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交杂着欢愉,连宠溺都融着偏执的占有欲。 以至于后来,他会不停地拿霍寒和遇见的所有人做对比,看见一个人有几分像他,便会格外欣喜,可欣喜过后,又会很快发现,谁都不是他,谁都比不过他,谁都替不了他。 绝望地无力感席卷全身,那一瞬间,谢玉终于意识到,他失去了爱上别人的能力。 即使不见面,远在天边的霍寒,也可以将他牢牢困住。 反应过来的时候,谢玉终于攒够了力气,低下头,再次对着霍寒颈侧的伤口,狠狠咬了下去。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霍寒,我恨死你了。” 可后颈上却被搁了一只手,哄猫猫似的时不时捏一捏,回他道:“我好想你。” . 谢玉没有让他留宿,却霸道的夺走了他穿来的大氅,被子似的盖在自己身上,整个人缩进衣服里。 像只跟主人闹脾气的小猫。 霍寒自然而然的纵着他,却没有真的走。 刚下过雪的冬夜,月光都泛着冷,他失了大氅,依然在谢玉榻边的窗子外立了一个晚上。 他入京的时候便听他们说,九千岁的精神不大好了,有时候一连半个月不上朝,皇帝来都不给面子。 总要多看看的。 有风吹来,霍寒捂了捂生疼发涨的心口—— 为什么生病的不是他呢? . 听说,顾大人送到谢府的小美人一个时辰都没呆,就被督主扔到城郊种地了。 顾海平心里压着气,一大早便直奔谢府,敲开了紧闭的房门。 入屋的第一瞬,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眉心渐渐拧起。
第013章 足够包我后半生 “你……在屋里养石楠了?” 话音落,无人应答。 顾海平转眸,瞧见榻上空空荡荡,心脏不由自主的提起来,立刻往前赶了几步。 却是发现,那被揉的皱巴巴的大氅之上,落了星星点点的白…… 瞳孔骤缩,身后传来珠帘异响,顾海平转身,正见谢玉自内室走出。 梳洗完毕,红袍加身,依然是那个表面谦和的温润君子。 虽然眼睛有些红,但……气色似乎还不错? “你……你……” 谢玉越过他,随意从架子上翻出一支朱钗盘发:“你什么?” 顾海平这才从无尽的错愕中“惊醒”:“你把我送给你的人扔到城郊了,你昨夜同谁……” 送给他的……人? 谢玉有些懵,他不知道顾海平给他送了人,或者说,根本就没见到。 不过想来……这大约是霍疯狗忽然咬他的原因了。 在吃醋吗? 谢玉目光流转,淡漠的忧伤逐渐被一丝兴味取代,眼神层层亮起,甚至还添了几分不明显的畅快——活该! 他暗骂一声,不动声色的开口:“和一个望月楼的小倌,伺候的还不错。” “嘶……”顾海平轻收一口凉气,手自然而然的搭上九千岁的肩膀,刚想夸一句“出息了”,就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唇色一白,立刻道:“玉儿。” “那小倌是不是知道了你不是真的……” “无妨,杀了。” 谢玉挥开他的手,继续走向衣柜,云淡风轻的寻了一件外袍,任由身后顾海平不停地嘟囔:“好,好啊,那也行。” “你不想着姓霍的那个人渣固然好,可就这么找小倌也不是个事儿,总不能跟那酒楼吃饭的筷子一样,用一个杀一个吧?” “不如……养个长久一点的?” 束好系带,谢玉敛眸,听顾海平继续道:“这样,你重新选一个放在府里,我教你养,保证服服帖帖的!” “……” “反正这两天休沐,咱们去挑一个?” 一句句蛊惑在身侧响起,谢玉薄唇渐抿,不知怀着怎样的心理,开口道:“好啊,去望月楼吧。” 望……望月…… 顾海平皱眉:他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京城那么多眠花宿柳的场子,就非得去望月楼吗? . 男子眉心渐收,不自觉锁成了一个“川”字,但为了至交,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刚发过誓不去的啊啊啊! 而且,他家玉儿不知着了什么魔,竟然将望月楼唱过虞姬的戏子聚集到了一起,选妃似的一一略过,只要是打眼看的过去的,全部赎身收回府邸。 却独独略过了易容的霍寒。 即便他易了三次容,跑出来三次。 “……” 一侧,顾海平双手捧着一杯茶,目光呆滞,连连摇头。 ——这么玩下去,玉儿会不会生病啊? 周围罩了一圈人,有小厮端了桃花酥过来,特意将盘子推得离谢玉近了些。 软软的饼子,内里含着糖心,是九千岁最爱的点心。 目光不自觉被吸引过去,谢玉眼眸下压,随手拿起一块,咬一口,就有字条露了出来。 天生的警觉让他立刻收回,趁着无人注意,瞧了一眼手心——今夜戌时一品居。 字迹陌生,是……有什么新势力邀约吗? 缓缓收回手,谢玉将字条攥在掌心。 . 趁着下午,谢玉让谢执带一百暗卫包围了一品居,天刚擦黑,就出现在一品居外,被引路的店小二带到了顶层,天字一号房。 