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老奴带着画像去礼部走一趟?” 李乐童轻颔了下首,“退下吧。” 常公公笑呵呵地行了个礼赶紧往礼部跑了。 李乐童看着手中的奏折,却有些出神。常公公不懂,他只当挑选出了皇后,李乐童就可以多去后宫转转,早日诞下皇子公主。太|祖遗诏便是如此,只有迎娶了皇后,皇帝才可以生下太子。 这是太|祖给褚氏一门的地位。 但并没有这么简单。 事实上早在一个月前,他就派人调查过这些皇子了,也早在当时,他就决定了要迎娶哪个皇子做皇后,今日这些画像,不过是走个过场。 无上皇和先帝的例子已经够惨痛了,他不可能不调查一下就真的随便选个皇子过来,那不是往自己身边安置“奸细”吗。 诚然李乐童可以学先帝那样,直接把皇后囚在长乐宫,但李乐童要做的是明君,除非找到对方把柄,否则不会一上来就这么做。 恐失民心。 前面说了,民间对太|祖的这道遗诏,流传出许多的佳话。其中流传最广的便是,当年太|祖与褚帝其实是相爱的,只是苦于同为帝王,不可能其中一人做另一人的皇后,加之当时朝堂混乱,这才耽误了一辈子。 所以太|祖一生无后,连太子都是过继来的,死后更是留下这样一道前所未有的遗|诏。 这种说法无论是越国的皇室还是青国的,听到都觉十分可笑,可百姓们却乐此不疲,传的有鼻子有眼。百年前褚氏叛乱,就遭到了民间百姓的唾骂,时至今日风评和口碑都不好。 李乐童不想轻易做出这一举动。他在民间的名望,还不够稳固。 大臣们三番五次催促他尽快迎娶褚氏子孙,就有这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是李乐童自己的。 当时暗影卫将十七位皇子的资料都放在他龙案上时,李乐童花了一晚上时间去翻阅,他不在意这些皇子们在“出嫁”前的私生活如何,更不在意他们有几个通房,他只是选个形同虚设的皇后罢了。 可他翻阅到第二遍时,十一皇子,褚寒,出现在了眼底。 十九岁,母亲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艺伎,在他出生时便死了,从小就十分胆小,怯弱,许是早生的原因,五岁才能开口说话,后来又掉进了冰湖里一次,再醒来,人就更傻了。在青国皇宫中,连个小宫女都能欺负他。 李乐童当时看着他的生平,就拧起了眉。太干净、太弱小了。 太干净,就意味着有猫腻。 他自己就是这么走过来的,看见褚寒的这些经历,顿时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他是个十分谨慎的人,那晚他烧了所有资料,褚寒的名字,却是留下了。不管是真是假,李乐童都不会让褚寒留在青国皇室。 青国皇室中,绝不能留下一个有心机有手段的皇子。 他要在他真正动手前,将他困在越国皇宫,他的眼皮底下。 李乐童分神的时候,粗略看了眼奏折,提起朱笔。 忆起方才看到的画像,那双让他不甚喜欢的灰瞳,眼中冷色更深。 但愿褚寒,是个真的蠢人。 不然…… 李乐童落笔,留下一个朱红色的“阅”字。 字迹锋利,一笔一划,笔锋遒劲,如游龙出渊。
第二章 皇后的人选定下了,但还有许多事项需要准备。整个礼部从二月中忙到三月初,才将大婚的章程确定下来。 至于青国那边,李乐童当日下了旨后就派人连带着数十万两的聘礼送过去了,算算时间,应当已经到了。 当日下旨的时候,李乐童特意交代,一路上务必将圣旨严丝合缝地保护起来,不许透露出一点消息。他想看看,青国皇室中,如今除了褚寒一人,还有哪些狐狸。 若圣旨在交到青国皇上手中之前,就有褚寒的名字泄露出来,那么,不管是哪位皇子,都是一只狐狸。 还是只野心很大的狐狸。 而李乐童猜得不错,护送圣旨和聘礼的马车,在入了青国王都后就出了意外,不知怎么,车轮掉了,随行大臣和侍卫不得已,只能在附近的酒楼里安顿了一个时辰,待车轮装好,一刻不敢耽误,往青国皇宫赶去。 就这短短的一个时辰,已经有人得到了他想知道的。 青国皇宫,东宫中,身着四爪蟒袍的青国太子褚越,靠坐在床头,帷幔后面,有一具玲珑有致的玉体横陈,是太子最近很宠爱的侍妾。 “你说,越国那皇上,挑的是孤的十一弟弟?” 下属:“是,属下看得清楚,正是十一皇子,褚寒。” 褚越眯了眯眼,半晌慢悠悠地笑起来,“这就有趣了。” 他把身边的弟弟都敲打了一遍,唯独漏了褚寒,毕竟是个傻的,没什么可指望,谁成想,偏就是他被选上了。 “伺候孤穿衣,孤想起来了,孤是有段时间没去看望十一了,身为兄长,还挺想他。” 他身后的侍妾柔弱无骨地附上他的背,娇笑道:“奴婢服侍您。” 除了东宫,宫外的几个王爷府,也都先后收到了消息,震惊过后,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了。褚寒从小就傻,一个傻子,可是很好控制的啊。 虽然他们如今都封了王爷,但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能坐上那位置的,是谁呢?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这边动了何种心思,一炷香后,褚寒就从他养的暗卫口中一字不差地全知道了。 整个青国皇室,在他长达十年的暗中布置下,别说几个皇子,就是皇上,午膳多吃了几口菜他都知道。 