不言抬头看向兰钰,“其实你早就发现苗仁孝可能不是杀害你双亲的凶手。你的立场与身份无法让案件重新调查,于是你设计结识了任柯,试图让他为父亲申冤。 “但是你发现任柯对于父亲是杀人犯这件事深信不疑甚至以为此为耻。与此同时,你听说了我的事情,而苗仁孝的弟弟苗仁武是穆淮王麾下的前锋官。 “于是你找到了穆淮王,通过他成功地将我引到了这里。从我们进到官桠的那刻起,每一步都在你的算计之中。无论是安柚见我们时所说的话,还是让我们见到罗安与你相谈,这些都是你故意安排的。 “罗安的死应该是出乎你的意料,所以你急忙让小和来通知我。甚至今天任柯发现你的身份也是你故意安排的,目的就是让我的注意力集中在兰诚的案子上 “兰公子,你下得一手好棋啊!”陶不言看着兰钰,微微地笑着,黑色的眼睛里流转深不可测的光。轻而易举地窥破真相,简直是如清水般直白,又好像秋霜般犀利。 “不愧是陶公之孙,名满天下的「顺安双花」!正如大人所言,这一切皆是兰钰所为,还请大人恕罪!”说着兰钰深深地鞠躬赔罪。 接着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悠悠地开口道,“这二十年来,在下总是不停地梦到案发当晚的情景,一闭上眼就会看到倒在血泊里的娘亲。 “在下总是在想,为什么在下的双亲要被人杀死,为什么是我们!” “正因如此,在下才想要找到真相,只有找到了真相,在下的人生才会继续,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永远地被困在二十年前的那一天!” “只是这些事情,在下一个人做不到。需要得到别人的帮助,所以在下才会出此下策,恳请两位大人帮在下查明真相,让在下的人生启起。” 说着兰钰缓缓地跪了下来,眼神真诚,溢满期待。
第106章 旧时相识 温暖的风带着葡萄的果香飘散在空气中,一匹棕色的骏马踏着朝阳的光辉向着官桠镇飞奔而来,马蹄纷飞间带起一片尘土。 马在「百溪泉」客栈前停了下来,身着淀蓝色锦服的少年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迎上来的小伙计,“喂点水和草料。”抬腿径直走进了前厅。 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幼眉,细眼,中等个子,清瘦的身材,清清淡淡的秀气。许是一路赶来的缘故,额头有一层薄汗,脸庞也微微发红。 少年站在门口,四处张望,在看到坐在窗边那人时不由地双眼一亮,紧接着快步走了过去,双手抱拳朗声道:“属下任璟良,见过陶大人!” 陶不言刚刚夹起一片笋片,被他这一嗓子惊得手一抖——掉了。无奈地放下筷子,寻声望去。 任璟良见他看过来,挺直腰背又口齿清晰地说了一遍:“属下任璟良,见过陶不言,陶大人!” “你认得我?”陶不言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少年问道,记忆中没有任何印象。 “当然,衙役们都说陶大人长得像仙人一样好看。这屋里只有您长得最漂亮,所以您一定是陶大人!”说着任璟良扯出了一个如窗外朝阳般灿烂的笑容,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陶不言一愣,有些害羞地摸摸鼻子,“呵、呵,多谢。” 真不知这少年是太过单纯还是有些憨傻,哪有当面称赞男子漂亮的。 一旁的路景行脸色微沉,斜照晲了他一眼,“任柯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叔叔。这位大哥你认识我柯叔?” 听到任璟良的话,陶不言确认这孩子是知守家的傻儿子。 “我……说错什么……了吗?”任璟良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路景行身上散发出来的威慑感,缩了缩脖子,求救似地看向陶不言。 “这位是来自大理寺的路景行,路大人。”陶不言微笑着看到任璟良脸上的表情由不解到惊讶最后变成了欣喜。 “你、是、顺、「顺安双花」的路景行?!”任璟良的声音有些擅抖。 “正是。”路景行淡淡地答道,末了给了他一个看傻子似的眼神。 “活的!真的……我居然见到活的「顺安双花」啦!”任璟良兴奋地大叫着,两眼放光,右手握拳举到胸前开心地挥舞着。 看到路景行的脸上露出微妙的表情,陶不言强忍着笑意看向任璟良,“活的?难不成你见过死的「顺安双花」?” “啊,不是,陶大人不要误会!”任璟良的手摆得像波浪鼓一样,“我、不,属下的意思是,没想在这儿见到了本人。