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手太阴了吧! 李眸儿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又看了看天,高高的云在天上飘着,空气裹挟着渐弱的喧噪:“我赢了?” 陈介然:“呃……非要这么说的话。” 陈冬:“你把他放跑了!” 李眸儿根本没听见,刚刚经历过那样紧张的时刻,她环顾四周,脑子里面嗡嗡一片,仿佛是被拧干了一样,接触到的每一个人的目光都显得格外的复杂。 “我,我刚刚……” 她翻身下马,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高兴。 陈冬总觉得这种笑容格外熟悉——等等,这不就是哥舒将军的表情。 学点儿什么不好啊? 李眸儿嘿嘿笑了两声。 算了,她开心就好。 陈冬本想给这位姑娘一个拥抱,但因为男女之防讪讪止住。 不料李眸儿当先冲上来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用力锤着他的后背。 陈冬:“……”快被捶死了。 她又锤了锤陈介然,锤了锤几个相熟的战友,这才咳了咳,正色道:“不是放跑,他们来得很蹊跷,你们看,他们马后面拖着的东西。” 此刻晨雾已然散尽,陈冬定睛看去,发现那居然是—— “木头?” 每匹马后面都托着一段木材。 “晨间山谷雾大,也看不清,他们拖着木头跑,轰隆隆的,好像是千军万马行军一般,实际却只有这些——陈司马,打扫战场之事……” “便交给某了,”陈介然叉手一礼,“眸儿姑娘继续。” “再则便是陈仙奇,虽为主帅,孤身陷入敌阵就已经够蹊跷了,更奇怪的是他刚刚既不战,也不逃,更像是在……” 陈冬道:“拖延时间!” 李眸儿郑重点头,努力想了片刻,有些赧然道:“某也只能想到这些。” 节度跟她说,眸儿,要多想。 她真的有在多想了,可是也就到这个地步了。 陈介然吐出口气:“果然……” 李眸儿更不好意思了,怎么她喜欢动手胜过动脑子的事情连陈司马都知道了? 那位邠宁老兵笑了下,安抚道:“某只是感慨,眸儿姑娘果然是英才。” 李眸儿被他夸得不好意思,摆着手说“没有没有不算什么英才”,陈介然点头说“有的有的”。 陈介然瞒着自己实际的感慨没说。 沈青折来之前私底下与他细谈了许久,始终觉得这些线索与提示都来得太古怪了。 就好像有人摆在他们面前专门让他们看一样。 还是那一句,兵不厌诈,沈青折自己喜欢往复杂了想,但有时候就怕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了。他最终只是对陈介然说:“把这件事完全交给李眸儿。” 如果李眸儿这样的直觉动物也觉得不对劲,那应该就是真的不对劲。 他需要重新思考李希烈的用意。并且根据对方的真实意图重新规划部署。 陈介然想着那番话,笑眯眯道:“既然眸儿姑娘有这些发现,不若即刻去禀报沈节度。” “沈郎!”李眸儿兴冲冲掀帐走进来,“我今日……” 沈青折仰躺在榻上,脸红红的,额头上压着个布袋子,里面似乎包着冰块,沁着些寒气。 “从河边凿下来的冰,”沈青折见她看自己头上的冰袋,解释了一句,脸上的笑容格外虚弱,“打赢了?好。” 李眸儿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她蹲在了榻边,觉得现在跟他说什么军情还会让他更费心,最终只是说:“某想有个响亮的绰号,节度给起一个吧?” 沈青折真的想了想,许久,久到李眸儿脚都有些麻了,他才开口道: “地球猫猫教红衣大主教。” 李眸儿:“?” 他说完,自己高兴起来,坐起身兴致勃勃地给她设计起了logo: “你的旗子不要光秃秃写个‘李’,跟别人区别不开,要画个眼睛,意思是眸。李眸儿is watching you,眼睛外面加个三角,然后发光……噢这个是共济会。” 在李眸儿越来越空白的表情里,他又躺下了,吐出口气: “起得急了,头晕。” 半晌:“行走在高山与深谷间的行者,所有时间与空间的监测者,代表正义与光明,川西北的守护者,大虫的征服者,地球猫猫教红衣大主教,李,眸儿。” 沈青折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她:“你觉得怎么样?” 李眸儿:“……” 李眸儿:“节度您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 他们节度使都病糊涂了!
