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文若可太冤枉了。”燕书承笑吟吟开口,为他夹了一筷子肉末蒸蛋,“我可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还为圣上带了一员猛将,圣上可见他了?” “见了,样貌倒是英气逼人,朕考了他两句,说话也还算有条理,朕把他安排进西山大营,当个副参将学习学习。只是他一届土匪,兵法倒是说的头头是道,很难得。” 燕书承闻言,有些高兴,西山大营是个好去处:“可不,我在寨子里可没少教他,他脑子灵光,学的快。” 闻绍临:“说起学习,你既然回来了,明日便继续去上书房去。” 燕书承不情不愿:“圣上......” 他是真不爱听那些学士讲课,一群颤颤巍巍的老头,在台上摇头晃脑,最可怕的是台下除了他,就只有圣上的两个皇子,一个十一岁,一个三岁。 他年纪大了,而且又不是皇子,在上书房实在难受。 比起听那些个之乎者也,他更乐意看看兵书。 闻绍临:“你这个年纪,不上学想干什么?堂堂太傅之子,平日爱看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朕也不说你,只是这正经课程不能落下!” 燕书承振振有词:“我为圣上分忧啊!台山县那边,我派影四把人抓了,现在应该在地牢等我去审呢。” 闻绍临不闻所动:“等下了学,让影卫带你去也不迟。” 见人一副蔫蔫似乎是认命了的样子,又不由得心软,开口安抚:“等你加了冠,朕就让你进六部历练,你喜欢哪个就去哪个好不好?不过就再等一年,很快的。” 张升忠低眉顺眼地伺候着,假装自己没听到这些话。 两人用完膳,闻绍临要看折子,便派人搬了桌凳,让燕书承在一旁看书,待到晚上,又留他吃了晚膳,这才派张升忠将人送了回去。 等张公公回来,闻绍临开口吩咐:“那个张庭深,派几个人盯着点。还有文若那,那些个宫女太监,你都仔细敲打着,文若年纪小,那些宫人只顾讨好他,说不准会引着他玩。” 闻绍临把张庭深塞进西山大营,一来是觉得这是可塑之才,在大营系统地学学排兵布阵,日后上了沙场也是一员虎将;二来,也是抱着想仔细观察观察的意思。 文若这么大了,除了自己几乎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人,突然冒出个张庭深,他不由得心生警惕,就怕这人把自家孩子教坏了。 张升忠弓着身子一一应了,又开口:“其实小公子已经快十九了,道理都懂,差事办的也好,这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小公子的厉害?圣上也不必太担心。” 闻绍临冷哼一声:“十九也还是孩子呢,再厉害又怎样,太傅去得早,朕不得多多照看着,省的一些宵小把文若往弯路上引。” 想起今日燕书承那一副不愿意上学的样子,又道:“明日朕去上书房瞧瞧。” 文若明日回去上学,他还是要去看看情况,省的那小子在先生眼皮子底下看杂书。 张升忠只得应是,心里不由得腹诽,两位皇子在上书房这么久,也没见圣上关心过,倒是小公子一回来,便要亲临,待外人的孩子倒是比自己的还亲。 裕和宫,王鲁在殿门口等着,将他迎了进去,伺候着换洗,燕书承倚在榻上,影四跪着向他禀告差事,说圣母教众人已经被压入天牢了。 燕书承摇摇扇子:“把人分开关押别让他们串供,另外好吃好喝的不准动刑。” 影四一一应下了,又听上面问:“你们几个,这是都回来了?” “是,除了影七和影九去江南还未归,剩下都在了,小公子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就成。” 燕书承闷闷应了,让人退下,影四很快消失在他的面前,转去了了暗处,时刻听他调遣。 这些影卫他可以直接调派,这是圣上给他的权力,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指挥皇帝影卫的权力,却也意味着,他有任何异常,圣上都会知道。 这倒不是说圣上对他不信任,而是一种监督和保护,像是鸟妈妈把幼鸟紧紧护在翅膀里,要知道孩子的每一个举动。 又想起明日要去上书房,认命般将经义拿了出来,准备复习一下,明日他去上学,圣上十有八九要去看看,可不能露了怯。 只是看着看着,这心思就飞了,想起今日闻绍临说将张庭深派去了西山大营历练。 西山大营是京都军营,是直属皇帝的部队,便是普通小兵,都比地方的体面一些。张庭深虽然有一身武艺,但从未带过兵,在西山大营学习学习是极为不错的选择。 不少达官贵人,尤其武将后辈,也会找找关系,把自家出息的晚辈送进去,学学步兵排队的本事,镀镀金,出来之后再去边疆守几年,挣些功勋,算是不错的前程。 而且西山大营比起其他地方军队,人员要更复杂灵活些,除了这些世家子弟,还有每届武举表现出众的人士,以及通过各种途径,被朝廷赏识之人,张庭深作为被招安的土匪头子,在里面也不算突兀。 他想的多,夜色也见深,王鲁剪了两次烛心后便上前劝说:“小公子早些睡吧,明日还要去上书房,您这熬夜对身子不好,圣上知道了奴才这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燕书承这才惊醒,放下一页未看的经义,换了衣裳,去卧室睡觉。 经义,明日再看吧。 