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其实不常练箭,更多的是剑,上一任皇帝年纪轻轻就死了,李乐童登基后就格外注意身体,专门腾了个宫殿,改名为勤武殿,用来警示自己。 李乐童也确实做到了,基本上只要他那天不是很忙,批完奏折,他就会来这里一趟,不论多长时间,总归是活动一下身体。 李乐童昨天来,拿的就是箭,所以小太监以为今天改练剑了,就没事先再做一次检查,结果就导致皇上要弓,他只能拿了另一个出来。 小太监早知道李乐童的严厉,觉得自己这次死定了,跪在地上止不住的发抖,但久久也没听到皇上淡淡的责罚声。 李乐童垂眸看着手中的弓。他向来节俭,又一心做明君,平日里绝不会铺张浪费,所以尽管喜欢那把弓,也没有命人再打造一把一模一样的做备用,可现在,他看着自己手中朴实无华的弓,想到。 是了,他被褚寒坑走了数万两黄金白银。 “自行领罚。” 小太监终于听到了皇上的声音,高悬的心终于落下了,只要不是当场拖下去,就都还有命。 “谢皇上恕罪。” 李乐童一言不发地练了会儿箭,不知是手中的弓真的不合他心意,还是他情绪受了影响,练箭半个时辰,眼中的冷意始终没有褪去,恰在此时,常公公亲自端着茶水过来了。 “皇上,您快歇歇吧,今日练箭的时辰已经超了,您忘了院使跟您说的?过犹不及啊,需得慢慢来。” 李乐童也知道超时间了,他手臂已经发酸了,放下手中的弓箭,常公公将温度适中的茶水端过来,“您快喝一口吧,脸都红了。” 殿内的小太监和宫女都低着头,不敢乱看,尽管知道常公公身份地位不同,但每次见他用这种语气跟帝王说话都害怕,生怕突然听到帝王的发落,将常公公拖出去杖毙。 毕竟李乐童掌握大权后,是真的杖毙了许多的宫女太监,那段时间,人人自危,也是那时,新帝的威仪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们心里,不敢有一丝不敬。 不过近来,他们好像也发现,皇上好像其实不是那样的暴|君,若不然,像刚才的小太监,就已经没命了。 李乐童接过茶水,抿了一口后就放了回去,问道:“谢正袁如何?” 常公公笑道:“太医说谢大人没什么大毛病,就是一些文臣的通病了,腰背不太好。” 李乐童点了点头,谢正袁做尚书虽有些不够格,但目前也是个能用的臣子,在他找到能顶替他的人之前,还是希望他能身体康健,继续为朝堂做贡献的。 李乐童满心都是越国的朝堂和百姓,正在思考今年的科举是否会给他带来些意想不到的惊喜,常公公瞧他神色平静,竟有些忘乎所以然了。 “皇上啊,老奴听说青国的圣旨送过来啦?定的日子是什么时候啊?皇后是不是过几天就该启程了啊?” “哎呀,我们这一南一北,差异还是挺大的,皇后来的路上会不会水土不服?” 李乐童:“……” 常公公知分寸,却是有些过于关心他的子嗣问题了。 许是年纪大了。 李乐童对自己人一向仁慈,并不会去苛责常公公。 李乐童缓步走向勤武殿内的浴池,除了常公公,其余小太监和宫女都停在了原地,皇上自登记以来,除了常公公,从不许旁人在沐浴时近身。 常公公想到皇后不日就要到来,太过高兴了,一高兴,就说个没完了,“老奴已经亲自去挑选了几个宫女送去长乐宫了,您放心,都是长相平庸,老实本分的。” 因为皇后也是男子,所以宫女也得好好挑选,要不然一不小心就会出现皇后给皇帝戴绿帽子的情况。 李乐童无可无不可地嗯了声,展开手臂让常公公替自己宽衣。 常公公听到李乐童回应,更高兴了,“说起来还是您会选人啊,老奴回去后越看越喜欢,皇后长得也太俊了!我们历代皇后,还没出过波斯血统呢,长得看着就贵气……” 提到贵这个字,李乐童终于忍无可忍了,声音凉薄又淡漠,居高临下地看了眼常公公,“尚未大婚,他尚且不是皇后,常安寿,慎言。” 常公公自知自己说错话,吓了一跳,连忙跪下恕罪,“是老奴高兴傻了。” 李乐童入了水,靠在池壁上,阖上眼,“起来吧。” “还有,别想多了,朕只是看他长得最蠢才选了他。” 常公公笑容一僵,随即哭笑不得地诶了声,“是,皇上,老奴替您擦头发。” 也是不知道这未来皇后哪里得罪皇上了,连这种话都被气得说了出来。 常公公无声叹了口气,摇摇头。 与此同时,青国皇宫,褚寒不见得比李乐童高兴多少,他此时也是满脸冷意地看着礼部放在桌上的图册,心中怒骂越国皇帝。 大婚在即,褚寒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学礼数、日日用花瓣沐浴、香薰熏衣,甚至礼部派来的老太监和老嬷嬷试图强行把他天生就是卷发的头发拉直!这些都罢了,都能忍,但现在,万万不能忍了。 礼部的人给了他一本厚厚的图册,褚寒不用翻看都知道里面画的是什么,他不愿看,想装傻躲过去,谁知,那该死的老太监直接把他留在房间里,言说不看明白,不看清楚了,就不放他走,还威胁他,若是实在看不懂,他就找人来亲自示范给他看! 褚寒袖中的飞针就差那么一点就丢出去了,无声无息杀死一个太监,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但没了这个,还有下一个嬷嬷。 