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主子。”谢执低头,合上车帘道:“属下带您回去。” 话罢,谢执便一撩衣摆,自己上马赶起了车。 速度又稳又慢,直到车子停到谢玉房门前,才悄声远离。 良久,谢玉重新整理好情绪,缓缓下了车。 走到房间,指尖又不自觉去触霍寒的中衣,有些大了…… 轻揪片刻,九千岁舒下一口气,终是没舍得脱,又将那衣裳收紧了些,贴身穿着。 随后,又从柜子里翻出一件绛红色外袍,银线勾出彼岸花暗纹,垂在肩膀处,与那飘然的银丝交相辉映,又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妖冶。 哭红的眼尾还未恢复。 谢玉抬手,自赏片刻,指尖略过眼尾,随即挑了支朱红的珊瑚钗束发。 嗯,这件外袍比较宽,男子耳尖渐红——这样,外人就瞧不出他穿着不合身的中衣了。 . 谢玉出门的时候,迟景瑞已经在正厅候了一刻钟。 不耐烦之下,目光落至门外。 白雪之上,一抹绛色身影出现,让他心头不自觉一跳,瞳孔微张,仿佛见到了谪仙。 但等人走近,眼神又嫌恶的暗下来:“督主啊?你请我来做客,自己却到的这样晚,不是待客之道吧?” 谢玉这个人,好看是好看,五官俊美而不失凌冽,总透着一股若隐若现的魅,比女子还惑人,像个妖精。 就是太碍事了,让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迟大人上次见本督,在鹅卵石上跪着候了半日,这次,只是坐着等一刻钟而已,本督以为,你会很知足。” 屈辱的回忆被勾起,迟景瑞的脸色不自觉变黑。 上次? 上次要不是谢玉要去查刘慧全的贪污案,他何至于跪求? 刘慧全是他的人,贪的赈灾款也大都进了他的口袋,他本来是怕刘慧全把自己供出来,才求谢玉带着自己同去,想趁机杀人灭口。 但现在,刘慧全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迟景瑞轻“切”一声,悠然转了话题:“怎么不见柳夫人?好些日子没看到她了,有些想念呢。” 说话时,迟景瑞眉峰上挑,颇有几分骄傲——他勾搭了谢玉的奶娘。 一直被谢玉尊为“母亲”的柳氏,对他言听计从,甚至会帮他害谢玉。 被自己最亲近的人迫害,可真够恶心的~ 迟景瑞悠哉悠哉的讲完,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的谢美人,就等着看他面色黑沉手足无措的模样。 却不想,谢玉只是笑了笑:“母亲也很想念你,已经梳妆打扮,等候多时了。” “哦?”迟景瑞来了兴致,身边的茶盏被谢执斟满,他没太注意,只问:“在何处?” 当着谢玉的面调戏他母亲,想想就畅快。 迟景瑞一刻不停的念着,却忽听“咔哒——” 谢玉打开了面前的红匣子,里面俨然是一颗冻的惨白的,柳氏的头! 女人死不瞑目,圆睁着眼睛瞪着他。 甚至簪了珠花,盘了发髻,除了青黑的脸色,几乎与生前无异。 谢玉这个疯子,杀了他奶娘!!! 迟景瑞从未以这种方法见过死人,更何况,两天前柳氏还娇滴滴的在他身下承欢。 面色一瞬间变得煞白,男人一颗心突突狂跳,握着茶盏的手都跟着发起了抖。 可对面,谢玉温和的声音仍在继续:“怎么样啊迟大人?对母亲的装扮可还满意?” 迟景瑞抖得更厉害了,一时之间,竟是说不出一句话。 他转过手,想喝口茶压压惊,可凉茶入口,却混着浓浓的血腥味和腐臭。 “噗——” 迟景瑞恶心,一下子全吐了出来,浓血喷在了柳氏的人头上,让女人那原本圆睁的眼睛,变得愈发可怖。 “哈哈。”谢玉被逗乐了:“怎么了迟大人,不喜欢么?可你两日前还对我母亲说,她真香,想将她拆吃入腹呢。” “怎么现在,一点血都受不了了?” 最后几个字,谢玉的语气骤然转阴,凉意顿生,顺着迟景瑞脚底一路攀上脖颈。 对面的人同时落目,也盯着那人头瞧了一会儿,忽然道:“啊,我知道了,迟大人是不是也觉得母亲这模样,配上点血会更好看,所以故意吐出来的?” 迟景瑞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尽:“你……” “我?”谢玉无辜道:“我怎么了?这样的母亲不好看吗?还是说,迟大人不满意本督专门为母亲设计的妆容?” 迟景瑞声音颤抖:“你……” “也罢。”谢玉别过眼:“个人喜好不同,没有办法强求,迟大人不喜欢也没关系,希望迟大人能早日找到自己喜爱的东西。” “不过话又说回来,入乡随俗,在本督的府邸,迟大人不也该跟着本督,夸一句好看吗?” 瞳孔微闪,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谢玉余光瞟向迟景瑞,吓得人不自觉一颤,森凉的嘲讽脱口而出。 “你说呢?没品位的迟大人?”
