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诚顿了一下:“……对哦。” 周晃:“……” 跟这些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治理得好淮西呢? 他赶紧找人,立刻启程追上南下的都统禀报此事——关键不是汝州丢了,汝州丢不丢不太重要,战略意义也就那样。重要的是此战中出现了一种喷火的器械,威力巨大,必须要让都统有所防备。 周晃一一嘱咐好,塞了个信物。然后两个人站在襄城县衙,又陷入了一阵迷茫的沉默。 “襄城……守得住吗?” 李克诚过了半晌:“哈哈。” 周晃从这声哈哈里听出了百般苦涩,不禁好奇:“那东西真有那么厉害?襄城的城防要比汝州强上许多,说不定……” “我他娘的本就不善于守城,要守你他妈去守!” 李克诚说完这句话,看着周晃逐渐睁大的眼睛与不可思议的表情,忽然觉得——好像很有道理。 周晃这个人,虽然只是一个判官,但是文武兼备,心思缜密,做事稳妥。最重要的是天天被都统骂得狗血淋头也处之泰然,到现在说话都不带脏字。 他不等周晃开口,直接道:“就这么定了。我给你留三千人,你守襄城,我去西边跟董侍明他们打李勉去。” 周晃来不及阻拦,李克诚飞一般出门点兵去了,他茫然站在中堂,嘴张着,看哪里都在天旋地转。 这都什么事儿啊…… “汝州……” “是呢,”大娘小心地看了看李眸儿的脸色,“昨日襄城里许多人都在往外逃,要去汝州,今日便盘查得紧了。姑娘出城要小心些。” 话里话外,就是想让她赶紧走。 李眸儿问道:“领兵之人是谁呢?” “这个……”大娘努力回忆,“像是叫哥什么的吧,没太注意。” 不是沈郎……李眸儿不大可能的幻想破灭了,看了看熟睡着的颜真卿,慢慢思索起来。 哥什么?难道是哥舒翰之子哥舒曜? 但她对朝堂什么的一无所知,不知道这个人到底什么态度,又会不会对颜真卿不利。万一是仇家……恐怕又会让颜公遭罪了。 大娘还在看着自己,李眸儿回神:“我多住几日,这是今日的房钱。” 说着,她在袖子里掏了掏,手顿住了。 只剩下半吊钱。其余的都是飞钱,要去长安的进奏院兑。 她最终还是拿出了那半吊钱:“昨天睡得不舒服,就这些吧。” 大娘的眼珠子黏在那半吊钱上,勉强移开。她是不敢再收这姑娘的钱了,只想着赶紧把人送走。 上次给她买笔墨,收了三贯钱,前天竟然又折回来强行住进了她家里。 但是…… “不要算了。”李眸儿作势要收回,被对方赶紧按住了手。 大娘赶紧笑笑:“要的,要的。” 送走了大娘,李眸儿这才从兜里掏出了那一沓飞钱,不能兑成铜板,这沓飞钱跟废纸也没什么区别。 早知道就不图轻便了。 要是像沈郎说的,进奏院开遍每一座城就好了,她也不用背着那么重的通宝跑,只用带飞钱。或者用飞钱直接付? 李眸儿趴在桌上想来想去,也没想通该怎么办,听见后面床榻上颜真卿动了动,又哼了几声,赶紧去把他扶了起来。 只是颜真卿又像不认识她了一样:“你是谁啊?” 李眸儿叹气,一边给他倒水喂水,一边说:“我叫李眸儿。” 但是颜真卿要么不认识她,要么把她认成自己亡故的女儿。 颜真卿一边喝一边漏,把身上都打湿了,胡子上也沾了水珠,李眸儿给他擦着脸,掌下传来说话间的微微颤动:“玉儿,你来啦。” “你不想看见我,是吗?” 越昶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看见他,勉强扯了扯嘴角,像是想给他一个笑容。 时旭东几步过来,挡在了面前,冷脸道:“滚。” 两相对峙,脸上都前两天打架留下来的淤青。 越昶的视线越过他,对着沈青折说:“青折……你连话都不跟我说了吗?” 沈青折看了他一眼,有些下意识的恐惧,往时旭东背后缩了缩。 他在害怕自己。 越昶的心凉了半截。 沈青折比之前在西川时见到的还要苍白羸弱,仿佛是行将凋谢的花朵一样。 他都做了什么啊…… 时旭东伸手挡住他越来越靠近的手:“让你丫滚你丫听不懂中国话是吧?” 他的蹀躞随即被人扯了扯,时旭东回首,沈青折冲他摇摇头,径直走了。 时旭东赶紧跟了上去。 越昶怔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然后看到他们手上的金色戒环,在斜落的阳光下闪着光,很刺眼。 上辈子死前,沈青折对他的感情就像是碳盆里的碳烧到最后,表面上已经是一片灰烬,手伸过去,却还能感觉到余热,灰烬里拢着没有烧尽的小块火红碳火。 但他亲手把它捂灭了。 时旭东跟着老婆进了临时落脚的宅子,据说是先前汝州别驾李元平的宅院,比他们在长安的小院子要奢华上不少,还有各种浮雕笔画。 李元平家中女眷据说被那些叛军瓜分掳掠走了,只剩下一个不堪被污,悬了梁。他们昨天进来时就看到悬挂在中堂的女尸,于是谁都不愿意住这样的凶宅,各自去寻民宅借住几日。 