第108章 形势陡转 “这是你给你那个女将设计的旗子?” 沈青折:“怎么样?” 哥舒曜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看着沈青折,考虑到他脆弱的心理和现在更加脆弱的身体,哼哼哈哈地说:“还行。” “还行?”沈青折摸着自己还在烧着的额头,“不是挺好的吗?眸儿也觉得挺好的。” 李眸儿别开脸,默不作声。 沈青折开始点人:“环环……” “呃,”曲环后退了一步,“挺好的。” “不对啊,你为什么叫他环环?”哥舒曜忽然问。 难道沈青折又又又移情别恋了? 哥舒曜瞟了眼曲环——长得没自己俊朗,年纪还大了,不知道养了多少姬妾外室,战功……战功比自己稍强一点,总而言之是不如自己的。沈青折的品味倒退成这样吗……等等,他为什么要管沈青折移情别恋谁? 但心悦于他之后,居然还能看上别人吗? 不可能,绝无这种可能。 哥舒曜想着想着,自己给自己整明白了——沈青折一定是想用这种方法来引起自己的关注。 他险些就中计了。 当然,哥舒曜自认对这种爱慕者的小心思还是很包容的。 他自顾自地下了结论,那边沈青折根本没理他,抱着手臂咳嗽了两声,继续点人。 “周秘书。” “节度高义,”周晃张口就来,“看上方线条弧度大,而下方弧度稍小,暗合了天圆地方的说法。又宛如龟背,中心有圆,乃是龟背刻纹,是和合与共之意,下方四条线条如四足鼎立,正是神龟之态。史记曾言——龟者,天下之宝也,先得龟者为天子,且十言十当,十战十胜。正是节度对眸儿姑娘的厚望,愿其十战而十胜。同时,也暗含了哥舒将军的龟儿子……” “我画的是眼睛。” 周晃:“啊?” 沈青折一边咳嗽着,一边撑着榻起身,指了下眼睛上面四条短线:“周秘书,你看反了,这不是龟脚,这是眼睫毛。” 周秘书:“……” “要不,”周晃说,“节度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 旁边人纷纷点头。沈青折却摇头,随手把那面针脚粗疏的新绣战旗放到一边,勉强撑着精神道:“叫你们来,也不是光为了旗子的事。” 是为了他们的敌手,李希烈。此人的作战风格与之前接触过的吐蕃军大相径庭,后者大开大合,迅猛刚急。李希烈却滑不留手,一切行动都笼罩在迷雾之下,让人猜不透,又隐隐觉得危险。 纵观数次接战,他总有一种诡异的感觉。按照哥舒曜的说法就是憋屈。 看上去,除了一开始的遭遇战,似乎他们每战告捷。打下汝州没有费力,夺回襄城更是没有费力。前些时日在襄城外和李希烈本人的阵战也以小胜告终。今日清早和陈仙奇部的伏击战也是…… 换一个主帅,或许就要沾沾自喜,当真以为自己百战百胜。 但实际上对于对方而言,兵力损耗几乎可以称得上微不可计。 李希烈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沈青折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上,上面的襄城和汝州已经标示出了属于他们的红色,往西连着同为红色的彭婆、洛阳。只是现在汝襄之间的道路被打上了标志截断的叉号。 往东,染蓝的郑州、尉氏……遥隔汴州的汴宋节度使李勉……李勉……李勉的另一边还要对抗另一路不属于李希烈的叛军,也就是淄青…… 沈青折脑子里转着目前的形势,搜循着这些藩镇的过往、派系、主事人与对抗缘起。 小德继位之后,表现出了极为强硬的削藩态度,淄青节度使传位于其子的意愿遭到了德宗的阻遏,因此走上反叛的道路。 对峙开始于淄青与永平之间,永平军中分离出了宋亳颍这一新镇,受李勉管辖。使得李勉的势力在河南一带达到极盛。 李勉……这个年代姓李的人太多了,他想了许久才想起来,这个人是宗室。 河南三镇中,淄青与淮西已然走向了唐廷的对立面,而作为宗室的李勉所帅永平藩镇,则依旧是唐廷在河南地区的代言人。 如今,乐观一点来说,河南大区总经理李勉和他一起,对中间一路淮西叛军形成夹击之势。然而实际上,李勉本身也处于淮西与淄青的夹击之中。 这样隔着一段距离看去,蓝色几乎连缀成了一条弧线。 一个逐渐收口的布袋。 沈青折喃喃:“李勉……”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但他随即爆发出一阵咳嗽,吓得李眸儿伸手搭上沈青折的肩膀,想伸过去给他顺顺背。没用力,他就顺着倒下去了。 李眸儿看了看自己伸在半空的手。 她们节度这算是碰瓷吗? 沈青折迷迷糊糊间呢喃:“我好像要死……” 死机了。 李眸儿瞳孔渐缩,看着沈青折逐渐闭上的眼,急急叫了一声:“节度!” 这是他昏过去前,听到的最后一声。 三月,颜真卿的返京只引起了小范围的波澜,因为就在时旭东抵达长安同一日,有一道足以震动天下的消息经洛阳留守郑叔则之手,递到了长安—— 襄城被围。 开年以来,数月之间,李希烈兵锋所及,唐军无不恐惧避让。汴宋节度使李勉仍在河南苦苦支撑,即使沈青折在汝襄一带稍挫其勇,克复汝州,夺回襄城,也无法阻挡淮西军席卷两河之势。 随着襄城陷落,李希烈麾下封有麟占据邓州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唐廷失去对南阳盆地的控制,武关道由此阻断。 战争的阴云蔓延向南,笼罩在了整个长江流域的上空。 至此,两河战事全面升级。 江淮一向是帝国的财赋重地,朝堂震动,一道命令即刻从延英殿发出——诏治上津山路,商旅供奉改经襄阳溯汉水而上,取道商州,北至长安。 “沈青折在干什么!” 李括猛地将奏章摔到了案前,震怒之下,延英殿内无人敢言,随之响起的通传声解救了这些噤若寒蝉的朝臣——翰林学士陆贽觐见。 “他与哥舒曜如今被围在了襄城。” 卢杞奉命,向这位翰林学士说明情况。一边说着一边心里酸气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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