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拿进来,又全化没了。 结果两难全,像暗示什么。 温亭润心情更差,他连鞋都没穿,去找温东岳。 温东岳不在他身边,应该是起了,听载月楼外,还有他高声呼喊的动静。 “拿大胡萝卜,大胡萝卜——张林你听不懂吗?” “是是这是最大的了——” “黑豆!大黑豆!本王的眼必须大!” “大大大,已经很大了——” “给本王也戴顶帽子啊!你拿那荷叶做什么!?那么绿!拿走拿走!” 温亭润好奇地推开窗。 天地莹白,雪晴云淡日光暖。 载月楼前的空地上,有两个及人高的,胖胖大雪人。 一个极胖极大,胡萝卜鼻子斜斜的,长着一双黑豆大眼,正咧着嘴憨笑。 另一个全都小一号,头上盖着一整朵荷花。 温亭润心一抖。 这是,这是—— 温东岳手里拿着树枝,正在给雪人做手,他听见推窗的声音,转头去看温亭润。 又是那副神气十足的表情。 虽然他依然用严肃压着。 可温亭润知道。 得意,飞扬。 丰神,奕奕。 温东岳冲他招招手,暖日下的流辉,给他渡了光,金灿绚烂。 心动了,温亭润也心动了。 雪骤然如泼,风中更杂乱,迷了温亭润一双眼。 这叫他,如何舍得,坏这一张颜。 要不真的,别认爹了吧。 别认了。 ---- 抽小腿预警✓我可真爱这口~
第23章 (二十二)相认(上) ===== 老天爷却是由不得他不认! 除夕已至,温亭润在认与不认的焦虑中,终于打定主意,暂不认爹。没想到一场意外,将他所有的安排全部打乱。 地震了。 封京,地震了。 他和温东岳被埋在宣德楼的砖石房梁下,命悬一线。 等温亭润从昏迷中醒来,四周黑暗寒冷,全身俱痛,尤其肩背。身下,是还在昏迷的温东岳。 宣德楼彻底倒塌前,温东岳死护着他,一番滚落,成了温亭润跪在温东岳身周,手伸直了撑着地,膝盖硬磕在地上,背上背负百斤重石杂物,给身下的温东岳撑起一个安全的窝。 “老师……老师……”温亭润虚弱地喊着,每叫一声,阵痛就从胸腔传来,然后传遍全身。 太黑了,太疼了。 倒塌的烟尘呛得人窒息,血的铁腥让人更恐惧。 救命啊,谁来,谁来—— 温亭润喊不出声,断梁的木尖刺入他的后腰,背上的百斤砖石压得他百骸剧痛,多坚持一秒,都如凌迟。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变成这样。 温亭润泪眼迷蒙,滴在温东岳脏乱的脸上。 分明上一秒,他们还有说有笑地一起看烟火。 现在,竟成了这样。 除夕,素有皇亲们登宣德楼同百姓们共乐的传统。 宣德楼前的御街上,封京豪贵,会设无数彩棚搭子,内置唱曲杂耍者无数,争相演绎,以得皇帝赏酒恩赐。 御街下,汴水流过,内种冬荷万棵,舟船漫漫,皆官家姊妹,着金胜红装,赏玩逗笑。 这比州桥夜市还要闹上几倍! 温亭润花了心思打扮,雪道袍外罩水色大氅,耳嵌珍珠,和温东岳,温南衡温炎等一同登宣德楼,看万姓竞演。 那大氅连着一顶兔毛雪帽,温亭润戴上,毛绒绒的。 温东岳这厢却是一直心不在焉,即使这样喜气场面,仍能看出他有所惦念。 “除夕当天,我会和我爹爹,在宣德楼前相认。” 他一直在想这句话,可是温亭润在他身边呆了一整天,现在又同他一起登了宣德楼,没见他与他的父亲相认啊。 难不成,准备半夜相认? 温东岳心事累累,看温亭润打扮得好看,就一直跟在人身后,挡住那些探寻的目光。 直到宣德楼前彩棚撤下,火树银花窜入夜空,温亭润也没动静。 温东岳心里已经打了一天的鼓了,他迫切地想知道温亭润父亲是谁。从肃州刚来的密报被他放在了桌上,他不敢看,那心中的猜想折磨了他许多日。他怀着一丝希望,希望见证温亭润父子相认,来满足他救命稻草般的幻想。 不是他,不一定是他。 “嘭——!”夜空中,天花无数月中开,坠地忽惊星彩散。 温亭润看着烟火,温东岳看着他。 又是一双他没见过的眼眸。 太热切了,像火烧的琉璃。 那样炯炯,那样热情。 顾盼间要燃尽自己所有的光华,清澈中爆发全部激流。 他不是在看烟火。 他是在看一个人。 一个他想了很久的人。 这样一双眸,跌在温东岳眼中。 心动,温东岳又心动了。 “润儿。”他冷不丁道。 温亭润即刻就转眸看着他,眼里,还有未收走的热流。 “不,认爹了吗?” 温亭润一怔。 “不,认爹了吗——” 温东岳的声音全是气腔,每个字,都像是踩在冰上,蹦出来的。 温亭润望着他,二人身前,火花缤纷,五彩一片。 澄莹一双眸,终于有了他的身影。 温亭润笑起来。 雪帽柔软,让温亭润看起来更乖巧。 “不认了。” 爹。 “他正巧出京去了,好远。” 我就在您眼前。 “我也,不是很懂事。” 我想陪在您身边。 “……” 身前焰火流彩如落雨,城下,鱼龙欢扬夜夜舞。 时间定格,当这一双眸,溢出思慕。 温东岳狂跳不断的心直接跳出来! 遽然,楼台摇晃,天上地下,似都有人在奔腾。轰隆隆!轰隆隆! “怎么回事!!!”温东岳一把将温亭润搂在怀中,“挤什么,先——” 最后的字,淹没在轰塌里。 还有烟火在升空,西风吹落,落下不见欢乐。 是地震! 封京地震了!!! 人群惊恐奔号,哭声,喊声,倒塌声如浪滔天。 皇帝和摄政王同在的宣德楼也塌了!!! 满楼的亲贵,满楼的皇亲! “救命!” “救命!!” “救救我!!救救我!!!” 惊惶,都是惊惶。 混乱,全是混乱。 在宫内赏烟火的太后和顺王各女眷幸免于难,即刻组织兵将诸事,挖地救人。 宣德楼,尘埃废墟里,温亭润已经撑了,整整一个时辰。 他听见有人痛得哀嚎,有人敲石呼救,他现在全身都在颤,仍咬牙坚持。 他不能倒,他不能倒。 他爹就在他身下,他要他活,活。 滴答,滴答。 血腥味流在嘴里,是救命的水。 温亭润咬破自己的唇,喂了温东岳几滴“水”。 温东岳嘴中腥甜,昏暗中缓慢苏醒,迎面,是温亭润疼得扭曲的脸。 “润儿!!!”他大叫一声。 “唔……醒了,老师。” “你怎么——嘶——”活动下全身,温东岳背后硌得难受,脚上被压了个大石板。 “还好吗,老师,还好吗?” “还好还好,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温亭润咳了两声,被压得实在疼痛,肩背上的重石似乎更重了,他想埋进温东岳怀里,让温东岳搂搂他。可他知道,一旦俯身下去,他就再难起来了。 “别怕润儿,老师来救你别怕——”温东岳抬手去推温亭润肩上的砖石房梁,可一推,温亭润就疼得直叫。 “别!别——” 温东岳如惊弓鸟:“好好——不推不推。” 那怎么办。 推又推不得,这姿势,又不能代替温亭润。 为什么被压在上面的不是他,为什么不是他啊!为什么! 温东岳越想越急,总不能这样干看着。幽暗中,他摸索出一块碎石,咚咚地敲起来。 “有人吗!!!” “有人吗!!!” “这里埋人了——这里——” 敲了半天,温东岳脚上疼得一抽抽地,不一会儿就惹了全身汗。 “老师、老师,冷静点,停下,吵——” “啊?啊——好,那先不敲,不敲。” “润儿睡会儿,您——” “不准睡!”温东岳声音突然提高。 他颤抖的手摸上温亭润的脸,想替温亭润抹去脸上的灰,却越抹越脏。 温亭润一红鼻子。 好凶,都这时候了,温东岳还凶他。 “老师的错,我的错,出去老师一定给你好好赔罪,别睡,润儿别睡——” 温亭润强打精神,全身撑麻木了,膝盖没了知觉,连温东岳的话听起来都有些模糊。 温东岳不忍看他这么难受,想了想,抚着他额头,掐着嗓子哄他:“听话,润儿最乖了,不会睡的对不对?嗯?” 温亭润闻言,眼睛果然亮了亮:“润儿乖。” “真是好孩子——”温东岳又拍了拍温亭润头顶做安抚。 这话像触到了温亭润某处要节,他看着温东岳眼睛,微弱的气息走过胸腔时,脑中一闪。 得说,得说一说。 如果今天不说,以后可能,就没机会说了。 “老师,其实……我今天打算,认爹的。” 温东岳手一停。 他脑海里,忽然浮现着温亭润眼中的思慕。 心中的鼓又擂了起来,咚咚咚!咚咚咚! “我今天,本来是想——” 本来是想,着新衣,采冬荷,在汴水船中,与宣德楼上的父亲相望,相认。 他会持最清新的花,站在船头。汴水中棹移芙蓉向两边,他自从中缓缓来。 衣衫明净,踏花而来,携花相送,不止白昼。 还有他的热望。 二十年所有的盼,所有的待。 正如他在宣德楼焰火下的神情。 热切,是火。 澄明,是镜。 这样的画面他想了十多年。 一定会吸引过来的,一定会很惊艳。 他那样望着他的父亲,他的父亲,也一定会看见他。 目光交叠的瞬间,是他穿风过雨的眷恋。披星戴月,孤身一人,他终于,来到了他身边。 爹。 他会喊。 爹啊。 就是很遗憾,这些如今,都是他的幻想。 “我……”温亭润缓了半天始终开不了口,怎么说都觉突兀,遂叹息,“罢了。” 那双眸,明了暗暗了明。 可温东岳不会看错,宣德楼上最后那一眼的思慕不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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