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云深姐姐。” 段月容伸手去拿勺子,却因双手无力,一下子掉在床上。 谢云深捡起勺子,擦干净了,道:“还是我来喂你吧。” 便舀了一勺乳白色的鱼汤,放在唇边吹凉了喂给他。 谢云深的手艺极好,鱼汤十分鲜美,不多时一碗鱼汤就见了底。 将空碗搁在一边,“月容比方才更俊美了许多呢,瞧这皮肤跟雪似的,我可真是羡慕死了!” 泡完药浴后,段月容体内的毒素杂质被尽数排除,皮肤较之前更白皙细嫩,自然就显得越发秀美了。 谢春来听谢云深这话,忍不住笑道:“刚好,为师这里还剩些药材,你若是羡慕月容,便也去那药水里泡上一个时辰,保管你肤色也跟月容一样!” 谢云深做出悚然之色,双手举过头顶做讨饶状:“别别别,我可怕痛了!” 又对段月容道:“月容居然可以坚持那么久,真真是我见过的最顶天立地的男儿!” “顶天立地的男儿”这样的夸赞无疑让段月容心里很是满意。 还不等段月容再说些什么,谢云深却发现他唇上为了抑制疼痛咬出来的伤口,虽然已经不在流血了,但那几个深深的齿印在花瓣一样的唇上格外刺眼醒目。 到柜子里取了药膏来,挑了一点在指尖上,附身凑近了段月容,细细将药膏涂了上去。 冰冰凉凉的药膏很好的缓解了刺痛,白白软软的指尖与柔软的唇相触,碰撞出酥酥麻麻的奇异感受,一直传到段月容心里,痒痒的,但很舒服。 段月容这才注意到两人的距离有多近,近到他可以清楚地看见谢云深黑曜石一样的眼中映出的自己的倒影。 下意识抿紧双唇,却不小心含住了谢云深还未来得及撤走的指尖。 一抹红霞慢慢爬上谢云深双颊,更添几分娇俏可人。 谢云深没料到段月容会突然做出这番动作,一时愣在原地,自己的指尖被段月容柔软的唇轻轻包裹,这种感觉……似乎还不赖? “云深,你再去给月容抓些鱼啊、野鸡、野兔什么的,做些好吃的给月容补补身子。” 谢云深回过神来,抽回自己的手,段月容也低下头,不敢再去看她。 将药瓶放回柜子里,谢云深拿起碗,逃命似的跑了出去,弄得不知情的谢春来一脸莫名其妙。
第二十九章 浴火重生 谢春来又叮嘱了段月容几句,让他好好休息,便去药园子里准备将来会用到的药材。 段月容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头顶雪白的床幔。 忽闻一阵脚步声自门外传来,一看,正是祈安提了食盒进来,身后跟着段清歌。 祈安将食盒往桌子上一放,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段月容:“啧啧啧,真惨!” 段月容斜睨他一眼,不语,对段清歌道:“囡囡,过来。” 段清歌“噔噔噔”跑到床边,一看段月容面白如纸,唇上几个深深的牙印,小嘴一撇,眼睛就红了,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吧嗒吧嗒往下掉:“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谢叔叔欺负你了!” 段月容费力地抬手,擦干她脸上的泪水,顺手捏了捏她肉肉的小脸:“哥哥没事,不过泡了个药浴,不打紧的。” 对于段月容的话,段清歌向来是深信不疑的,便擦干净眼泪,抽抽噎噎跑到桌边,踩着凳子把食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一碗山参野鸡汤来。 端着汤小心翼翼走回床边,“这是云深姐姐做的,我喂哥哥喝吧。” 舀了一勺鸡汤,正要喂给段月容喝,却被祈安拦住,段清歌一脸疑惑看着祈安,只听后者哼了一声道:“你瞧瞧你这端碗的手,抖得跟筛糠似的,别一不小心把碗打翻了,把你哥给烫死了。给我吧,我来喂。” 段清歌委屈巴巴地“哦”了一声,乖乖将勺子放回碗里,把碗给了祈安。 祈安扶着段月容坐起来,舀了一勺汤吹凉了喂给段月容:“师姐亲自下厨给你煲汤,小爷亲自喂你喝,你段少主可真是好福气!” 段月容有些意外他态度的转变,听了他的话把他之前的行为归结为吃醋,笑道:“能让祈安公子亲自喂月容喝汤,实乃月容三生有幸。” “哼,”祈安下巴微扬,“知道就好!” 祈安似乎很喜欢给别人喂食的感觉,等段月容喝完一碗汤后,又盛了几大碗,直到段月容几乎被撑得哭出来才罢休。 在床上躺了两天,段月容才觉得浑身再次充满力气。 彼时谢春来也已经备好了药材,吩咐谢云深与祈安还有段清歌不准来打扰,带着段月容去了密室。 密室里很空旷,很安静,里面没什么陈设,只最中间有一张寒玉床。 谢春来让段月容躺在床上,用拇指粗细的铁链扣住他的手腕和脚腕,将他呈“大”字形绑在床上,又卸了他的下巴。 段月容又惊又疑地看着谢春来,一只手攥紧了他给谢云深编的平安结。 只见谢春来从针灸包里取出一根银针,这银针比一般的银针要略粗一些,而且似乎是中空的——因为他看见里面似乎有水一样的液体在流动。 谢春来掀起段月容的袖子,在胳膊上摸索一阵,找准了下针的位置后,干脆利落精准无比地扎了下去。 段月容只觉得微微刺痛,随后依稀感觉到有什么凉丝丝的液体流进他身体里。 这银针是特制的,比一般银针略粗,中间中空,针尖处有一个头发丝大小的洞。 这几天谢春来配置了数百种毒药,浓缩炼制成了几滴,用特殊手法注入银针中。 现在这些毒药已经通过银针,尽数进入段月容体内。 在银针拔出去的那一刹那,段月容觉得浑身冰冷,如同一丝不挂地身处冰天雪地,片刻后又觉得炽热无比,如同被架在火上烤。 四肢百骸传来一阵阵刺痛,像是有无数生着利齿的虫子在噬咬着。 五脏六腑如同移了位,又像是有无数把利刃狠狠插!