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年多前一样,虽说换了一批下人,动作却还是那般整齐划一,替他准备浴桶更换衣物都是十成新的,从没有人离开以后用过的东西还能留下的。 流煜眼中不再常含泪水,泪虽说不会流干,毕竟还没有瞎,但也会流到疲惫。身上散架一般疲惫却也不耽误一秒,让姬宁晔多因为误会他家大人愧疚一秒也是好的,至少是自己从季少涵那里得不到的愧疚,得不到的在乎。 看着姬宁晔水牢中在乎的模样,想来他是爱着大人的吧,想来爱的也深刻吧,那真是好…… “你来了……”姬宁晔站在流煜的易轩堂正殿来回踱步,“怎么这么慢。” “陛下现在知道着急了?……”流煜抬手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学着温檀的样子喝上一口。 “你不要得寸进尺。”姬宁晔眉头紧皱,一扬手挥掉流煜手中的茶杯,眼中怒光闪烁即使这样的举动还是姬宁晔强压着怒火的结果。 流煜看着地板上碎了的瓷杯子,也不恼,勾起一个淡淡的笑轻声问道:“你说这被子碎了,再拼还能拼回原来的样子吗?”没有用尊称,也不知道是在问姬宁晔还是在问自己。 姬宁晔的怒火像被泼了一整盆的冷水,被灭的一干二净,低低的声音充满着一种特别的东西:“拼不好,便再着人再挑一个更好的。” “陛下想从哪里开始听呢?十年前?四年前?还是一年前?”流煜也不顾姬宁晔此时站着,着了一个贵妃椅便躺下,他现在累的很,想来只要自己把姬宁晔想知道的都告诉他他也不会再为难季少涵,自己的死活流煜已经毫无畏惧。 “十年前……十年前什么?从最初说起罢。”姬宁晔现在格外得有耐心,也着了一处,坐下来。 “十年前陛下只带了季少涵外出游历,曾去过青城书院罢。我是当年季少涵买下的书童,大人是那个被你送了书童的人。”流煜闭上眼睛静静回忆过去,初见季少涵时的情景,此生难忘。虽说三言两语道出真相,但是真的要形容怕是没有任何字眼能形容出他当时的感受。 姬宁晔深思一会,念起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可是当初送书童的少年长得并不绝色,少言寡语,自己抱着玩弄的心态对季少涵说要让那个少年爱上自己,不过月余便离开了。 “可是是个长相普通的少年……”疑惑。 “当时大人易了容,大人的容貌太容易引人注目,至于更深的缘由我也不太清楚,直到四年前高中状元大人才把原先容貌的遮掩去了,以真面目见了你。”流煜的语气淡淡的,仿佛他此时诉说的是一件很寻常的事。 “我记得那少年不叫温檀……” “大人姓温,名不过是你当初送他的物件,还记得那个檀木木雕吗?” 十年前的记忆太过模糊,姬宁晔一时记不起太多,只能紧紧蹙眉,突然记得曾去过一次温府,温檀的书桌上放着一只雕工拙劣的檀木娃娃,倘若那真的是自己送的,那人岂不是好好收着藏了十年? 此时的姬宁晔就像被天雷劈中,张张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不是真的天雷,可是姬宁晔觉得自己也该受这天罚,他一生负了许多人他从不愧疚,唯独这个人让他愧疚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第28章 流煜从没有见过这种表情的姬宁晔,轻叹一口气,原来用了心,在感情面前,再冷心冷血的人也会疼:“你若是不信,曾经大人为你在一把玉骨丝面的扇子上题过字的。陛下拿后来大人写的字比一比就能知晓了。” “后来,考取功名也不过为了陛下你,替你挡下明枪暗箭,他也从来不与我说,有一次大人陪陛下去救济灾民,回来的时候陛下是否有觉得大人有些不对劲?”流煜顿了顿接着说:“那日大人踏进了府门就倒下了,身上三处暗伤,虽说不致命可是那暗器都带着见血封喉的毒,若不是大人从小习毒并且还教我一些,当初大人就送了命。” “他……他当时好像只说是……是……水土不服……有些累了啊。”姬宁晔全身颤抖,眼眶发红,死死得抓着桌边。 “大人从入书院起就时不时被先生往毒药里泡,陛下觉得能有什么地方能让大人水土不服……再后来大人也受过几次伤,我也不知大人是怎么做到不留下痕迹的,有一次险些断了心脉。”说道这里,流煜睁开眼睛起身走到姬宁晔身边凑着他的耳边轻轻得不带一丝感情得开口:“陛下,先帝遗照更本没有立陛下你为新帝。” 流煜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也不顾此时呆滞的姬宁晔,转身回了偏殿。 姬宁晔就这样呆呆地坐着,身子本就还未痊愈,虚弱得很,更本经不起这般折腾,天色还没暗就眼前一片黑,直直得倒下。皇帝如果出了事,陪葬的还会少?宫人们吓得一团乱,最后还是寻了人把皇帝抬了回去,找了太医抓了药,说只是伤神过度并无大碍,周遭的宫人才都松了一口气。 姬宁晔一醒来也不顾自己是否还虚弱,用眼神瞪得周遭的宫人半步都不敢向前,人跌跌撞撞得走出寝宫,回到原来自己还是皇子时居住的地方,摆设都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定期有人来清扫,却无人敢对这里的事物有半分移动。 旧时的物件一样样被姬宁晔翻出来,扔在边上,全然不顾价值连城的器物被摔坏了几件,只是寻着一样东西,别的无关紧要。 站都站不稳的姬宁晔跪在放着旧时玩物的木箱子前,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终是找到了,他曾丝毫不在意的那把从集市上随手买来的扇子,虽说材质还不错,也不过只用了一两银子,曾觉得不过就是俗物而已。 玉骨丝面,水头一般的山料夹着丝丝白色裂纹,白色丝面不着颜色,扇边有些泛黄,毕竟是老旧之物了,上面的字却历久弥新,一点弥散之意都没有。 【檀香绕肆君身侧,青城不负再唤辰。】-汜 只此一句话,这文采比之后在姬宁晔身侧的温檀的确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姬宁晔觉得鼻子酸酸的,喉咙里呜咽更本压不下去。自己何时脆弱成这般模样?檀,只因那一句檀香绕肆君身侧,所以才改名为温檀么…… 檀…… 朕身边的檀香不在啊…… 檀香不在…… 为何不在…… 朕不容这檀香不在…… 你说的吧朕说的话都是天道玉旨…… 那回来吧…… 好么?