褚寒只得竭力压下了自己的杀意,留了那老太监一条狗命。 褚寒已经坐在凳子上瞪着那本图册瞪了快一炷香了,屋里仿佛都泛了冷意。 君行飞檐走壁摸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幅画面,他利落地翻下窗,板着张面无表情的脸就抱起手臂靠在了墙上,凉凉道:“我说你怎么还没回家,原来是被个老太监困在这里了。” 褚寒眼中的杀意瞬间转移到君行身上,“怎么?看热闹看到我头上了?” 君行看到桌上的图册,若有所思,其实他并不知道老太监为什么把褚寒关在这里。 掏出怀里的话本扔给褚寒,他则想去翻看那本图册。 褚寒冷声:“别碰那个东西。” 君行压根不听他的,“你看你的话本吧,还有二十本话本没看完。” 褚寒在李乐童登基时就计划“嫁”去越国了,他的野心从来不止青国,他要的更多,更大,所以他比李乐童想象的,还要早关注越国皇室,李乐童登基那天,褚寒的桌上就摆着李乐童从小到大的经历。 这位在九龙夺嫡后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君后一口咬定他就是先皇仅剩的唯一血脉,随后力排众议扶持他上位的年轻帝王,有一个悲惨的过去。 暗卫查不清具体的原因,但褚寒猜测李乐童身体一定有疾,因为他出生后,就被他的母妃用死胎换走了,如果不是身体天生异于常人,后宫的妃子,怎么会愚蠢的把自己此生的依仗送出宫? 妃子怕诞生出的这个婴儿,不仅不会给她带来荣华富贵,可能还会置她于死地。 至于君后怎么解释这一异常,他用的是:宫人胆大包天,妄想用自己的孩子取代皇子,是一出狸猫换太子。 但褚寒不信,太牵强了。 随后李乐童在民间一直流浪到十岁才被君后秘密接回宫,不得不说,君后也是个有野心的,只是能力不够。 君后在扶持李乐童登基时,对着大臣们潸然泪下,说他有多努力教导这个皇子,每日亲自带他读书写字…… 都是假的。 褚寒查到,李乐童回到宫后,并不是以皇子的身份回去的,所以他在宫中的处境可想而知,不比他幼时过得好。 当时褚寒看到这些,就有了个计划,他和李乐童有着相似的童年过往,他推心置腹,认为李乐童会是他的一个很大的突破口。 因为,童年悲惨的人,长大后都极其缺爱,这种人,只要稍微对他好点,什么都听自己的,什么都能给出去。 简直是上天要把越国送给他。 但两年过去,李乐童始终没有求娶皇后的动静,褚寒安插在越国的暗线,倒是一次次传回来消息:李乐童杀了手握大权的权臣,李乐童杀了掌控后宫的太监总管,李乐童架空了君后的权利…… 褚寒亲眼见证了李乐童的飞速成长,他也逐渐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计划的核心不变,但这个计划,一定要更彻底,更缓慢,更润物细无声。 李乐童不是心智单纯的,若有一点他泄露了马脚,恐怕就会被立刻察觉。 这个计划确实太险了,以身入局,他自己何尝不是把全部赌了上去,但赌局向来如此,赌注越大,风险越大,收益也越大。 赢了,他便是天下共主。 君行问他非要去吗,其实也是在劝他,但褚寒从不走回头路,更不惧风险,他决定的事情,一定会做下去。 两年前李乐童登基,褚寒就做好了皇后人选如果不是他,他就要变成任何一个皇子的打算。 君长风交给他的易容术,都让他用到这里了。 幸好,他是皇后的人选。 省了他不少麻烦。 褚寒此番是去演戏的,所以自年前收到越国臣子在集体劝谏李乐童立后的消息后,他就开始看话本了。 褚寒也不是个神仙,天生什么都会,他可还没有过什么诗情画意的时刻,自然是要从头学的。 一日一本,他已经看了快百本了。 褚寒翻过手中的话本,看到扉页上的大字《帝后娇》,皱起了眉,“这是什么?” 君行也拿着那本图册坐到了窗台上,头也不抬,“如你所见,我也是前两天去越国看到的,越国民风开放,民间的话本子什么主题都有,你手中的便写的是皇帝皇后的故事,我觉得比青国的好看。” 褚寒抓到重点,“你看过了。” 君行翻开图册,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褚寒自幼习武,五感极好,况且距离也不远,他已经看到君行图册上的画了,脸色难看地移开视线,“看这个,你也不怕长针眼。” 君行没理他。 褚寒只当他是好奇,也没心情说他,垂目看手中的话本了。越看越不对,这怎么,还是以李乐童为原型的故事? 不过皇后不是他,是青国的另一个皇子,褚寒知道他,私生活极乱。 当又一次看到他那明面上的皇弟身娇体弱地软倒在李乐童怀里,他们开始不可描述起来时,褚寒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了,他线条分明的下颌线都绷紧了,合上书,斥道:“荒唐!李乐童身为皇帝,竟由着民间写他的话本子,这个皇帝做的,可笑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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