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晴天之中的雷降下来了,他避无可避。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问的问题终于有答案惹! 想到接下来的酸爽情节,有点激动嗷
第29章 炼狱 聚集到城南救火的人渐渐多了,北戎百姓提着水桶水盆,从石城各处奔来。 靳岄终于有了移动的力气,贺兰砜牵着他手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这儿已经有不少人,个个惊慌失措,贺兰砜让靳岄在这儿等自己。 他还是那句话:“我一会儿来找你。” 靳岄知道他一定会来的,但仍忍不住害怕:“你穿我的披风,我泼了水,火烧不进去。” 贺兰砜披着那件灰白色的巫者披风跑了,靳岄怔怔看他远走,方才心头的震动仍未消除,他无法平静。 靳岄知道贺兰砜对自己很好,这种好似乎超出了朋友的界限,但又达不到亲人的程度。贺兰砜身边实在没有可以参照的朋友,靳岄不知道贺兰砜的温柔和亲昵是不是亲近的常态。 他救过我。靳岄心说,还有阮不奇,还有那串小小的鞭炮,以及许多许多。 这些小小的馈赠和心意,是靳岄在异乡为数不多的欢喜。 但也仅止于此了。 对自己现下的处境,靳岄有足够冷静的分析。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寻找白霓,回归大瑀,他不会让自己分心去凝视贺兰砜。 惊雷没有带来大雨。他晃了晃脑袋,转身慢慢走进棚子。 棚子里躺着不少伤者,哼哼痛叫,身着巫者服饰的人三三两两穿插其中,正在救治。靳岄看到了大巫,忙朝他走过去。 因有贺兰砜保护,火龙落下来时,大巫并没受伤。贺兰砜把他安顿在此处,话也不多一句便离开去救火。人们都认得大巫,纷纷围到他身边哭泣,大巫拍拍这个的脑袋,牵牵那位的手,很是忙碌。 靳岄见他无恙便放下了心,又在棚子外头徘徊。虽知道贺兰砜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但他不站在这儿等他,心里就总是悬着什么,沉甸甸的。 火势渐渐小了,一是救火起了作用,二是能烧的东西快要烧完了。火场中的人声越来越少,靳岄远远望向王城,只看见烟雾弥漫之中一点长明火。 朱夜为什么放火?她有这样好的功夫、这样可怕的计策,贺兰金英知道吗?她就是那首歌里说的高辛神女么? 靳岄心里盘旋着许多问题。陈霜和阮不奇从房顶奔来时,他正好抬头。 “陈……阮不奇?!”靳岄大吃一惊。 阮不奇比陈霜还要更早落到他面前,二话不说左右扯他的衣袖,看他是否受伤。 “吓死我了。”她说,“要是你再受伤一次,堂主非活剥了我不可。” 靳岄:“……?!” 陈霜见阮不奇没有表明来龙去脉的意思,忙在一旁解释:“对不住,一直瞒着你,阮不奇是明夜堂的阴狩,这次和阳狩岳莲楼一起,都是明夜堂派来保护你的人。” 靳岄吃惊未消,又生出震惊与新鲜:“你就是阴狩?!” 明夜堂中所有人都习练化春六变,而除堂主之外,把此内功练得出神入化的,便是明夜堂仅次于堂主的两位重要人物:阴阳二狩。 江湖中人大都只知道阴阳二狩为一男一女,武功奇高,化春六变练到了第五层,对明夜堂堂主极为忠诚,只要堂主首肯,无论杀人越货还是下河捉鱼,绝不敷衍。 而其中,阴狩比阳狩更为神秘。靳岄没见过明夜堂的任何一个人,靳明照从来不为他引见,但他从母亲口中得知,阴狩是明夜堂最神秘的杀手。 在靳岄的理解中,明夜堂是一门生意。堂主开门接待所有有求于己的客人,招揽天下各类奇特侠士,交易完毕,便钱货两讫。堂中驯养各色人才,杀手只是其中之一,而他们总得将身份保密:于是江湖人大都知道阴狩下手狠辣、做事干净,但从没有人真的见过这位传说中孤傲的冷美人。 靳岄:“……阮不奇,你今年几岁?” “十六。”阮不奇抓了抓头发,满脸烦躁,“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都是岳莲楼这个嘴上没门的混蛋,不知在外面胡说八道些什么,现在江湖人上的人个个以为阴狩是……至少也是朱夜那种级别的漂亮女人。” 她当然不算。十六岁,与靳岄年纪差不多,身量刚长成,脸上尤带稚气。 靳岄心头一沉:他听闻阴狩之名,至少也有五六年。 “你这么小就……” 阮不奇显然不乐意谈这些事情,牵着靳岄就往外面走:“快走快走,先离开这儿再说。” 靳岄便压下心头困惑,按住阮不奇的手:“你们是来保护我的,我现在可以差遣你们吗?” 面前两人都点头。 “去救人吧。”靳岄说,“救人,救火。” 阮不奇一愣,甩开靳岄的手:“你脑子被火烧坏了么?这死的都是北戎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请你们现在立刻就去。”靳岄指着贺兰砜前往的方向,那是城南仅剩的一片熊熊烈火,“注意保护自己,不要暴露身份。只要是火场里的人,都要救。” 阮不奇直勾勾瞪着他:“你是大瑀的质子,北戎的奴隶。