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大帐顶寮的时旭东:“……” 他落了下来,对死去的芸娘行了个叉手礼:“多谢” 但是在取回手弩时,竟然扣不动她的手了。 “也好,”时旭东叹气,放弃了取回自己的手弩,“姑娘在路上,也好有个傍身的东西。” 大帐的火燃了起来,此间的情仇爱恨,皆都消弭于火海。 芸娘的尸首平躺在火焰正中,依旧满身血污,在火焰里,紧闭的双眼沁出了两行血泪。 顺流而下,回程要比去程快上很多。沈青折遥遥看见万里桥的渡口,那处还有好几个人,他的内政大管家谢安抱着翠环,等在渡口。 翠环脑袋一点一点的,几乎要睡着了,但听到浆声便是一个激灵,揪了下谢安的幞头脚:“谢五郎,是沈郎吗?” “应该是的。” 她扭着身子要下去,谢安只好把她放了下去。眼见着小丫头奔过去,差点把刚下船的沈青折扑个仰倒。 ……像是他养的那只灵缇。 船靠了岸,军队需要休整,还有几个叫爆炸波及,受了轻伤的将士要治伤。 沈青折稳住身形,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也没想到什么要说的,倒是翠环像是邀功一样,抱着他的腰高高兴兴道:“沈郎,你回来啦!沈郎不是叫人安置那些姐姐吗,她们要来答谢沈郎呢!” 沈青折完全想不起来这回事:“谁?” “摩诃池。涨水。散花楼。”跟上来的谢安提示着关键词。 沈青折想起来了,之前说摩诃池涨水淹了附近的街道,那附近是烟花之地。他叫谢安去转移安置了。 翠环压低声音神秘道:“我看了,有两个姐姐特别好看,虽说不如沈郎万一,但伺候一下还是可以的。” 沈青折:“……” 谢安也笑眯眯:“正是,正是。” 沈青折自认表情非常凶恶地瞪他一眼:“哨塔拆完了吗?” 没事儿别来教坏小孩。 谢安一僵,叫他瞪得心痒无比,脚步飘忽地走了。 沈青折无奈,揉了下翠环毛茸茸的脑袋:“我也乏了,只想睡觉,让她们回去吧。不用再来。” 翠环一副大彻大悟的模样:“沈郎,我那日听到你和薛涛姐姐说话了……这个,不举是可以治的。” 沈青折一个头两个大,正巧这时崔宁也打马来了:“啊?谁不举?” 沈青折:“……” 好在他也没有多问,下马给沈青折行了个下官礼:“城里听着,竟是以为地动了!某听承照兄弟说了,那场面当真叫地崩山摧,火光冲天,叫吐蕃吓破了胆,神仙手段!不愧是武侯转世!” 沈青折张开嘴,又闭上,很想问问这个“武侯转世”是怎么来的。 他何德何能敢攀武侯的名号? 翠环立刻反驳:“乱讲,沈郎是金刚降世!” 崔宁摸了摸下巴,认真点头道:“我倒在水军兄弟那儿听了另一个说头,说是当时,沈郎立在船头,大喝一声——剑来!立刻便有十把利剑自天边飞来,组成十方困杀阵,将那云尚结赞困于阵中,不得脱出……” 沈青折慢慢捂住脸。 有没有人在意当事人还在现场啊! 黎逢春刚下了船,从后面走上来,用力一拍崔宁的肩膀:“好!” 崔宁吓了一跳,耳朵快被震聋了。 黎逢春的耳鸣还没结束,本就浑厚的声音此刻又放大不少。 沈青折远见着他来,早就拖着翠环往后慢慢挪动了。 只是他对着沈青折,便有些神色复杂了:“沈郎,说到底,这不过是小计罢了,很得了几分狡猾,却也并非正道。” 沈青折听到这样的话,却是长舒了口气,正色道:“确如黎都头所言。只是打云家小儿一个措手不及罢了。如果吐蕃没有得到蜀州的支援,没有船,没有正巧运青稞面……没有这样多的凑巧,这招便不会有效。” 他把话说完,黎逢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崔宁见气氛尴尬,哈哈笑了几声,从衣兜里掏出几个尚温的胡饼,一人发了一个:“都饿了吧,吃,都吃。这是你们出发前买的,还热着呢。” 他发完胡饼,随便找了个检查城防的理由走了,黎逢春待了片刻,也叫属下唤走。 月色在江水里摇曳,沈青折看着那月影,面色沉静:“走吧。回家。” “我知道你不是七郎,”翠环在后面小声说。 沈青折没有回头。 翠环捏着胡饼:“你、你是天上的菩萨,要来渡我们的么?” 沈青折一怔,看着江水里映着的月色。 今人得见古时月…… 他笑了笑,说:“我连自己都渡不得……”
