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寒听完出乎意料的没有愤怒地大叫, 而是皱了会儿眉,一针见血道:“如果黄闻风私下里做这么大的生意, 他不可能不惊动任何人,除非有人给他打掩护,直到形成一个闭圈,瞒过你的耳目。” “夫君,你朝廷里的臣子不干净。” 李乐童本只是为了让褚寒不再胡闹,没想到褚寒的反应这么快。 他当真很聪明,且很有帝王的大局观。 “是,所以我打算先不动他,查出他身后的所有人,再一网打尽。” 褚寒不太乐观地摇摇头,“难,人口买卖是死罪,黄闻风背后定牵扯颇多,夫君就算真查出来了,也不可能一下子全部处置了他们。” 李乐童微微含笑,“那我该怎么做?” 褚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自然而然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查出来牵连的官员后,处置一批小官的,那些根基很深的,先不动,攒他一笔,等日后夫君有什么需要他们出面做样子的,用这个要挟,他们不敢不从。” 李乐童眼前一亮,如果真能这样,他设想的,收回世家贵族、皇族手中的权利,还有他们的占着的田地,就能进展的更顺利了。 褚寒撇撇嘴,嫌恶,“其实换成是我,我会全杀了。做人口买卖,那就是做好了被诛九族的准备,为何不满足他们?” 天子脚下,敢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简直就是挑衅帝王的威严,不五马分尸,砍断了手脚扔进蛇|窟里,都难消他怒火。 但夫君心软,顾及也多,所以他才没最先说这个办法,而是给了一个循序渐进的。 李乐童亮起的眼睛淡了下去,垂下眼睫。这是他的错。 身为皇帝,不仅没能护好自己的子民,还因为想到可以借此铲除异己而高兴。他怎么高兴得起来的? 褚寒何其敏锐,立时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忙环住李乐童的腰身,低头去看他的眼睛,“不是啊不是啊,夫君,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黄闻风该千刀万剐,这不是你的错啊。” 李乐童被抱着,紧绷了一天的情绪忽然崩了,阖上双目,“不,是我的问题。平城离京城如此之近,我却一点风声都没听说。如果平城都这样,我不敢想更远的地方会是怎么样。” 褚寒更着急了,他没想到夫君会这么想自己。 “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啊!”褚寒大声道:“恶人做的错事,难道你还要揽到自己身上吗?” “是,你确实是发现的晚了,可能怪你吗?越国朝堂就像一盆花,它从前没开过花,你接到手里后用心呵护,想让它开花结果,可它的根就是坏的啊。它的根是坏的,也是你的错吗?” 李乐童睁开眼,看到褚寒担忧的眼神,心中酸涩,他明白褚寒的意思,可…… “那么多人。” 邹阅一个典史,暗中查了那么久,才查出一个本子的名单,可就那一个本子,就已经很多人了。 褚寒心疼地亲了亲李乐童的眼角,“往好处想,至少我们现在发现了,否则再过几年,就有更多的人被卖到别国了。” 大婚以来,都是褚寒做那个小鸟依人,要李乐童哄着怜惜着的人,今日,他们终于反了过来。 高大的褚寒怀抱着清瘦单薄的皇帝,轻声地开导他,“夫君,你真的已经做得很好了。” “黄闻风的事,他不是在你登基后发生的,是登基前,真要追究,那该是你父皇的错,不是你。” 他们反了过来,但一切更和谐,说不出的正确了。 李乐童抬手拽住褚寒腰侧的衣服,用力到指尖发红。 褚寒摸了摸他的头发,“不要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你是皇帝,为什么要对自己严格?让那些臣子们乖乖听你话就好了啊。” 李乐童喉咙有些疼,声音干涩,“我……” 他好像不是个好皇帝。 他明明没说出口,褚寒却似乎听出了他的未尽之言,将手臂环得更紧,李乐童都快被他抱起来了。 “你就是。”褚寒说:“你只是对自己太严苛了。” 褚寒看着卧房里,李乐童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桌案,“有件事我想说很久了,夫君,你绷得太紧了。” “你看奏折,奏折的边边角角都要对的齐整,以前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癖好,但经过这么久的观察,我发现是夫君你对自己太严格的表现。” “你也可以偶尔,把桌案弄乱一些,衣服不用穿的那么规整,不用一板一眼,想着规矩礼仪,夫君,对不对?” 李乐童咬住唇,眼睛也疼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越来越想依靠着褚寒。 褚寒好像比起他,更了解他。 做什么都喜欢整整齐齐,是丽妃在冷宫中,君后派他去伺候,养成的习惯。 