第29章 自从流煜被接回了易轩堂,皇帝在床上躺了几日之后虽说脾气还是暴躁,但往日那种歇斯底里已经淡去。姬宁晔面色苍白如雪,近几日依旧只能躺在床上,给易轩堂下了令,指定流煜当他的贴身侍从。 就像一年多前一样,流煜念着奏书,他决意,流煜提笔,也不还他原本公子的位阶,只是还许他睡在易轩堂。下令流煜为他贴身侍从那日流煜赶来后,姬宁晔还躺在龙塌上,双目无神怔怔得看着天墙:“他离开,你留下,留下就为朕卖命吧。” 流煜跪倒在地:“是。” 几日后姬宁晔身子初愈便下旨命聂简仁进宫,咬牙切齿得说有国事商议,不知道传旨的公公有没有把皇帝的口气也一起带给聂简仁。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身子可有好些啊?”聂简仁看似恭敬得行礼,其实也并没有多恭敬不等皇帝让他起身便自己起身了。 “你一开始就知道是不是,对朕不坦诚便是欺君。” “陛下说得何事?微臣不知啊。”聂简仁佯装的无辜模样还真是一点都看不出破绽。 “温檀的事。”姬宁晔冷声几乎是用吼得,“说啊。” 聂简仁似乎一点也不畏惧这皇帝的怒火,“即使臣说了,陛下会信吗?”倘若不是亡父的夙愿,望家族得以再拥得以往荣耀,若不是温檀离开以后也时时来信要他帮着皇帝,他又何必如此掌权帮着姬宁晔,这官场之中的勾心斗角远不如沙场上的厮杀来的痛快。他本就是愿意无拘无束活着的人,极重情义,只因当初那句话便认温檀为正主,此生便都是正主。 “……” “陛下若愿意知道,臣现在告诉陛下也不晚。”见姬宁晔说不出话,虽说皇帝曾待大人无情,此刻也受到惩罚了,毕竟处在帝位身不由己。似乎早就料到今天姬宁晔叫自己前来所为何事,从袖子中取出一打书信也不一起递给姬宁晔,一封一封拆开了放在姬宁晔手上,按着时间顺序,从温檀离开后不久到最近的一封。 “……朝中有三大势力,武将原属赵永安务必收入。世袭重臣原以张相为首……陛下近来安好?” “……黄阁老软肋于其内人,其内人点头此时必成……陛下所求美人,原相府管家可寻得……陛下近来安好?” “……相府被封?相府我原书房内有此人罪证……曾与你一同去边疆姓周之人为赵永安旧部……陛下近来安好?” “……陛下不喜人叨扰,送去的人不要嘴碎的……忤逆陛下之人,诛杀……陛下近来安好?” “……陛下近来安好?” “……陛下近来安好?” …… 姬宁晔的眼前越来越模糊,为了看清书信上的字极力睁大眼睛,信纸上的墨水染开了黑色的花在雪白的纸上霎是如同水墨染出的秋菊,傲然。再看不见每一封信上温檀嘱托聂简仁为自己办的差事,眼中只剩下那一句温檀对他的关心,那句‘陛下近来安好?’ 喃喃开口:“即使朕如此对他,他还护着朕?他不怪朕?” 聂简仁收起被打湿的信,这皇帝的泪水也不是他应该看到的,低下头回着:“大人从不怪陛下。不管大人身在何处都心系陛下。” “他……现在在哪?” “和太子前往战场了……” “策澄焕?”姬宁晔双手紧紧抓着龙被,原本毫无血色的手指隐隐泛白。 “是。” “朕亲自出征,把他夺回来。” “出尔反尔,怕是有损龙威?”聂简仁此时语气这种带上了一些揶揄的意味。 “朕的事容你议论了么?”姬宁晔苍白病容上泛起一层血色,佯装着愤怒的模样,“快去准备,到时候你也去。” “是,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陛下现在这样子,大人看的估计要心疼。”聂简仁性子从来这般,不碰到严肃的事他还真难得严肃得起来。 “还不快滚。”虚弱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个不狰狞得笑容,快了,就要再见到那个人。 “是,臣这就滚!” ……
第30章 六国各据一方,历时两年三个月,一国灭,五国分占,三方鼎立。北方一国,国土广阔人烟稀少,步步败退,仗着地多人少似乎也不太稀罕被割走的国土。西南方,东南方两大势力对持各分秋色,在分占已灭的一国后再无进展,战局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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