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当日已经被埋在坑里了,而后李希烈后悔,又不敢背上残害忠良的骂名,于是宣称颜真卿是被一个女子劫走了。 他就奇怪,哪里来那么高的女子? 所以他能在阴曹地府看见颜真卿。 “某悔之晚矣……” 颜真卿看着他,恍惚间,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子侄,于是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周晃看着他伸来的干枯手掌,难道这是要——要把他打下地狱? 他眼睛一闭,晕过去了。 手悬在半空的颜真卿:“……” 床底下的李眸儿:“……” 她赶忙从床底下爬出来,拍着身上的灰。看看颜真卿,又看看昏过去的周晃。 “……要不绑了他?” 不等颜真卿说什么,李眸儿已经无比熟练地把周晃捆了结实,一手扛了起来。 她又像是小女孩一样,亲呢地挽住老人臂膀:“祖父,我们一起回家。” 周晃悠悠转醒,眼前是铁制架子与白色帐顶,他尚没有来得及思考这到底是哪里,翻身坐起大喊了一声: “开城门!” 投唐一念起,刹那天地宽。 他说:“某已铸成大错,残害了一位忠良,不可一错再——” 周晃看着他旁边一堆人:“呃。” 正在怀疑颜真卿老年痴呆的沈青折:“……” 其他围观颜真卿的将领:“……” ---- 一首瞎几把乱写小诗送给大家 《熬夜》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在黑夜里限时使用 熬鹰般 驯服黑夜 这两天调整作息彻底失败,呜呜。 顺便我把截胡单独拎出去了嘿嘿,在这里[https://xn--pxtr7m.com/threads/176051/profile](https://xn--pxtr7m.com/threads/176051/profile)因为它蛮长也蛮完整的,其实已经算是完结中篇了,放在这篇中间有一点点破坏掉流畅性。
第98章 羊肉泡馍 周晃又晕过去了。 再醒来,他发现就被关进了笼子里,只有一个穿甲胄的姑娘,头发高高束着,正低头掰胡饼。额前几缕碎发没扎拢,散下来一点,下面是一张清秀的脸。 周晃看着她,忽然回忆起来,他昏过去之前脑子不清醒,还说要投降…… 现在哥舒曜估计都坐到了县衙里,那他这投降,假的也变成了真的。 他该怎么跟都统交代啊! 周晃喃喃:“杀了我吧……” 李眸儿正在掰胡饼,头都没抬:“不杀你。” 周晃看着她清秀的脸庞,忽然燃起一点点希望。 那些将士是说不通,但这位小娘……说不定是将士家眷什么的,肯定要心软些。 他试探着说:“姑娘,某家中还有双亲要侍奉……” 什么意思,放了他? 李眸儿把胡饼掰下一块,往羊汤里一掷,溅起些鲜白羊汤,面无表情: “也不放你。” 周晃猛地抓住栏杆,脸挤在栏杆间变了形:“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我!给个准话!” 他吼得大声,李眸儿只好把掰了一半馍的羊肉泡馍放下:“等着。某去问问。” 说完抓来了过路的一个将士:“看好了。” “喏。” 李眸儿又说:“人跑了没事。羊肉汤要是少一滴,胡饼少一个渣……” 那将士脖子一缩:“是是是。” 周晃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还没有一碗羊肉汤一个胡饼重要?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哎呦哎呦地捂着肚子倒地,新换的看守将士抬了抬眼皮,脚下一动不动。 周晃躺在地上哀嚎:“小兄弟,某好饿啊……哎呀,快要饿死了……” 李眸儿在帐子外面看见了时旭东。背着手站着,背上还是那张硬弓,仍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表情神态,看见她,略侧了侧头用眼神询问。 李眸儿一搭手:“时都头。某来找节度。” 他点头。 李眸儿要伸手掀帘子,听见背后时旭东的声音:“你做得很好。青折说,回西川后,你以军功升都虞候,仍于黎遇帐下。” 她惊讶回头,对方却仍旧背着手:“本就是你应得的。” 没有什么是应得的,李眸儿知道要让她升任都虞候,这件事要有多少阻力,任命后又会有多少非议。 她想了一会儿,仍旧说不出此刻的心情,是害怕、激动、感激还是长出一口气?或许都有,或许都不是。 最终,李眸儿只是问: “时都头不进来吗?” 时旭东背影微微一僵:“进去吧。看见什么都不要说出去。” 能看见什么? 李眸儿倒是有些困惑了,她干脆掀帘进去。 “节度……”李眸儿张了张嘴,“某这条衫裙,你穿真好看。” 沈青折很想捂脸,但是一捂脸妆就花了,另一手还得拖住非要行礼的颜真卿,艰难地吐出一句:“把你祖父控制住。” “哦哦。” 李眸儿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揽住涕泗横流的颜真卿往旁边矮榻上按,而后捋着他的背,熟练地把老人哄睡着了。 沈青折大松了口气,坐回胡床上:“眸儿,你来做什么?” “是周晃,他问要如何处置他,是杀了,还是放了?