第010章 仰头含泪,唤他“子瑜” 没……没品…… 娘的!迟景瑞攥紧了拳头:谢玉什么意思?是说跟他审美不同的人,都没品位吗? 年过五十的老男人咬牙,气的差点直接站起来:“谢玉!!” 他尽量压下自己的怒气,让吐字变得清晰:“你草菅人命恐吓朝廷命官,即便皇上偏袒你,我可以告……” 忽然,刷—— 话音戛然而止。 谢玉常盘在腰间的软剑出了鞘,带着锃亮的利刃,直直横上了他的脖颈。 皮肤一凉,有血慢慢渗出来,像是再深一点,就可以割破咽喉。 迟景瑞一瞬间傻了眼。 身侧,阴凉的笑声持续传来,音色温和的要命:“迟大人,东厂有皇上特许的'先斩后奏'之权,忘了?” “你……” “你要告我,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迟景瑞深呼吸几下,转过头时,眼角的泪几乎要压不住,他看见椅子上,那一身红衣的美人督主偏了偏头:“再说了,在朝为官的人,哪个手上是干净的?” “迟大人要参我,顶多就这一项罪名,但我可知道迟大人你……” 谢玉顿了顿,指尖捋过一缕白发,眼看着迟景瑞的恐惧慢慢发酵,才继续道:“你和刘慧全一起贪污赈灾款,连火药都敢走私啊~” “咣当——” 迟景瑞手上一抖,那盛着鲜血的茶盏落了地,激的他整个人一颤,脖子上的疼痛又加剧了不少。 原本握紧的拳头认命的放开,僵持半晌,也只能听谢玉的话,用自己的袖子做抹布,颤颤巍巍的,擦干了柳氏头上的血。 好不容易抬起头,又听谢玉道:“迟大人这般配合,本督真是打心底里不忍。” “但是,本督与当今圣上年少时便有交情,走私之事,又实在瞒不下去。” “这样吧?” 迟景瑞紧盯着谢玉,听他说:“你以后,每走私一批火药,就往本督这儿存两成,我们绑在一条绳上,如何啊?” 男人泛白的唇角不停颤抖,却依然保留着最后的理智:“谢玉,说清楚!” 美人眨眨眼:“什么?” 迟景瑞咬牙:“我不懂你什么意思,再说清楚一点!” “啊,好笨。”谢玉吐嘈一句,靠在椅子上的姿势又悠然了些。 他接过谢执递过来的白布,慢吞吞的擦着剑,连语气都带了几分委屈:“去年,皇上嫌东厂势力太大,设了西厂分权不说,连火铳都要分他们一半。厂卫们没有东西练手,本督心里难受啊。” “呵。”迟景瑞冷笑:“西厂和东厂的权柄现在差不多,如果非要找合作,我可以找西厂督公,他同样可以保我!” “瞧瞧,这话说的多没意思。”谢玉停手,艳丽的桃花眼看向迟景瑞,笑问:“吾与西厂督公,孰美?” “……”迟景瑞深吸一口气:“督主容颜冠绝天下,自是没得比。” “这不就得了。”谢玉一笑:“老话说得好,相由心生,本督长得好,自然比那个贼眉鼠眼的东西更可靠,况且……” 他收回软剑,浅淡弯唇:“剑上有毒,此时怕早已入了迟大人的心脉,只有本督可以解。” 有……有…… 咯噔—— 心跳一滞,迟景瑞呼吸骤停,无尽的凉意自心底升起,疯狂侵入四肢百骸,差点心疾突发,直接交代在谢府。 走出大门的时候,双脚都在摇晃,据说一回到家,便将自己房间的桌椅掀翻,娇妻美妾全都揍了个遍。 他娘的!遭天杀的谢狗! 他不雪此辱,誓不为人! . 下午,谢执去找黎太医拿了安神香,点的房间到处都是。 被熏到晚上,谢玉过分剧烈的心跳,才逐渐平复。 但,或许是穿了霍寒中衣的缘故,夜里靠在榻上,他怎么也睡不着。 好久没和霍寒接触了…… 不,是自从和霍寒分开后,他好久都没有房中之人了。 以前,谢执也曾张罗着要给他寻几个侍寝的,可男男女女看遍了,他也提不起一点兴趣…… 有些热…… 谢玉深吸一口气,又不自觉念起了白天,霍寒勾过他喉结的手,薄茧的纹路强势撩过肌肤…… “嗯……” 终于,谢玉一睁眼,彻底睡不下去,干脆合上中衣,半夜去了汤池,骨节分明的手沉进水里…… 哗啦—— 哗啦—— 原本清明的水逐渐变得混浊,谢玉一双眼睛烧的通红,天生上挑的眼尾被泪痕覆盖,几分失神的盯着屋顶。 他想起多年前,自己第一次偷穿霍寒的衣裳,便被他压在桃花树下,重重夺走了第一个吻。 他记得很清楚,那一节,夫子教的是武术。 身后,所有盛林学子都在挥动自己的小木剑,认真或懒散的练习,只有霍寒将他堵在了桃林里,一边哄他,一边吻了上来。 他的脸变得通红,胸膛不停起伏着,呼吸乱到无以复加,却清楚的,听到了霍寒的笑声:“乖玉儿,记得换气呼吸。” 谢玉的眼睛里存满了泪珠,明明看起来很软,张口却满是反骨:“就不学!” “那不行。”霍寒指腹按上他的后颈,强迫他仰起头:“我想多亲你一会儿,学吧……” “我教你。” “多教几次。” “嗯唔……子瑜……” 记忆里的声音和现实几乎重叠,谢玉豁然睁开眼,脚下一滑,整个人摔进了汤池里,像是一下子从梦境跌回了现实。 面前空荡荡的,没有可以抓住他的人,只能任由眼泪肆意,一刻不停的落下来。 好半晌,他才安抚好自己,慢慢爬起来,一条手臂无力搭在汤池边的石狮子上,偏头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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