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在前,步兵分为两列走路两边,方便有意外时随时隐蔽,中间是大量驮着辎重的骡子与车马。开路的骑兵会隔一段地点支起帐子,存一些物资,提供队列行进过程中的补给。最先锋的队伍负责在遇到河流时架桥。 一路走下来,差不多把哥舒曜的系统都更新了一遍。 虽然沈青折还是觉得很混乱,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 他说了两大段话,喉咙干痛得不行,把杯子往时旭东那边递了递。 时旭东立刻给他掺水。 沈青折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又说:“给他讲讲,战略意义,还有怎么打。” 他点头,又说:“站着脚麻。” 沈青折看着他,他看着沈青折,前者一脸怀疑,后者一脸正直。 脚麻? 就时旭东那个体格……他往里挪了挪,空出来一块地方让他坐下。 哥舒曜看得牙酸,这三屏罗汉床这么大,还有这么多地方能坐,怎么这俩人非要挤在一起? 时旭东指了指地图:“襄城位于长安、洛阳、汴梁这条东西轴线之上,往北可控河朔,往南可制南阳、襄阳、夏口。虽非关隘,却可称腹地。” “我们便要围着这一点打援。但是假围点,真打援。吸引李希烈的东线兵力,并以襄城相挟,逼他不得不回头来援。” “好!”哥舒曜听得入神:“孙子曾曰,先夺其所爱,则听矣,原是这般用的……” “嘘。” 时旭东偏头看了看沈青折。他的神色忽然柔软下来。 青折挨着自己的肩膀睡着了。 周晃既不知道哥舒曜会不会来打,又不知道若是来打了,自己能坚持多久。 但他知道,自己要是守不住,这条命也就完了。 昨日都统回传了消息:“汝州丢了就丢了,你他娘的逼怂包要是给老子把襄城整没了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操!” 周晃对着传信的哨骑说:“……下回传信就不要再模仿都统说话了。” 哨骑紧张:“不像吗?某平时不怎么骂人,都统说让我一字不差……” “是太像了,”周晃面无表情地说,“我害怕。” 惟妙惟肖,气贯长虹。 都统骂娘的声音到第二天都像是没消散一样,周晃登上城墙,往远处一看,双腿一软—— 那分明是……分明是大军! 纪律严明,皆着铠甲,远远望去甲片反射出一片光亮,几乎要刺伤周晃的眼睛。 他慌忙奔下城墙,抓住昨日送信来的哨骑,让他赶紧帮自己再传一封信给都统:“告诉都统我被围了!救救我!” 那哨骑郑重点头,又犹豫着问: “鼻涕……也要模仿吗?” 周晃难得学了李希烈的暴躁,把鼻涕吸回去:“……快给我滚!” 唐军陆陆续续就位,在第三日夜里,就已经对襄城形成了合围之势。 但是周晃还没有等到李希烈的回信。 他的心凉了大半截——难道,自己就这么被放弃了吗? “李希烈这个字……”沈青折仔细辨认着,“怎么写得比我还拉?” 时旭东真心实意:“你写字好看。” 他的硬笔字笔锋凌厉,毛笔字练了几年,越写越狂放舒展,和本人的外貌截然不同。 沈青折听多了时旭东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话,不置可否,继续辨认李希烈的书信。 他自己写字差不多是主任医师水平,李希烈显然已经到了三甲医院院长层级,沈青折怀疑就算李希烈本人来,都不一定能看得出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让哥舒曜来看看。” 哥舒曜被找了过来,一进军帐就听沈青折开口:“这是李希烈的信,叫我们的人截住了。” 他后面还跟曲环,俩人凑着头看了半天:“这是个啥,这是个鲁吗?” “不对,这是个龟吧。” “龟能是那么写的吗?”曲环对自己大侄子吼,“你龟壳烧多了吧!你看我像不像个龟?” “……多少有点。” 曲环气急败坏,哥舒曜讪讪住口。 两位高级将领的文化水平着实让人头疼,沈青折支着额头:“你们都不写奏章吗?” 怎么认识的字比自己还少? “啊?”哥舒曜说,“正经人谁没事儿自己写奏章?” 沈青折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奏章也都让总秘谢安捉刀。 三个从不写发言稿的领导和一个看到繁体字就头疼的都头凑了一堆,面面相觑。 沈青折喃喃:“我想陆贽老师了。” 陆贽老师,他命中注定的好下属,五边形战士,文官中的ssr,学术水平和文化修养吊打他们所有人。 听到这句,哥舒曜一脸震动,抬头看他——难道京中说的都是真的? 据说剑南西川的节度使对翰林学士一见倾心,念念不忘,发乎情不知道有没有止乎礼。沈节度过去喜好的是英武雄壮的男子,比如站在他旁边的时都头,但一遇到陆学士,居然把陛下赐下的雄壮男子都遣送走了,必定是要为陆学士守身如…… “想谁了?”时旭东在旁边阴沉沉地开口。