你对北戎人心软什么?今天这火是高辛神女放的,你在一旁拍手叫好就行,瞎操什么心!” 她转头跃上屋顶,气哼哼地朝着火场跑去。 陈霜追上她,问:“救么?” “随便救!” 他不得不提醒:“卓卓和浑答儿是北戎人,你刚刚救了他们。” 阮不奇瞪他:“那怎么一样!” 陈霜:“有何不同?” 阮不奇咬了咬牙,低声道:“陈霜,莫怪我说错,堂主根本不应该保靳岄,把我和岳莲楼都派到这鬼地方来,结果护的是这么一个没脊梁的东西!靳岄和他父亲有太多不同,你看他那个心软的样子!连贺兰砜这个傻子都不舍得骗,他能做成什么大事!” “我觉得他挺好的。”陈霜应。 “这世道不需要好人。”阮不奇跃入一座着火的房子里,从里头拖出一个大汉后冲他吼,“行了,自己跑吧!记住了,老娘是你们北戎人的救命恩人!” 两人消失在远处后,靳岄独自循路往回走。他找到了那小孩的尸体,换了个稳妥的位置安置。灯节才过去不久,靳岄仍记得还他怯怯给自己递来蜜果子的模样。那果子已经被啃了两口,靳岄顺手递给贺兰砜,贺兰砜问都不问,直接吃了。 爹爹说过,他不适合上战场。他小时候就是个容易哭的孩子,兔子死了哭,鹦鹉死了哭,亲手种的山茶花凋谢了,一整朵砸在雪地里,他也哭。 靳岄怎么这么爱哭呀?靳岄总像个姑娘怎么行?靳岄以后怎么打仗?西北军里的叔叔们老这样逗他。靳岄心里想,姑娘……白霓也是姑娘,可白霓从来不哭,白霓枪术剑术比男人还好。他比不上白霓,比不上西北军里任何一个人,更妄论靳明照。 他也不是自己愿意才到这儿来的。面见哲翁的时候,他怕极了,手掌紧紧攥着,指甲抠得手心都疼。他双腿发抖,生平第一次觉得奴隶需要下跪还挺不错——至少没有人会发现他一旦站起来,实际浑身发颤。这个念头让他厌弃自己。 以往在学堂里,他也是常被先生打手掌的人。皇宫里的皇子帝姬人人比他伶俐,比他能说会道,他站在哲翁和云洲王面前,必须要把自己想像成靳明照,或者是先生,才能顺利把话说完。 靳岄知道他是不适应也不喜欢这一切的。可是现实由不得他选择,他被孤零零抛在这儿,第一个保护他的人是贺兰砜。他除了自己站起来,站稳了,别无他法。 迎面是茫茫风雪。前方有重重危机。 他擦干净小孩的紧抓成拳头的手和脏污的脸。不知道北戎人信不信下辈子?他心想,如果真有下辈子,你一定要投生在没有仇怨和痛苦的地方。 地面的水还未凝结,黑灰色的,从他脚下流淌而过。远处的火场仍在燃烧,巫者的低语从身后传来,祈祷灵魂得到解脱。但靳岄心头沉重,他想起正处于战乱之中的封狐城与江北十二城。火可能在任何地方燃烧起来,复仇的神女可以降落在所有城池。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注视炼狱。 *** “高辛神女?”哲翁听完阿瓦的汇报,惊得半天回不过神,“高辛神女不是已经死了么!” “那个叫朱夜的高辛女人手中有乌金弓。”阿瓦垂首道,“她大约二十来岁,年龄倒是勉强能对上。” 哲翁浓眉皱成一团,目光又冷又狠:“阿瓦,是你把那女人带到允天监的。” 阿瓦立刻跪下,深深俯首:“阿瓦没摸清楚底细,这次实在错得过分!” 哲翁咬牙,叹道:“算了,毕竟你也想不到,已经过了二十多年,竟然还有高辛余孽。上一任高辛神女死的时候,高辛族难道已经找到了继任者?” “……这是最有可能的事情。”阿瓦抬头,“贺兰野骗了我们。” 沉默良久,哲翁慢慢道:“你认为贺兰金英是否知道此事?” 此时北都城郊外,贺兰金英正驱马飞驰。他甩开了随从,沿着一条狭窄的路径深入。冰溪已经融化,流水潺潺,马蹄踏过溪面,停了下来。 朱夜正坐在溪边。 她手臂中了一箭,箭尖穿透皮肉,用刀截断留在外面的箭矢后,她正掬起冰水清洗伤口。贺兰金英下马走近,朱夜头都没抬,只笑着问:“贺兰将军是来杀我的么?”
第30章 高辛 走到朱夜身边,贺兰金英按住她的肩膀,帮朱夜拔走了断箭。止血的药粉撒在伤口上,血水起初冲走了粉末,渐渐才停止、凝结。 “……死了多少人?”朱夜问。 “还不清楚。”贺兰金英为她包扎,“看灯的南城墙,还有巫者习所和下民街……下民街最严重,都是木头房子。” 朱夜不作声,静静看着眼前流水。 “后悔吗?”贺兰金英问。 朱夜嘴角扯动:“不后悔。” 贺兰金英看着她身边的乌金色大弓。那原本是朱夜的琴。 “以血偿命是最好的办法。”朱夜低声道,“我不是慈悲的神女,哲翁当年与金羌联手屠尽高辛四万余族人,他可曾后悔过?为了夺走血狼山的铁矿与冶铁术,他缜密计算,还将这罪名完全扣到金羌头上,自己脱得一干二净,此人之卑鄙无耻,世所罕见!” “难道这样的人会为北都丧命的百姓难过?”贺兰金英道,“朱夜,你的箭射错了地方。” 朱夜抿紧嘴巴。 “习所和下民街离回心院那么近,说不定里头也有你认得的人。”贺兰金英又说。 朱夜闭了闭眼睛:“……不必再说,动手吧。” “我甩脱随从找到你,不是为了杀你。”贺兰金英拿起她身边的大弓,拉开了弓弦。
199 首页 上一页 29 30 31 32 33 3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