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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黎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摸了摸汤圆的脸颊，不置可否地说了句“行了，下去吧”。 倒是一旁的穆晚襟见小栗子出去后，幽幽开口道：“皇兄好生忙碌，这日头还没下山，就有人来邀你去睡觉了？” “少贫嘴了，”穆黎瞪了他一眼，“她二哥去了水遥，朕是该多去看看她的。至于留寝，近来杂事颇多，朕并无闲情于此。” 穆晚襟罕见地没再接话，他神情古怪地看着穆黎，穆黎被盯得有些莫名其妙，便问道：“怎么了？” 穆晚襟摇了摇头，“襟儿困了，想先回了。” 穆黎没有留他，穆晚襟出了御书房但没有立刻离开。他面色阴沉地站在门外摩挲着腰间的玉扇，小栗子走过来欲询问是否有所吩咐，却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 察觉到有人靠近，穆晚襟脸上又挂上了笑，对小栗子招了招手。小栗子忙走近，弓着身听候差遣。 “小栗子，今日内务府的避子汤最晚何时可领？” 小栗子被这莫名其妙的话问得一脸茫然，但还是老实地答道：“王爷，避子汤每日最迟酉时四刻需去内务府领取。” 这是开朝太祖时期便定下的规矩，凡侍寝的妃嫔都需提前按时去内务府领上避子汤，承幸过后再由皇上决定喝与不喝。 “是嘛……”穆晚襟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哎呀，小栗子你还不速速去娴心宫讨赏？皇兄待会可就要去娴贵人那了。” “啊？”小栗子满脸诧异，方才看皇上脸上不咸不淡的神情，还以为今夜不会过去了。 穆晚襟施施然一笑，慢悠悠地转身离开了御书房门前。他抽出腰间的折扇在手腕间转了转，随后停下了动作，对身后跟着的年轻侍卫勾了勾食指，“阿星。” 被叫做阿星的侍从会意地附耳过去，穆晚襟低声对他耳语了片刻，随后使了个眼神便独自离开了。 阿星按照穆晚襟的吩咐找了处无人的地方等了一会，算了算时间，约摸着差不多了便朝着内务府走去。走了大约半刻时间，远远就看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打南边走来。阿星加快了步伐，直喇喇地与那小太监撞了个满怀。小太监“哎哟”一声倒在地上，定睛一看来人，揉着屁股爬起来骂道：“哪里来的没长眼睛的狗东西！敢撞你爷爷？！” 阿星按了按肩头，赔了不是，“公公息怒，小的方才走得急，没见着公公。只是不知道公公这般着急要去哪里？” 小太监哼了一声，见对方态度恭敬，也没再骂了，“洒家的主子今夜侍寝，洒家这是赶着点去内务府领避子汤，再晚些就领不着了！” “原来如此……”阿星抬眼看了看天色，“想必公公是在云华宫当差吧？” “你这不长眼的奴才，洒家的主子是娴贵人，”小太监洋洋得意地抱拳对着上方作了个揖，“眼下在娴心宫当差！” “啊、是嘛……”阿星状似尴尬地笑了笑，“小的方才路过御书房，见皇上抱着云嫔娘娘所养的猫逗弄了好些时候，嘴里还念叨着些云嫔娘娘的稀罕事儿。小的还以为……还以为今夜他会去那边呢……”他自说自话地低语，随后又仿佛不该多言般陡然没了下文，只是拍了拍小太监的肩膀，“看来属实是小的多虑了，这眼见天就要下雨了，小公公可莫要耽搁了娴贵人的大事呀。” 小太监被他弄得满腹狐疑，却也不敢再有所延误，忙小跑着奔向了内务府。
第41章 41 === 浔河江畔，春桃新发。早春的江水被朝霞映得波光潋滟，赤色的霞光与一汪青碧缠绵蔓延，粼粼地流向天际。彼时江面船只交错，江岸往来络绎，一派春色无边的繁华景象。 一个金发男子负手立于江岸，对着这满眼的春光慢悠悠地吟了句诗：“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 他的发丝卷曲齐肩，一双眼睛湛蓝如洗，闪着精明的光。他回过身看了眼身旁跟着的几个随从模样的人，目光落在了其中一个高大汉子身上。那汉子走上前附耳说了些什么，随后金发男子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 再说皇宫那头，几个闲来无事的宫女太监聚在一起，神神秘秘地说着些宫中秘闻。 “诶，你们听说了吗？云嫔娘娘养的猫没了。” “知道知道，听说是跑去了娴心宫，偷吃灶台上新进的鹿肉被太监抓住，让娴贵人下令给杀了。” “嘘——”为首的小太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小点声！云华宫那位这会正在闹呢，被听见了可要好罚！” 被喝止住的小宫女摇了摇头，叹气道：“哎，要说一只猫都尝过鹿肉的味道，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呢……” 旁边一个小太监嘿嘿一笑，“怎么，你也想当偷腥的猫不成？” 这略带荤腥的话题让一群宫女太监们咯咯笑做了一团，可还没等他们笑完，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小太监回过头，见穆黎正坐在御撵之上，一群人连忙惊惶地跪在地上行礼。穆黎淡淡朝他们那看了一眼，随后抬眼看向了前方，冷冷说了一句：“责令下去，这些在背后嚼主子舌根的奴才们，每人掌嘴一百。小栗子你去看着，少一下都不准给朕回来。” · 云华宫的寝殿门口正跪着一大群宫女太监，穆黎到时见到这阵仗不由得黑了脸。 “都跪在这作甚？一个两个都不用干活了是吗？” 在队伍前端的光芜反应最快，她跪在地上朝穆黎行了礼，然后才满眼通红地解释：“皇上您可算来了，主子从昨日起到现在都滴水未进……” “滴水未进？”