不清楚对方想做什么,谢玉特意靠在栏杆上,隔着窗子,看了眼远处的谢执,才决心推开门。 入目却是…… 合着白衣的霍寒! 他今日束了马尾,银冠高耸,墨发及腰,将那双锋利的凤眸也衬出了几分撩人的温和。 姿态十分惬意,只守着屋中一方暖炉,坐在氍毹上,手中雕花酒盏倾斜,喝酒的时候,会有酒液不小心滑出来,挂在喉结上,沉入万千美景,摇摇晃晃。 谢玉以前最喜欢这种场景,总会忍不住奔过去,主动吻上他。 把人亲热了,再不负责的来上一句:“只是想喝酒,你在误会什么?” 所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霍寒就很喜欢在喝酒的时候,故意洒出来一点。 尤其是当着他的面。 而且,他这身打扮,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 咯噔—— 心跳漏了一拍,谢玉别开眼,没多少好脸色,合上门才道:“约我来这儿做什么?” 霍寒搁下酒杯,随意擦去喉结上的酒,问:“我手上功夫怎么样?没退步吧?” 喉结微动,谢玉稍稍提了一口气,试探道:“讨赏?” 霍寒凝视的越发认真。 谢玉避无可避,干脆走过去,坐在了他对面:“不知望月楼如何开价?” 说话时,他的眉心轻拧着,明明是烦躁的态度,耳根却不明显的红起来。 霍寒心情稍微放松了些——他喜欢看这种反应,能让他觉得,花了七年才能重新拥抱的玉儿,没有离他那么远。 他缓缓抬手,伸出两根手指。 谢玉试探:“二十两?” 霍寒不置可否,谢玉便随手拿出了腰间的钱袋子,数了数:“不到十多两,就这些吧。” 顿了顿,又几分客观的评价道:“……毕竟你也退步了。” 话落,起身就要走,但霍寒拦住了他,说什么好久没一起吃饭了,想跟他坐坐。 “……” 谢玉其实不想坐。 他来这里,是看那张字条上的字迹张扬跋扈,有些像江湖人士的风格。 不知是不是有什么新势力对准了自己,才做了万全的准备,过来试探。 而且,白天“选妃”的时候已经气过他了,按照“气完人就跑”的原则,不该再跟他多呆。 可……他还是鬼使神差的坐下,菜还是端了上来。 霍寒就像是一座天生的囚笼,只要出现,就能轻而易举的困住他。 其实,当年逃离南梁皇宫之后,谢玉找过霍寒。 他想见他,想听他亲口解释所有的一切,但等他伤完全好之后,这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 七年寻不见一点踪迹。 为什么消失了呢? 为什么不回来找他? 他病的明明很严重,为什么在他最难受的时候,连个面都不露呢? 太多的问题涌上喉头,谢玉双手逐渐扣紧,听耳侧,小二上菜时说了一句“凉拌苦菊”,“不……” 他呢喃道:“不要苦菊。” “嗯?”对面的霍寒轻轻出声,似乎有些不理解。 玉儿以前明明…… “不喜欢了。”谢玉又重复了一遍:“不喜欢了,苦的舌尖发麻。” “好,不要了。”霍寒挥手,示意小二离开。 喧闹的上菜声结束,室内重新恢复了安静,憋的人快要窒息。 不过幸好,霍寒在不停的往他碗里夹菜,告诉他:“这都是按你以前口味点的,要是哪儿不喜欢了,记得跟我说。” 温厚的声音在耳廓回响,甚至开始介绍起了每道菜的做法,不厌其烦的问他还喜不喜欢。 谢玉张了张口,刚想问些什么,就听对方忽然道:“其实,我刚才的意思是两万次一文。” “……???” “钱给太多了。”霍寒对着他笑,看他眼角红红的,又忍不住伸手去擦。 略带薄茧的指腹轻抚过眼尾,他悉心解释着:“一两银子值一千文,玉儿给这些,足够包我后半生。” 唇角轻颤,他听见霍寒说:“可是即便这样,钱还是给太多了,我送你个礼物好不好?” “……” “一只新的耳坠,可以吗?” 新的耳坠。 可以吗? 谢玉抿唇,不自觉想起之前,一直挂在耳朵上的白玉耳坠。 那块玉,原来是——
第014章 为我的玉儿祈福吧 霍寒母亲的遗物。 有一天,他们大吵了一架。 具体什么原因记不清了,但谢玉觉得,大约是霍寒把他惯坏了,他才会那么肆无忌惮。 总之,那场架吵到最后,他的手不小心磕上了冬日的铁炉,“轰”的一声,火星一冒三尺高,连带着里面烧红的炭块都滚了出来,燎破了他新做的棉衣。 然后,他就听见了一道清晰的“哗啦”声。 手腕上的白玉镯,磕碎了。 他记得霍寒说,他母亲是个宫女,即便诞下皇子,终其一生,也只得到过父皇这一件赏赐。 明明是那男人给皇后买完东西,店家送的一块破镯子,她母亲直到病死,都一直戴在身上。 说,心爱之人的赏赐,终其一生,得到一件也就够了。 寒儿有了喜欢的人,也可以把这个给他,不论是男子还是女子,母亲都会保佑你们长长久久的。 母亲会保佑他。 所以,霍寒即便是个质子,也将这镯子好好套到了他手腕上,套完之后便亲他,贴着他的耳朵,喊“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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