那边,张庭深正收拾行李,与二弟三弟辞行。 张二强有些不满,已经嚷嚷了好一会儿:“明明是一起来的,大哥却进了什么劳申子西山大营,我和三弟倒是都跟着宋将军,三弟却又被罗军师要去,咱兄弟三个分开,还不如在登革山快活。” 王落阳:“二哥慎言。西山大营是皇上亲兵,大哥这是去了好地方呢。” 张二强一擤鼻子,嗡声开口:“俺当然知道,俺就是不舍得嘛!” 张庭深心里也是五味交杂,来之前他就预感到兄弟三个会被分开,自古以来,招安的土匪首领就没放一处的,只是临到分别,心中还是不舍,嘴上却安慰道: “二弟莫急,宋榕小将军跟我讲了,这西山大营算是个学堂,等我学好了,就请皇上派我去宋侯爷那,咱兄弟三个不就又聚齐了?” 张二强这才转忧为乐:“大哥现在已经是副参将了,到时候肯定还得升官!” 王落阳:“这宋小将军什么时候和大哥这么熟悉了?” 在登革山时,宋榕倒是来过几次,但每次都是向燕先生禀告事物,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和他们并无私交才是。 张庭深讲被子掖好,明日要带着去大营,听三弟这么问,面上就带了些温柔的神色:“是燕先生给宋榕递了信,托他关照我们弟兄。” 张二强:“燕先生是真够意思!进了宫也没把咱们忘了,下次见面俺一定好好敬敬他” 王落阳笑:“你这‘下次’说不定得等好些年了,燕先生进了宫,想来没什么事是不会出来的,便是出来,也不会往军营去。我这脑袋能想到见到他的,也就是咱们立了大功,圣上召见时在朝堂一见了。” 张庭深听着二弟三弟说话,没有插嘴,他现在其实有些后悔,后悔在行宫时没将情意挑开了,导致现在心里想念人家都没什么名分,想得都不过瘾。 这下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了,再见时,燕书承是否还怀着和自个一样的心思? 待到第二日,张庭深拎着包裹,去了西山大营出,有兵卒检查了他的文书确认身份,这才放他进去。 西山大营被分成一营二营和三营,平日兵法大课是一起上,只是每月两次军情演练,要分成三个阵营进行比拼,而各营内,偶尔也有一些模拟练习。 今日正是练习的日子,一个小兵把他引入帐子,帐子正中央是个沙盘,城郭乡野、浮山流水,一应俱全,皆缩影在小小一个沙盘上。 沙盘周围围了两圈人,皆是身披铠甲,精神抖擞,威风凛凛,最中间身穿白甲的乃是一营头领官遇水,看见他立马反应过来:“是新来的张庭深张副参将?赵灿和徐鹿要比试呢,我们正要去,你也跟着来看看吧。” 几人簇拥着去了校场,只见场上立着两个台子,上面插有红旗,两位将军身披铠甲,每人领着300人,既要守住自己的旗子,又要去摘对面的,先摘得红旗者胜。 鼓声一响,两队人马便同时窜出。 第 20 章 隆冬时节,北风呼啸,远处西山山脉巍峨入云,隔壁校场二营和三营分别在操练兵马和比试骑射,叫喊声和叫好声时不时传来。 徐鹿和赵灿各领着三百人马,一半守旗,一半冲锋陷阵。 比试较量而已,怕误伤,众人拿的都是不开刃的兵器,却也耍的硝烟四起,赵灿显然不敌徐鹿,几次进攻都被对方轻易拦住,不得取胜。 看着徐鹿将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威,张庭深不由心生赞叹,这刀使得,比他二弟还潇洒些,只是心中也不由得疑虑:这两队比试,配合掩护度并不高,都是将自家士卒粗暴的一分为二,将领在前冲杀,在人数相同的情况下,胜负其实是由前方主将的武力决定。 徐鹿比赵灿武艺更加高强,所以才压了对方一头,但此番对战,莫说八卦阵法,便是攻守变化都没什么体现。 果然,此番虽然是徐鹿赢了,官遇水还是把两人都臭骂了一顿,勒令他们就这个月所学的排兵布阵之道,写一篇论述来。 徐鹿大大咧咧站在那,颇为不以为然:“官统领就是太死板了,咱做武将的,能勇猛杀敌就是最好,那些小聪明,在绝对的武力优势前,不堪一击。” 徐鹿的父亲乃以威猛闻名的大将军徐盛,他自小跟着父亲长大,对那些玄玄乎乎的兵法不怎么看得上,哪怕进了西山大营,也仗着一身蛮力,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官遇水冷哼一声:“昨日圣上才下令,要求武将都学习认字,咱西山大营的更是要好好研读兵书,你在这跟我横,有本事去朝堂冲着圣上横去?” 官遇水也不是什么软包,他的祖父当年跟着高祖征战,风光无量,虽然父亲那一辈没落了,他却是被圣上亲口称赞过的将才,还是一营的统领,徐鹿也不敢真得罪他,闻言一脸讪讪,凑上前讨饶:“我的好哥哥,你就饶小弟一次,这策论我写还不成?” 那头,燕书承在为他的经义而苦恼,昨晚想张庭深的事想到太晚,本来打算早上早起一会翻看一下,可能是脑子里知道今天要上学去,他竟然比平日睡得还沉,差点误了时辰,匆匆忙忙便往上书房赶,到的竟然也不晚。 天气寒冷,上书房是为皇子们讲学的地方,太监们自然不敢怠慢,地龙烧的暖洋洋的。 燕书承今日穿的是一身灰色的斗篷,里面是蓝色的绣花袍子,在这上书房中,算得上朴素的打扮,他也不想招人眼球,本来他在上书房学习便不合规矩,自然是越低调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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