第96章 策反鼓动 “想谁?”时旭东阴恻恻地问。 沈青折赶紧转移话题,对着哥舒曜和曲环说:“你们作业呢?写了吗?” 先前他给他们都布置了题目,补课提高领兵水平。 哥舒曜勉勉强强从袖子里里掏出一张折好的薄纸,没等沈青折好奇打开,就忽然站起身:“某去巡营。” 说着抄起案桌上那封信:“这封信我也拿走了,找人看看。” 话说完转身就走。 沈青折懵懵地“噢”了一声。 大侄子溜得飞快,曲环倒是没走,从怀里掏出一沓纸来摔在面前,下巴一仰:“看看。” 说完,趾高气昂地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出去了。 颇像是给赏钱一样。 沈青折只好低头看他们俩的作答,先展开哥舒曜那张纸,上面只有两列字,一列是题目,一列是哥舒曜的作答: “如果你是高仙芝,怎么打怛罗斯之战?” “高仙芝与耶耶平辈论交,不敢冒犯。” 沈青折:“……” 明明这个问题是要问怎么处理临阵倒戈的叛徒和怎么进行遭遇战,以及平原地区的阵战打法。 哥舒曜:可这是我的长辈耶,不敢假设,略。 而且字跟狗爬一样难看。 他捏纸四顾心茫然,最终拉了拉时旭东的袖子:“去,把他给我揪回来!” 时旭东酸不溜秋地说:“你叫你心爱的陆学士去啊?哦,他不在身边。” 沈青折又拽了下他的袖子。 他一动不动,冷着脸看着沈青折。 态度很鲜明——吃醋了。 两个人眼神对峙了一会儿,沈青折抿了下嘴,率先服软:“我对他没那个意思,纯粹是欣赏他的才华。而且我的口味你是知道的呀。” “喜欢肌肉男是吧?”时旭东盯着他,“那回成都就给你找点肌肉男大跳脱衣舞。” “……还有这种好事?” 时旭东冷着脸:“看一眼,就多操一次。” “当……着肌肉男面吗?不太好吧。” 时旭东:“……” “逗你的,”他笑起来,赶紧抱着时旭东哄,“老公,时都头、时旭东,你怎么这么小气……” 说着凑上来亲他的嘴角。很亲昵,亲得专注,伸了一点薄艳的舌头出来,把他紧闭的淡色嘴唇舔得湿漉漉的,讨好人一样。 “嘶——” 时旭东狠狠咬了他舌尖一口。 沈青折满口血腥味,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声疼。 时旭东一愣:“出血了?” 他伸手钳住沈青折的下颌,让他张嘴,仔细检查被咬了一口的舌头尖。 确实咬出了血。 “对不起,”他极为懊恼,闷闷地说,“没控制好力气。” 沈青折伸手戳他的脸颊边,口齿不清道:“都怪这颗牙。” 如果说时旭东上床技巧以前是59分,这几年勤抓苦练日操夜干好歹提分到了61,其中爱咬人倒扣5分。 时旭东失控的时候总喜欢咬他,咬肩膀脖子,有时候腰上腿根也都是他的牙印。完全是狗咬人。 零分,一律零分。 在内心偷偷打了一遍分,沈青折想起来自己还有份作业没看——环环的作业。 曲环一回到帐子里,就见越昶还没走,站在正中,见他进来迎了几步:“他……” “比前两天脸色好了点,”曲环说,“也能说话了。” 越昶沉默了下去,没再多问。但曲环又说:“我看他和他手下那个都头感情挺好的……呃。” 越昶又盯着他,那阴鸷眼神叫曲环这样身经百战的人都背后发毛。 曲环摸摸自己的脑袋:“他,他好像还挺喜欢那个谁…….陆贽。今天又提了一次。差不多就这些吧。下回你再帮我写,我再帮你看哈。” 但他的代笔越昶脸始终阴沉沉的,看不出变化,只是点头。 越昶想起来,长安关于陆贽和沈青折的传闻有许多,看来也并非空穴来风。 ……还是那么爱招惹人。 沈青折本来该是他的东西,叫人趁虚而入了而已。他想。 属于他的东西,迟早都要拿回来。 “环环是找人代笔的吧?”沈青折扫了两眼,没继续看。 这两个人一个交白卷,一个找代笔……哥舒翰会不会被自己的儿子和旧部气得活过来? 代笔人选也很好猜。军棋用的部队标志只有现代的人知道,这里除了他和时旭东,就只有…… 时旭东要接过来看,但被沈青折按住了,把那沓纸塞进了旁边的一堆文书下面。 他抬眼看了一下沈青折,他却已经别开了脸。 沈青折脖子上的痕迹没有完全消退,从青紫变成了暗黄色,从那指痕可以想见当时越昶掐得有多用力。 指痕会慢慢消弭,但是濒临死亡的恐惧恐怕会一直笼罩着他。例证便是——这些天青折又开始做噩梦。 醒来问他,他却都说没事。 或许不去提不去想,规避掉阴影来源,会让他感觉好一些。 还好有传信的人进来,说了他们探听到的情况。 “襄城内守军约两千。李克诚路经襄城之时留了部分兵马,具体数目不详。城中主事人名为周晃。” 照常理来说,围城一定要十倍围之,然而他们的围城打援是假围城,真打援,在襄城可以布置稍薄的队伍。 但这个打薄的程度,就需要根据襄城城内的情况来进行判断,确保襄城可以在他们的掌控之下。 在较大尺度上来看对阵李希烈的布置,就是要以背后的汝州为依托,一路在东线抵抗尉氏、郑州的叛军,一路在襄城以南,李希烈必经之路上设伏,以击溃其回援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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