进去又抽出,然后又狠狠插!进去。 段月容痛得几乎神志不清,依稀听见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闷闷的,听着像是很软的东西。 扭头一看,自己身上的皮肉居然开始一块块腐败脱落,有些地方已经露出了白骨! 段月容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谢春来要卸掉他的下巴——怕他咬舌自尽! 他痛得想尖叫,却只能咳出乌黑的毒血;他想昏过去,身体传来的痛却让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他想挣扎,但四肢被铁链紧紧绑缚住,动弹不得。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声地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月容,挺过去!” 是谁在说话?安然?还是段淳风?还是谢春来? 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分辨了,他现在只想就这么睡过去,永远地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承受这些痛苦。 “平儿,你要好好活下去!” 这一次他看清楚了,是安然和安福,可是他们不是已经死了吗? “若是连这点苦都吃不了,你也就不配做我段淳风的儿子!” 这是段淳风无疑了。 “月容你要挺过去,你的父亲和妹妹还等着你呢!” 父亲…… 段月容猛的清醒过来。 是了,他的父亲还在等他,他绝不能就这么死了!绝对不能辜负父亲的期望!绝对不能让父亲对他感到失望,绝对不能! 一想到自己若是死了,段淳风一定会对他失望,段月容就觉得生不如死,甚至比现在这些痛苦还要严重十倍、百倍、千倍乃至万倍! 段月容手紧握成拳,他现在手心里的皮肉已经变得软烂,指甲刺进流着脓水的肉里,发出令人作呕的轻微的“噗嗤”声,指尖轻而易举碰上了掌心的骨头,很奇妙的感觉。 他的手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痛了,他闻到了自己身上传来的腥臭味,如同一具正在腐烂的尸体,和尸体不同的是,他能感觉到痛。 下巴被谢春来卸掉,他叫不出声,说不出话,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低沉嘶哑的“嗬嗬”声。 眼泪如同决了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一滴接一滴滚落,渗进脸上裂开的皮肉里。咸咸的眼泪流进伤口,如同往里撒了一把盐,越发的疼,越疼眼泪流的越凶,眼泪流的越凶就越疼,如同令人绝望的死循环。 谢春来看着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的段月容,心疼的不行。 医者父母心,段月容又颇合他眼缘,他自然多疼他几分。 想到段月容不过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却要承受这样的苦难,眼圈一红,落下泪来。
第三十章 养伤 不知道过了多久,段月容以为自己要死去的时候,疼痛开始逐渐减弱,一炷香后,再感觉不到任何苦痛。 谢春来不忍再看,给他接好了下巴,出去让谢云深拿了生肌的药膏来,给段月容涂上。 谢云深拿了药,一进密室就闻见一股浓烈的腐臭味,让素来爱洁的她险些吐了出来。 一看段月容四肢被铁链绑住,身上皮开肉绽,有几处已经能看见白骨。 他一只手紧握成拳,另一只手似乎攥着什么东西,露出几根已经干枯的藤草和杏花——是他编给她的平安结。 谢云深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却还是流了出来。 “疼不疼?” 声音颤抖而沙哑。 “不疼……” 段月容嘴角动了动,勾起一个微笑。 他脸上坑坑洼洼,几小块皮肉已经脱落,浊黄浓稠的脓水从脸上滴滴答答地顺着脸流到寒玉床上,再不复往日精致秀美,衬得那笑也十分诡异骇人。 谢云深泪流的更凶了,手指沾了药膏,想涂又不敢涂,生怕一不小心弄疼了他或是又弄掉一块皮肉下来。 “云深姐姐,”段月容再次费力地勾起微笑,“你尽管涂药吧,我真的不疼的……” 那样生不如死的痛他都挺过来了,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谢云深怕眼泪模糊了视线,用衣袖擦干眼泪,小心翼翼给他涂药,手抖得像筛糠。 她的动作很轻,仿若对待易碎的瓷娃娃。 段月容道:“我这幅样子,一定吓到云深姐姐了吧?” 谢云深道;“没有的事。” 段月容道:“以前我总嫌弃自己这张脸,太女气,总被人当做女孩子。现在想想,女孩儿一样的脸,总比妖怪一样的脸要好。” 谢云深道:“谁说你长得女气了,明明很有男子气概,他们把你当做女孩子,那是他们眼神不好。” 段月容问:“云深姐姐,你会做红豆粥吗?我想喝红豆粥。” 谢云深答:“会,涂完药就给你做。” 段月容道:“云深姐姐对我真好,像我娘一样。” 谢云深笑骂:“胡说八道,我哪有那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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