第14章 少装可怜 月亮已经沉下去了,迢迢星汉照着陷入沉眠的成都府,夜深露重。 时旭东翻身下马,林次奴刚要接过缰绳,对方却没给: “我自己来。” 说完,又补充了句:“使唤别人,青折要说我的。” 林次奴:“……?”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他像好好走在路上的狗忽然被人踢了一脚。 但那时姓郎君说完这句,就似乎心情颇好地走了,自己去马厩栓好马,倒了些豆料马草,这才折回来。 路上又碰见林次奴,时旭东停了下来:“他睡着了么?” 林次奴:“沈郎歇下了,客房在……” 时旭东也不听,径直往沈青折住的地方走去。 林次奴:“……” 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对府里这么熟了。 穿过中堂,依旧是沈青折那个小院,没有点灯,但门半掩着。 时旭东悄无声息地走进去,绕过屏风,看见帷帐没有放下,沈青折正平躺着,看着帐顶发呆。 “你在等我吗?” 沈青折显而易见吓了一大跳,短促地“啊”了一声,被某个潜行一把好手的纪委捂住嘴,低声道:“隔壁有人。” 另一边的厢房有当值的士兵,是谢安那个沈青折的激进粉头要求加的安保。 沈青折拍拍时旭东的手臂,示意他拿开。时旭东松开手,但顺势在沈青折身边躺下了,又问了遍:“你是不是在等我,才没睡?” “没有。” 时旭东笑了下:“嗯……” 沈青折:“真的没有。” 时旭东:“沈市长这样有点欲盖弥彰。” 沈青折没什么语调起伏地说:“他对我笑了,他心里有我。他不是拒绝我,他只是害羞。丫头,头像是我,不满意?” 时旭东听明白了这是讽刺自己,也不反驳,握住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沈青折下意识要缩回去,被时旭东攥回来,又低头挨在他指节上啄吻几下。 他凑得近,挺直的鼻梁挨在他指头边,吐息灼热。沈青折这才闻到他身上有些血腥气。不知是时旭东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我去洗漱一下,”时旭东站直身体,“先睡吧。” “你为什么要在这儿睡?” “我不在这儿睡,睡马厩吗?” “我叫林次奴给你收拾了间客房,不至于睡……”沈青折说着说着,恍然大悟,“你少装可怜,时小茶!” 时小茶短促地笑了一声,把半臂的袖子拆下来,上臂上有一道不浅的擦伤,血糊成了一团。 空气里的血腥气息更浓了。 “受了点伤,不过不要紧……” 沈青折看着他。 “青折哥哥可以可怜一下我,今天让我睡床上吗?” 沈青折:“……” 等时旭东简单洗漱回来,沈青折已经披衣坐起了身,卧房的灯也已点上。 “我让林次奴拿了些药膏来,”他说,“没有抗生素,万一你破伤风死了……” “你便成了寡妇?” 沈青折恨不得给他来一曲小寡妇哭坟,冷冷道:“时组长,我劝你认清形势,放弃幻想。你现在只是我的炮友。” 他挨着沈青折坐下,半臂的袖子没有接回去,手臂裸露在外。沈青折凉凉的手指尖碰了碰他的上臂肌,时旭东微不可察地一抖,偏头去看他。 沈青折眼帘垂着,眼睫很长,在灯烛下扑出一片阴影。 他注视着那处伤口,已经初步清理过,很长一道,看着骇人:“是刀伤吗?” “弩箭,”时旭东说,“潜入的时候惊动了别人。” 他一边说着潜入之后的事情,一边看沈青折给他上药。 指尖是凉的,指腹却很温暖,那温度透过黏腻的药膏传来。很温柔,也很细致。 时旭东放缓了声音,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出自己的判断: “今日震慑,吐蕃或许一时半刻不敢轻动。但一旦整顿好后,便会从西、北与东三面攻城。南面检江有水师,又有内外两江,所以南面暂时无虞,但也只是暂时。” “南诏说不定也要掺一脚,不知道薛姑娘进展如何。而且云尚结赞本就打着围城打援的主意,”沈青折帮他绑着细布,“只是这样就切断了郫江……” 郫江是他们与外界联系的要道。 他缠好了细布,又照那处吹了口气:“不疼了。” 时旭东:“!” 他真是……总会被猫猫这些小细节可爱到。 鸡动的时旭东凑近问:“炮友今日的犒赏呢?” “现结吗?” “沈市长要搞期货?”说完,时旭东自己笑了笑,“赊账也可以的。” 沈青折神色动摇,而后说:“还是现结吧……” 他不想债务越滚越多,尤其是情债这种东西,更说不清。 时旭东亲住了他。 没点儿长进的那种吻。 “小点声,”沈青折头向后仰,轻声警告道,“别被听见。” 明明发出声音最多的是他。 时旭东眼里泛起笑意,点头应声,仍旧凑过来亲他。 很轻柔,像是他们之间大多数的那些吻一样,轻得像是笨拙的试探,充满小心翼翼的意味。 沈青折忽然想,其实是不是……并不是时旭东吻技没有长进,而是他太小心了。 从始至终,都是珍而重之的态度。 失神的片刻,已经有手摸了上来,摩挲着他的腰侧,很温暖。 又是那样把他整个拢在怀里的姿态,亲吻的时间很漫长,又很温存,时旭东像是远远没有满足一般,摸着他的脸侧,吻他的额头鬓角。 床有层层床幔,一放下来,便是山影重叠隐隐绰绰。 两个人相拥着,一齐倒到床榻上,幔帐低垂,掩盖住无边春色,只有隐约呜咽和撞击的啪啪声响,昭示着里面的激烈。 时旭东亲得又深又狠,沈青折都不知道亲吻也能这样有攻击性,只能被迫张嘴承受,上下都一齐受着攻击,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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