穆黎眉头皱得更甚，“他这是要为了只猫一并死了去吗？” 「死」在宫内向来讳莫如深，穆黎这话一开口就吓得跪在地上的宫人们连连磕头，只有光芜横着脖颈，双眼越发的红，“皇上！是娴贵人杀了汤圆！” 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在本就安静的院内显得尤为洪亮。穆黎扫了眼紧闭的寝殿大门，说道：“看来是朕平日里太宽待他了。” 他伸手捏起光芜的下巴，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光芜咬了咬下唇，冰冷的温度透过手指传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穆黎冷哼了一声，没再跟她计较，松开手转身推开了寝殿的门。屋内陈设一如往常，却安静得出奇，他朝屋内走去，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顿时心感不妙，连忙转身夺门而去。 “嗳！皇上您去哪？——”光芜追在后面喊，只隐约听到穆黎说了句“摆驾娴心宫”。 娴心宫与云华宫相隔约摸一炷香的脚程，穆黎大老远就能听见里面嘈杂的哭声。他跨进门，迎面一只绿羽红嘴鹦鹉冲着他就飞了过来，穆黎挥手挡在脸前，一旁的小太监们手忙脚乱地护驾，场面荒唐又滑稽。 那鹦鹉被一个眼疾手快的侍卫逮住，呈到穆黎面前时嘴里还喳喳地喊着“皇上吉祥”，这是萧梦声养来讨穆黎欢心的。 但穆黎此刻也顾不上这个了，他怒气冲冲地推开殿门，果然看见了碧浓。 碧浓正横坐在殿内的太师椅上，一双长腿懒洋洋地交叠着，搭在旁边的案台上。他的手中握着把不知从哪寻来的铁尺，不时在空中挥动几下，带出“呼呼”的风声；而脚边则跪着几个瑟瑟发抖的太监，嘴里哭哭啼啼地念叨着“娘娘饶命”。 “这是在干什么？”穆黎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 屋内的众人全都望了过来，方才还缩在角落的萧梦声梨花带雨地扑到穆黎腿边，指着身后的碧浓泣不成声，“皇上——皇上，呜呜呜……云嫔姐姐不知何故突然闯进来，嘴里嚷嚷着要给她的猫报仇，就……呜呜……就开始大闹娴心宫！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呀……” 穆黎把发髻歪斜的萧梦声从地上扶起来，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不知为何？你不是清楚得很，他是为猫报仇吗？” 萧梦声本以为穆黎是来帮她的，没成想会被呛上这么一句，又抽抽噎噎地开始抹眼泪，“皇上……臣妾冤枉啊，那猫儿无端跑来臣妾宫中偷吃，臣妾只是吩咐下人们教训一下，呜呜呜……没想到……” 穆黎无奈地伸手替她擦了擦满面的泪水，望向了站在不远处的碧浓，“云嫔，你不觉得应该跟朕解释解释吗？” 碧浓挑了挑眉，将鬓边的碎发随手别到了耳后，漫不经心地答道：“这还需要臣妾解释吗皇上？臣妾的猫被他们杀了，现在不过是以眼还眼以牙还还牙罢了。” 穆黎觉得额头又开始突突地疼了起来，他按住额角，“胡闹，你给朕回去！” 穆黎上前去拉碧浓的手腕，一旁的萧梦声立刻反应过来，不依不饶地出声喊着：“皇上，姐姐她这样目无法纪，您难道要偏袒她吗？” “哈，我目无法纪？”碧浓怒极反笑，他可不是什么谦谦君子，若不是看在穆黎的面子，他早就对这个女人动手了。碧浓一手抓起萧梦声领口的衣襟，唇边挂着阴恻恻的笑，“娴贵人怕是没见过我目无法纪的样子吧？” 萧梦声被碧浓穷凶极恶的模样吓得不轻，哆嗦着又要掉眼泪，穆黎赶紧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皇上你看她！——”萧梦声落了下风，气得牙痒痒，却只得边哭边跺脚，穆黎被吵得头痛欲裂，出声止住了这场闹剧，“都别闹了！” “你有错在先，不怪云嫔要来找你撒气，”穆黎皱着眉盯着萧梦声，“朕念你是初犯，就罚你在娴心宫将佛经抄十遍，什么时候明白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什么时候再出去。” 说罢，他转头扫了一眼殿内满屋的狼藉和跪着的一众宫人，“都起来，把这娴心宫上上下下全给朕打扫干净，省得看着晦气。” “至于你，”穆黎看向冷着脸的碧浓，“先给朕回云华宫再说！”
第42章 42 === 穆黎拉着碧浓一路走回了云华宫，他“啪”的一声将门重重关上，才将碧浓松开。“你跑去她那里发什么疯？！” “我发疯？”碧浓冷冷咀嚼着穆黎的话，“我不发疯，难道等着皇上替我的汤圆报仇不成？” 穆黎没由来地眼皮一跳，但还是硬着喉咙道：“此事朕自然会为你讨回公道，但你不管不顾跑去娴心宫大闹，若这后宫里人人效法，那还成何体统？” 碧浓嘴边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指尖轻轻抚上穆黎的脸颊，“皇上的讨回公道，是关几天禁闭，还是抄几本经书，颂几天佛？” 穆黎微微一怔，心烦意乱地挥开碧浓放在他脸颊的手，反问道：“那你想要朕怎么样？拉她出去打个几十大板，然后打入冷宫？还是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之后快？” 碧浓没有说话，但穆黎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撇过头不去看那双碧绿的眼睛，低声说道：“她是当朝丞相之女，如今还有兄长在外替朕平叛，你要朕如何为了一只畜生的性命去严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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