太高兴了……” 咕噜—— 任璟良的肚子也跟着兴奋地发出了叫声。 “嘿嘿!”任璟良摸了摸肚子不好意思地笑笑。 “没用早膳?”陶不言问道。 “用过了,只不过从滨州过来,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又饿了……”任璟良越说越小声,最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 “那坐下来一起吃吧。”陶不言指了指他面前的椅子,接着又招唿伙伴加餐。 “多谢陶大人,路大人!”任璟良答应地很是爽快。 许是真的饿了,馒头刚端上来任璟良就自觉地拿过吃了起来,吃饭并不影响他说话。 等到早餐结束,任璟良不但吃饱了,也把他来这儿的目的也说清楚了—— 任璟良是现任滨州太守任昊的儿子,现是滨州府衙里一名普通的官差。 他昨天得知陶不言来到了官桠,正在调查二十年前兰家盗窃杀人纵火案。于是今天一早就从滨州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 既然消息已经传到了任璟良那里,那么恐怕现在整个滨州,不,连同黔州恐怕也都知道了。 “陶大人,路大人,请让我帮你们一起调查二十年前的兰家案吧! “珂叔可能不方便参与调查。案件时间又很久远,两位大人应该需要调查许多事情。我对滨州、黔州和官桠都很熟悉,而且我轻功不错,非常适合帮陶大人进行调查!” “你为何知道任柯不方便参与调查?”路景行敏锐地察觉到他话语中的异样。 “我都知道了。”任璟良说道,“我其实早就从祖母那里知道柯叔是收养的,我也知道柯叔的亲爹苗仁孝,就是当年杀害兰诚的凶手。 “所以我才更要帮忙进行调查。柯叔因为这件事,明明那么有能力却只能做一个小捕头。 “而且我还知道,柯叔心里其实也是有所怀疑,只是他害怕,怕没有人相信,怕找不到证据空欢喜一场,所以他一直都在强迫自己承认苗仁孝是凶手,强迫自己去憎恨他。 “如果这起案子不查明,柯叔就会一辈子都生活得很痛苦,我不想让柯叔这样!” 陶不言看着任璟良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真挚的热情,露出了一个笑容,“既然这样,你做好准备了吗?” “做好……准备?”任璟良有些不解。 “二十年前,令祖父任云博是滨州知府,负责调查审理此案。如果最后查明杀死兰诚夫妇的人不是苗仁孝,那么这就是一起冤案。 这样的话,当时负责调查审理此案的任大人依律将会被问罪,不仅会有辱「官桠之光」的名声,更会有损整个任家的名誉和地位。甚至连带令尊与你的仕途都会受到影响。” “即使这样,任璟良,你也要帮忙调查这起案件吗?”陶不言的语气波澜不惊,然而他的口吻却是郑重其事。 空气一瞬间变得凝重,任璟良脸上的热情也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爷爷一直教育我,「查明真相,惩罚犯罪是捕快的职责」。我是一名捕快,查明真相、惩罚犯罪是我的职责!” 此时,任璟良的眼中燃烧着就算为此而遇到付出怎么样的代价,面对什么样的困难都再所不息的强烈决心。 “不错,身为执法者,我们要做到:有罪必罚,有怨必申,法安天下,德润人心。”陶不言的话就如一阵暖风般掠过任璟良的心间。 他抬眼看着坐在那里的陶不言,透窗而入的朝阳正好照在他的脸上,嘴角泛着浅浅的笑容,如同山涧的溪水,隐隐地浮动着几不可见的光影,不由得心神恍惚。 路景行见他盯着陶不言发呆的样子,脸色微愠,“任璟良!” “啊!是!”任璟良吓了一跳,看看陶不言又看看路景行,“什么?” “任知守同意你来吗?”路景行冷冷地说道。 “我爹向来不管我在衙门里的事。而且爷爷的寿辰快到了,我正好休沐,所以没有关系!”任璟良急忙应道,生怕陶不言拒绝他加入调查。 “好,我现在需要你去调查一下兰态的详细情况。县志中仅提到兰诚有名的富绅,但兰家祖上只是普通商人并非大富之家。 但是兰诚却迅速积累了如此多的财富,他是如何做到的,我对此非常地感兴趣。”陶不言吩咐道。 “是!”任璟良干劲十足地应道,活像一只将要全力追捕猎物的幼兽。 “你在这里做甚?” “柯叔!”任璟良看到此时走进「百溪泉」的任柯,应奋地扑过去,那势式像极了主人回家时飞扑过去撒娇的小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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