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苍芷姑娘将当时情景描述一番。”陶不言继续问道。 “今夜三楼雅台举行宴会,同时观赏烟花。在第一波烟花燃放之后,听到走廊里传来了歌声。出去查看,发现是绯樱在唱歌跳舞。 “绯樱最近身染恶疾,本应在房中休息。未承想她却跑了出来,看上去疯疯癫癫的。她看到我们后,突然发疯地狂跑,一直跑到了四楼,接着从窗口跳了下去。 “当时第二波烟花正好升上了天空。” 苍芷说一口标准的官方,阐述清晰,语调平稳听不出任何波动。 陶不言点点头,接着他看向一旁的路景行,后者点头,扫过厅堂,缓缓开口道,“大理寺查案,「胭脂楼」里所有人等暂不能离开!立冬,你带人负责询问。”接着看向夕萝,“陶主簿随本官前去查看尸体,掌事请带路。” “……是。”夕萝即使心中有百般不愿,却也不能反抗。
第124章 现场奇奇怪怪 「胭脂楼」是王城第一青楼,但它却并不在花柳街中,而是建在王城的翠柳湖畔,西侧与王宫城楼遥遥相望。 整个建筑都充满着异域气息,楼前是青石台阶,飞檐翘角,楼高三层有余,其中有大半楼身建于湖中。 一层是大厅,二层是姑娘们的闺房,三层靠近东侧的是「胭脂楼」的另一大特色开放式雅阁,几乎占了三层楼一半。 三层另一半则是客房,再往上便是呈宝塔形的楼顶,上有琉璃,流光溢彩,太阳一照,就像把整个翠柳湖倾倒在上面一样纷繁华丽。 穿过厅堂,来到后院。在北边一处青石地面上躺着一个女子,趴卧在地,失去光泽的琥珀色双眸瞪视着,她便是死者绯樱。 夕萝在离尸体大约两尺的地方停了下来,抬手指了指前面,“两位大人,尸体就在那里。” 陶不言只当作她害怕,并未多加在意,倒是路景行走了几步后突然挡住了陶不言,冲他轻摇了摇头,接着转头看向夕萝,“掌事,绯樱得了什么病?” “就……就是普通的女儿家的病。”夕萝闪烁其词。 “花柳病?”路景行眉头微蹙,虽然只是一眼但也清晰地看到绯樱溃烂的脸庞。 “非也。”回答问题的是若白,他看向路景行和陶不方,躬身行礼,“在下是一名郎中,为「胭脂楼」里的姑娘看过病。” “那先生这绯樱究竟得了什么病?”陶不言问道,虽被路景行拦下但他也看到了尸体面容溃烂。 “心病。”若白答道,“并不传染,大人请放心。” 路景行直视着若白,看上已过而立,身姿挺拔,相面英俊,剑眉星眸,只是他总觉得这张脸缺少了丝生气,而且他的那双眼睛与这张脸有着微妙的违和感。 “你为「胭脂楼」看病多长时间了?”路景行问道。 若白:“今年年初,但在下的师傅为「胭脂楼」看诊已八年有余。师傅年事已高,因此今年年初,便由在下代替师傅为「胭脂楼」的姑娘们看诊。” 陶不言听到他说并非传染之病便放下心来,转身走到尸体旁,蹲下来,观察尸体。绯樱的脸严重溃烂,红肿,既然不是因为生病造成的,那是什么原因呢? 他用戴着特制手套的手上绯樱的脸,有黄色的脓液流了出来,仔细看上去,溃烂处伴着红肿,这样的症状有可能是中毒。 感到有人在他的身旁蹲下,陶不言开口说道,“怎么这么快,不再多看一会儿?” 路景行听到他的话不禁露出笑意,搜了一眼见周围没人,往陶不言的身边凑了凑,“我只是觉得若白有些眼熟,似在哪里见过。现在看来,可能是我认错人了,莫要生气。” “下官哪敢生路少卿的气。”陶不言还是第一次见路景行突然对一个陌生人极具兴趣,忍不住调侃他一下。 “本官的主簿是不敢,但是我怕我的陶公子生气。”路景行轻笑着,伸手捏了捏陶不言的手臂。 “你几时变得这般油滑!”语气中透着嫌弃,陶不言的眉眼间却带着喜悦的笑意,“路大人,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看上去有些奇怪?” 路景行看着尸体,胸前有东西燃烧后留下的灰烬,灰烬之中有一只发簪,金灿灿的,“发簪?” 陶不言点点头:“这发簪若是死者的,她是跳楼而亡,发簪是不可能落在尸体之上的。若这发簪不是死者的,那就是什么人故意留下的,也可能是凶手。” “掌事,是你们想要焚烧绯樱的尸体的吗?”陶不言直腰,看向远处的夕萝。 “回大人,不是!是……”夕萝轻咬着下唇,“是衣服突然自己烧了起来。” “衣服自己烧了起来?”陶不言在路景行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夕萝点点头:“是的。” “外衣已经燃成灰了,为何死者的里衣并没有被烧毁呢?”路景行发出质疑。 夕萝认命地叹了口气,“烧起来的只有花魁吉服的大红色禙子。绯樱跳下来的时候,那件衣服飘在空中,然后快要落下来的时候突然就着起火来,就这样烧着落了下来,很快就烧成了灰。” “原来如此。”陶不言点点头,接着他又将注意力集中到尸体上,“死者鼻腔和外耳道流出少量殷红色血迹,眼周围有青紫色痕迹,脑后有伤。”接着他抬起死者的手,“指尖黑紫,手臂上有红疹,身体多处骨折。” 一旁的路景行说道:“她中毒了。” “不错,尸体柔软,还未出现尸僵,尸体尚存温度,初步断定死亡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伤势特征符合跳楼致死。”陶不言站起身,抬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胭脂楼」,又看了看尸体。 “掌事,死者是从哪里跳下来的?”陶不言仰起头,眼睛微眯。 烟花已经燃放完毕,今晚月朗星疏,琉璃顶反着月光,在夜色中异常清晰。 “是四楼的那个窗户。”夕萝壮着胆子稍稍走近了一下,抬手指了过去。 陶不言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隐约可见一处大开的窗子,屋子里黑漆漆的,像是一个能吞噬万物的黑洞。 “死者跳楼后,你们可否挪动过尸体?”陶不言继续问道。 “没有,她跳下来后就一直在这里。”夕萝答道,她确实想将尸体搬走,却被若白阻止。 陶不言点点头,微微向后退了一步,看了看靠近窗边的尸体又抬头看看四楼的那扇窗户,像是在测算着什么,嘴里不停念叨着,“奇怪,太奇怪了。” “怎么了?”路景行凑到他身边问道。 但陶不言像是没听到似的,看向夕萝,“掌事,你是亲眼所见绯樱从窗户跳下来的吗?” “是的,不仅仅是奴家,当时在场的还有其他客人和姑娘们,大家都亲眼所见绯樱就是从那扇窗户处跳了下去。”夕萝说道。 似乎是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夕萝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不停地扯着手中的帕子。 “绯樱跳下去后,可有人到窗边查看?”陶不言接着问道。 夕萝回答道:“有,是苍芷。” “去把苍芷叫来。”路景行吩咐道。 一会儿,衙役便将苍芷带了过来。 “苍芷见过两位大人。”苍芷行礼道。 “苍芷姑娘,请你把绯樱跳楼前后的事情详细地说一下吧。”陶不言问道。 苍芷回答道:“是,今晚「胭脂楼」举行宴会,奴家在宴会上陪着吏部尚书的公子张公子喝酒。戌时过半,烟花准时开始燃放。第一波烟花燃放完毕之后,走廊里传来了歌声。 “掌事出去察看,宴会里的人都很害怕,人心惶惶的。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了尖叫声。张公子说是绯樱,拉着奴家出去。 结果看到绯樱在跑,掌事说要抓住她。张公子也拉着奴家去追,一直追到了四楼。奴家在门口,看到绯樱坐窗台上在唱歌,接着她看了我们一眼,就从窗户跳了下去。 因为太过突然,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奴家才回过神,跑到窗边看到绯樱的红色禙子飘在空中,突然燃烧了起来,落在绯樱的身上。” 苍芷的回答非常流利,描述简洁易懂,而且她的谈吐得体,虽身处烟花之地却自有林下风,无脂粉之气。 “也就是说,你在窗边时并未直接看到绯樱的尸体是吗?”陶不言追问道。 苍芷愣了下,秀眉微蹙像是在思考,接着点了点头:“是的,奴家从窗口望下去的时候并未见到尸体。” 陶不言:“从绯樱跳楼到你到窗口大约过了多长时间?” 苍芷:“这个不好说,就是一愣神的功夫,奴家想应该不长。” 陶不言点点头没有说话,他转身又看了看窗户,“苍芷姑娘,你在这里能找到绯樱跳下来的那扇窗户吗?” 苍芷抬头向上看去,毫不犹豫地指着开着的那扇窗户,开口道:“是那扇。”苍芷所指与之前夕萝指的是同一扇。 “姑娘为何如此确认就是这扇窗户呢?”陶不言看着那窗户问道。 “四楼只有这一扇窗户是开着的。”苍芷回答道。 “苍芷姑娘为何如此确认四楼只有这一扇窗户是开着的呢?”陶不言看着苍芷,黑亮亮的眼中闪烁着探究。 苍芷平静地接下陶不言的眼神,表情平常地说道:“因为在刚才之前,奴家并不知道这「胭脂楼」里还有四楼。” “为何?”陶不言敏锐地察觉到她话中隐藏的信息,「胭脂楼」的四楼似乎是一个神秘的存在。 “这个大人应该去问掌事。”苍芷的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知苍芷姑娘来这「胭脂楼」多长时间了?” 陶不言这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实则却是在确认苍芷的话中真伪。 “奴家是三个月前被人伢子卖到这里的。”苍芷抬眼看向远方,缓缓地开口说道。 “奴家本是边境处一大户人家的小妾,一日家中突然遭强盗洗劫,家人尽数被害。奴家当日外出去寺庙祈福才幸免于难。 “奴家一介女流,无依无靠,为了活下去,唯有这一条出路。” “在下唐突了。”陶不言微微地向苍芷一拱手,见她谈吐不凡,举手投足间自带着一股贵气,便知苍芷出身不凡。 陶不言感到胳膊一沉,是路景行将他拉到怀中,与此同时他的衣袖从苍芷的指尖滑过。 苍芷以手轻抵嘴角发出一声轻笑,“两位大人果然如传说中的一般要好。”接着看向陶不言媚眼如丝,“陶大人这般温柔的佳公子果真是心之所向。” 路景行脸色一沉,见问得差不多了,像赶苍蝇似地向苍芷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奴家告退。”苍芷颔首,转身离开时看过来的眼神意味不明。 “对了,掌事。”陶不言从路景行的怀中挣脱,“现在请带我们去绯樱跳楼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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