那时丽妃已经精神不太稳定了,看见他就会发疯,说他这里做的不好,那里做的也不好,他为了不挨更多的怨怼,努力做得更好,更好。 以求丽妃满意。 但更好是没有上限的,他也始终没有让丽妃满意过。 他一直想问,他做好了吗? 可惜直到丽妃死去,他都没有问出这个问题,也没有得到答案。 所以他就继续在这条路上披风戴雪地行走。 一直走到现在。 走到褚寒一声比一声坚定地告诉他:你做的够好了。 他不是第一次听褚寒这么说了,可再次听到,还是会觉得呼吸困难,心口沉重。沉甸甸,又轻飘飘的。 “我知道了。” 褚寒笑起来,“这就对了嘛,夫君可是万人之上啊。” 李乐童眼尾有些红,勉强地也勾了下唇。 褚寒笑着笑着,忽然意识到什么,惊恐地睁大眼,松开李乐童,捧住自己的脸,花容失色,“天啊,我都说了什么?我平日连个猫猫狗狗的尸体都见不得啊,怎么随口就说出杀光了这种话。” “嘤,夫君,我好害怕。” 李乐童脸上的笑意真切起来,抬手按住褚寒的大脑袋,按到肩上,安抚道:“没事,许是看了什么话本。” 他知晓褚寒平日表现出的性子,大多是受了疯病影响,实际上的性格,应当是理智和狠戾的,这也是正常,褚寒在青国,自小活得不比他舒心多少。像今天这样,偶尔流露出来的真情,才是真正的褚寒。 他并不觉得意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褚寒还在忧心忡忡,“我自小身子弱,晚上会不会梦魇啊。” 李乐童仰着头,因为身高问题,他的上身微微往后面弯,“不会的,别怕,我陪着你。” 用过晚膳后,李乐童和褚寒在院子里消食,褚寒想到件事,“影八追的那个醉汉呢?” 李乐童:“没追到,他就是在追他的时候,意外撞见了魏人。” 褚寒气哼哼,“魏人生性奸诈,最喜欢挑拨离间。” 李乐童嗯了声。 所以他不打算让这几个魏人活着走出越国。 他越国不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褚寒转过身,道:“魏国大不大啊?” 李乐童听出他的意思,笑了,“不大,但魏人各个骁勇善战,还养了许多巫师,轻易不好开战。” 褚寒磨了磨牙,咽下那句:把他们打成越国的附属国。 他是夫君的小甜心,可不会打打杀杀。 李乐童牵着褚寒的手,估摸着消食消够了,进卧房洗漱,“无论跟谁开战,都是百姓受难。” 说到这里,李乐童不由看了眼褚寒。 此前,他有想过,把青国夺回来。青越本就是一国,合该统一,但现在想,还需要更长远的时间吧。 兴许,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沐浴完就寝,李乐童早早闭上双眼睡觉。褚寒翻来覆去,又不忍心吵醒夫君,最后在月色下,幽幽地看着夫君的侧颜。 说好的唐载年回来了,就亲亲呢? 褚寒叹了口气,拉住夫君的手,也闭眼睡了。 算啦,夫君这么忙。 他可以忍忍。 李乐童是真的忘了,第二天起床也没想起,他跟褚寒说:“这几天我会有点忙,你在和风堂乖乖的。” 等他把黄闻风一干人,和魏人处理好了,他们就该离开平城了。 褚寒只当还跟从前在宫里一样,夫君忙了,他也可以去看夫君,便点点头,打了个哈欠,翻个身又睡了。 李乐童替他放下幔帐,转身离开。 之后一连数天,李乐童都忙得快晚膳了还没回来,褚寒想去找李乐童都没地方找。 黄闻风背后牵扯太多,目前都是机密,李乐童命人找了处宅子,专门用来议事,只叫了唐载年。 薛子易,林理,包括常公公,都不知道。 褚寒每天跟常公公无聊的大眼瞪小眼,最后实在太闷,去找了老夫人玩。 两人鸡同鸭讲半天,还挺其乐融融。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七月末,平城的各项事宜收尾了。 李乐童着手暗杀那几个魏人。 褚寒在老夫人的房中,也从天而降接到了《美人雪》第二部 。 打开扉页一看,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他与李乐童的名字。 褚寒看了几页,大惊,一把抱住书,小心地左看看右看看。 太火热啦,受不了受不了啊。
第七十一章 枫叶躲在房梁上, 屏息凝神地看着殿下,期盼殿下看到《美人雪》这个话本就能醒悟过来,但…… 枫叶差点脚底打滑, 从房梁上掉下来。 殿下!! 那不是给你看的话本啊! 快醒醒! 枫叶欲哭无泪极了,他很多天前就传消息给了君行, 可左等右等,也没等来君行的回信, 枫叶深觉这样下去不行, 打算自己先行动, 等君行到了他们再一起撤。 但清正帝带出来的影卫太厉害了,他在附近蹲守了五天,趁着清正帝把影卫带走了大半, 殿下又隔三差五地来找老夫人玩,他才有机会溜进来,把话本丢给殿下。 但谁能想到,殿下他看了起来! 看了起来! 枫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不应该丢第二部 , 第二部里,没有第一部的剧情, 殿下看了不会觉得奇怪。他丢第一部下去, 殿下肯定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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