但是叛军所过,哪有不死人的屋子?甚至只有一个死人就算是幸运,有一些不幸的,绝了户,一进去是满院的血迹和散落的尸体。 活着的女人很少,要么被掳掠,要么被杀,要么自杀。活着的小孩也很少。不知被裹挟去了哪里。 胆子大点的,就挑了较为完整的民宅借住,胆子小的干脆扎在了城外。 哥舒曜在城里逛了一圈,觉得太不吉利了,也在城外支了帐子住。 饮用水也成了问题。叛军来时有人走投无路投了井,把井水都染成了红色…… 手心一阵痒痒的感觉,是沈青折拉着他的手在写字。时旭东收回思绪,努力辨认。 “乱?” 沈青折点头。 这是和平年代的人无法想象的混乱,沈青折在城内里外看了一圈,心情愈发沉重。 就算是唐军来了,许多人也门户紧闭,不敢冒头。这个时候“兵”的行径往往和匪无异,区别只是在于一个取得了合法身份,另一个没有。甚至有将领会纵兵掳掠,只为了获得补给。毕竟打了败仗要被罚,还要上史书被鄙夷唾骂,但是小民的哭声是不会被史书记载的,为小民牺牲功名利禄,无论怎么看都不值得。 时旭东用脑袋碰了碰他,沈青折抬眼,勉强笑了笑。 “别多想了,”时旭东说,“我白天舀了点河水来,烧水泡脚?” 沈青折眼带疑惑,勉强开口:“什么时候?” “嗓子还没好,别说话了,”时旭东攥着他的手,回答他的问题,“早上你还没醒的时候,晨练,顺便担的水。” 沈青折微微眯眼,刚要开口,时旭东就按住他的嘴唇。 软软的。 于是忍不住低头亲了亲,贴着他的嘴唇说话:“别说话,不然嗓子又该疼了。我猜猜你要说什么?……猜对了你亲我。” 太幼稚了。 沈青折就笑,等着他猜。 “是想说……老公晨练跑那么远,体力好好,比其他肌肉男都好。” 沈青折脸上的笑容凝固。 “还是想说,跑那么远,他好爱我,比越某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沈青折:“……” 时旭东有的时候是真的小心眼。 “或者是想说……” 沈青折实在听不下去了,凑了过去。 “……我也爱你。” 时旭东话音没落,眼前人就凑过来亲他。一个轻柔的吻,像是落下来很快就融化掉的雪。轻柔而凉。 他去给老婆烧水的步子都格外轻快起来。 院中还停着李元平那位悬梁女眷的棺椁。他们给城内每位死者都准备了一副,让哥舒曜烧他的龟甲算吉日,准备择日下葬。 时旭东路过女尸,又折了回来,对着棺椁说:“刚刚老婆亲了我。” 时旭东说:“你不懂。唉。” 无人分享,居然只能跟棺椁说……时旭东思考着明天怎么拐弯抹角秀到情敌面前,打好了洗脚水,回来跟老婆在一个桶里泡脚。 他被沈青折踩了踩。 脚也好看。时旭东想。 他痴痴盯着,开始浮想联翩。然后就听见沈青折开口,声音沙哑:“我听见你对女尸说话了。” “这个我可以解释……” “小心她晚上诈尸,找你算账。” ---- 是我:今天就要欺负哑巴猫猫! 还是我:算了就贴贴吧
第94章 潮水浮木 沈青折睡到半夜,迷迷糊糊觉得被拖了一把。 夹着外界的寒气,整个裹住了他。沈青折努力想要睁眼,但是怎么都睁不开,眼皮沉重得像是黏在了一起。 冰冷的手臂揽住了他,攀上背部,冰冷的皮质触感摩挲过脊背,激起一阵皮肤战栗,他被这样一激,这才从昏昏然的梦中惊醒。 时旭东把他里衣掀了起来,正埋在他腰腹上吸,被他的呼吸都烘热了。 他像是刚从外面回来,一身黑色甲胄,只去了兜鍪,头发没散,皮质护臂都没脱。 此情此景,宛如下班回家抱着自己家猫吸肚肚一样。 沈青折张嘴,只能发出点气声。无奈用手推他,也没推动。时旭东抱着他的腰,从肚脐一路又亲又舔上去,控制着力度,沈青折只觉得痒。 而后感觉自己的乳头被叼住了。 时旭东的头脸被里衣罩着,沈青折看不见他现在的样子,只觉得传来一点点疼痛,似乎是用牙齿在磨,在轻咬。平时不会露出来的尖尖犬齿刮着表面,又咬又舔,反复亲了好久。沈青折被他这样弄着,呼吸都要乱了,手无力搭在他的肩膀上,比起推拒,更像是邀请。 他好不容易亲够了,装模作样地把里衣扯好,盖住下面的一片狼藉。 “巡营,刚回来。” 沈青折都不知道时旭东什么时候走的。 “我还以为……”沈青折用气声说着,“诈尸了……” 传来闷闷几声笑,笑声渐近,停在一个轻柔的吻里。时旭东把他拢进怀里,从嘴唇亲到鼻弓,感觉他纤长的眼睫扫过自己的脸颊,是在很慢地眨眼,些微的痒。 “那也是找我算账,”时旭东亲着他的额头,“别怕。” 沈青折实在困倦,挨在他肩头一啄一啄的。时旭东把他的脑袋固定在自己怀里:“睡吧。” 他发出一点鼻音,脑袋动来动去的,似乎是摇头。 仗着他说话不利索,时旭东开始随意造谣:“离开我就睡不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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