要我们给个准话。” “周晃?”沈青折苦笑,“我都忘了他了。这人留着有用,你跟他说,让他在我这儿做秘书……对,这封李希烈的信先让他看看,到底都写了什么。” “喏。” 李眸儿接了信,塞进自己袖子里,转身就要走。 “别急,坐会儿聊聊天,”沈青折指了指另一把胡床,“前两日忙,什么事都没来得及问。” 思想政治工作,不打针不吃药,坐这儿就是跟你唠。 李眸儿挨着胡床边坐下,眼睛不敢乱瞟,瓮声瓮气:“节度问吧。” 沈青折总觉得她现在这幅表现非常熟悉——就宛如她之前见了薛涛的表现,一副文静害羞的模样,话都不敢大声说,偶尔偷偷瞟一眼。 对待漂亮大姐姐的表现。 沈青折颇觉无奈,他也不想穿女装的…… 这件事起因是颜真卿。他疑似被折磨出了老年痴呆,不认人,或者总认错人。比如叫李眸儿总叫玉儿,把她认成自己早亡的女儿;比如指着哥舒曜叫哥舒翰,搞得臭脸猫傲娇出走,去南边堵李希烈去了。 再比如,把他认作先帝失踪的皇后沈珍珠。 老年痴呆往往伴随着固执易怒,他们只能顺着他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看见女装版的沈青折后,颜真卿涕泗横流,说自己不负先帝厚望,不负陛下厚恩,终于找到了陛下生母。颜真卿非要带他去面圣,让天家母子团圆。 而后李眸儿就进来了。 “眸儿,你一路上遇到了什么?从头到尾跟我仔细讲一遍。” 李眸儿的叙述能力有限,干巴巴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连她在野外遇到的虎群都讲了讲,末了才有些忐忑。 节度会不会嫌她讲东西没个重点? 但是沈青折听得很认真,还拿着炭笔偶尔记下什么。眼睫毛很长,掩着剔透的眼眸。 而后抬头看向她:“怎么停了?虎群,然后呢……” 他说到这里,自己笑了笑:“喝了三碗酒,然后去打虎了吗?” 李眸儿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看他笑,自己莫名跟着笑起来,细声细气地说:“没有,悄悄跑了。然后就带着祖父回到襄城,再之后的事情就是找大师骗周晃了。” “大师……”沈青折无奈,“我又忘记事情了,看来是真的需要一个秘书……了空大师现在在哪儿?” “在营里,他要跟着我们回西川。” 沈青折不置可否,转而道:“这一路你辛苦了,没有你,襄城之战不会这么容易。” 李眸儿咧着嘴笑,似乎是觉得不妥,又捂住嘴,嘿嘿直乐。 “眸儿,”沈青折想了想,“你是要现在回西川,还是在营中待着?” 李眸儿想也不想就要说追随节度,但他抬手止住:“先想清楚,刚刚我已经修书一封回西川,你回去之后就是都虞候。如果你留在这儿,我不可能给你任何一支队伍的指挥权。” 李眸儿茫然:“为什么?” “因为我自己也没有。”沈青折说出了这个有些残酷的事实。 他继续道:“那些将领你也看到了。哥舒曜自己带了一部分亲兵,曲环则是直接领着兵来的,还有陈介然他们,都是各军原本的统帅。我是通过控制、平衡这些关键头领来间接掌控整个集团军……就是整个军队。” 李眸儿隐隐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她听见沈青折很慢慢说着:“以后如果你遇到类似的情况,也先试着这么处理。控制和平衡,就像你驭马一样,要保持好缰绳的松紧。” “以后……”李眸儿说,“什么以后?” 沈青折笑:“你自己选择的以后。” 止步于都虞候,还是…… 可是她回去之后就能做都虞候,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天底下,古往今来,真的有女都头,有女将军吗?会有吗? 李眸儿有些恍惚地走出帐子。 节度让她好好想想再回答,可她连想都不敢去想。 我可以……有野心吗? 李眸儿脑子里冒出说那句话时候的沈青折。 然后突然地嘿嘿笑了两声。 节度要是没有岔着腿坐就更好了…… 沈青折拆着头上的钗子,仿佛和头发绞在了一起,挂住了,怎么都拔不出来:“时旭东。” 时旭东隔着一层帐子应声。 他失笑,伸手戳着那一块硬布,让他从外侧能看见小块鼓包:“你怎么不敢进来?帮我拆一下头发。” 这次的“嗯”声回传有些长,脚步声往门口走了几步,沈青折隔着帐子跟上去,听见那脚步声在帐帘外停着了。 沈青折说他:“假正经。” 帐外人没有反驳,又是嗯声。 沈青折笑着,亲了亲自己的手,口脂留下了痕迹。而后自帘缝伸出去。 手腕上挂着那支时旭东送的青石冻儿,嵌青石的金手镯,手指上是金色戒环。 时旭东抓着他的手,低头给了他一个骑士吻,覆到口脂痕迹上。 周晃舔了舔嘴唇,一碗羊汤加胡饼下肚,腹中一片暖洋洋的,暖意逆着经脉遍及全身。他回味着刚刚那口半烫的羊汤入口的感觉,不腻不膻,鲜甜美味,仿佛从脚底板到天灵盖都打开了。舒坦。 他留意观察了,这军营中来往将士无不是挺胸抬头,行列也颇有章法,想必平日里操练得当。 连给姑娘家的羊肉汤都不吝肉与油,想必将领也不克扣粮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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