听完暗卫的汇报,褚寒隐在暗处的灰眸露出讥讽的笑意。 声音低沉冷冽:“我知道了,退下吧。” 暗卫抱拳退下,内室里只剩下褚寒一人,他身量极高,宽肩长腿,玄色锦袍,端坐在交椅上。 一只手搭在扶手上轻轻敲着,神色晦暗,看不清切,灰色的瞳孔在不刻意营造出蠢笨的时候,那里面的凶煞和冷冽再也隐藏不住。 他仅仅只是坐着,就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褚寒想到他那几个好哥哥好弟弟的小动作,敲击的动作没有停止,冷笑了声。 还是那么愚蠢。 屏风后传来刻意的声响,褚寒眉峰一压,手中的飞针就要丢出去,在那瞬间,他又卸了力,冷声道:“我说过了,君行,走正门,别再翻窗进来,不是每次我都能控制住的。” 君行板着比褚寒还面无表情地脸走了出来,顺便还拍了拍衣摆,“翻窗方便。” 褚寒:“……” 不管多少次,褚寒看见君行这张面无表情的脸还是会觉得头疼,实在想不通小时候那么可爱的师弟长大了怎么会变成这德性。 褚寒和君行同出一师门,两人相差一岁,褚寒五岁拜师的时候,君行就在师父身边了,只是还没行拜师礼,被褚寒抢了先,于是他便成小师弟了。 一年前,师父君长风外出游历,把君行丢给了褚寒,美曰其名让君行辅佐褚寒,但就褚寒目前的感受,麻烦大于便利。 君行永远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吃得多,还爱翻窗,说了不听,听了下次还敢。 实在无药可救! 但好歹也是个人,勉强能用用,尤其是他马上就要“嫁”去越国了,需要个他信任的人留在青国皇室,替他打量各项事务。 必要时刻,还需要君行与他里应外合。 褚寒见君行还站在屏风前,“什么事?” 君行也很直接,“一定要去?” 褚寒灰瞳瞬间冷了,带着警告,“君行。” 他蛰伏数年,筹谋至今,幼时的仇恨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要登到那最高位置,才能得到他想要的,才能改变现在的局面。 任何一个人,想要阻拦他前进的步伐,他都会将他除去,无一例外。 君行仿佛看不到褚寒眼中的杀意,木着脸,“师父说了,你煞气太重,想要的太多,若你执意要这么做,会受到惩罚。” “李乐童是明君,你杀他,是违天命。” 褚寒怒极反笑,“我想要的多?你别忘了,这天下,本就有一半姓褚,李氏做了几百年的皇帝,是时候还给我了。” 君行依旧是那副表情,“李乐童是天生的帝王命。” “够了。”褚寒厉声打断。 君行与褚寒虚空对视了半晌,褚寒道:“师弟真的忘了,我也是帝王命。” 君长风极擅算命,他曾经最出名的一卦,是十多年前,给青国当今皇帝的胞妹算的。他前一天委婉地说公主恐会香消玉损,第二天虽有些体虚但总的来说还是很康健的公主就从马上摔了下来,当场便没了。 皇帝大怒,派人捉拿,但君长风早已踩着城墙跑出了青国,还留下一张纸条,语气嚣张地将青国皇室嫌弃了一番,说从没算过这样的卦,不仅没给钱,还要被追杀,小气的很,言明此后都不会再来青国皇宫。 但两年后,他带着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又翻过了青国皇宫的宫墙。 这一次,就是为褚寒来的。 他算出皇室中,出现了一位帝王命。 君行寡着脸,全然不怕死活的模样,眼一眨,就想说出“暴/君”两个字,忆起师父临行前写给他的纸条,终究是忍住了没说。 卧房中有第三个呼吸声,从几年前便是这样了,暗卫如影随形,褚寒只是个不受宠的傻子皇子,竟然如同皇帝一样,房中随时都有暗卫待命。 暗卫,只有皇帝才可以有,褚寒的野心,从没有掩饰过。 君行抱着手臂,臭了会儿脸,衣摆一翻,又翻窗走了。 留下被激起了怒气的褚寒:“……” 这窗,他迟早要封了。 褚越就是在这时候来的,端着太子和长兄的架子,坐在褚寒的交椅上。 面对一个傻子,他连伪装都懒得伪装,直说褚寒过几日就要嫁去越国了,让他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然后递给褚寒一个锦盒,说里面的是好东西,让他送给李乐童。 褚寒压着心里的暴|戾,面上天真痴傻,高高兴兴地捧着锦盒,“谢谢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对我真好。” 褚越笑了下,摸了摸褚寒的头,“自然,孤对十一弟弟,最是用心了。” 褚寒弯起眼睛,不再说话,低头一门心思摆弄锦盒,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褚越眼中浮现嫌弃,寻了理由就起身走了。 他一走,褚寒就将锦盒丢到了地上,灰色的眸中满是杀意,六岁时,褚越就是说着这样的话,让他跳下冰湖中为他们捡香囊。 房梁上的暗卫听见声响,迅速跳下来拾走盒子,动作又轻又快,等褚寒再回头时,就不会看见这脏东西了。 褚寒大步往浴堂走去,“备水。” 既然褚越都给他送礼了,他不回一个,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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