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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灵道：“这冷香院看着甚好。虽说现在没有梅花可看，但却有不少梅子。奴家不才，刚巧会酿梅子酒，到时候奴家摘一些梅子，酿成酒给公子尝尝。” 玉晚风拍手称赞：“想不到清素姑娘还会这手艺！梅子酒在下曾喝过一回，既有梅子的酸甜，又不失酒的甘醇，想不到竟有口福能喝到姑娘亲手酿的梅子酒！” 万俟灵笑道：“还望公子届时不要嫌弃奴家手艺不好，酿的酒不堪入口才是。” “哪里哪里，”玉晚风道，“现在时辰不早了，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姑娘也累了，姑娘就先歇着吧。有什么需要尽管派人告诉我，我就在隔壁翠竹院。晚膳时候我会派人来请姑娘。” 万俟灵福身一礼：“多谢公子，奴家就不送公子了。” 玉晚风前脚刚踏出冷香院，万俟灵就将门一关，整个人面朝下扑倒在软榻上。 趴了一会，感觉到有些闷得喘不过气，万俟灵才慢悠悠地翻了个身，不轻不重地锤着肩膀。 今天一直端着大家闺秀的样子，可把她憋坏了。 若是让段月容他们看到她这幅温婉样子，一定会首先看看她是不是发烧了，再确定一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 软榻铺着厚厚一层褥子，软绵绵的，像是躺在云端，还带着阳光暖融融的味道。 万俟灵一把撕掉人皮面具收好，惬意地躺在榻上，躺着躺着，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斜阳西沉。 万俟灵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睡眼朦胧地爬起来。 正要给自己梳洗，就听见一道女声：“小姐，晚膳已经备好，我们公子特地命奴婢过来服侍小姐梳妆。” 放下已经拿到手里的梳子，匆匆忙忙戴好面具，才起身去开了门，一个绿衣服的侍女规规矩矩立在门口，看着比她大上两岁。 那侍女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侍女，手里各捧着檀香木托盘。 为首的那个托盘上搁着一件茉莉花红的锦绣长裙，剩下的全是各色首饰，看得万俟灵眼花缭乱。 绿衣服的侍女服侍万俟灵换上了衣裙，绾了个很配她现在这张脸的堕马髻，又往她发髻上插了五六根簪子步摇。 万俟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头珠翠跟个没见过世面的暴发户似的，嘴角隐隐有些抽搐：“你们公子喜欢这样的？” 侍女道：“以往的姑娘都是这么打扮的，公子倒是不怎么反感。” 在侍女疑惑的眼神中将头上的簪子步摇统统取下，挑了两朵素雅的绢花戴上。 她和那些姑娘的目的又不一样，干嘛要和她们一个打扮？ 于她而言，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完全就是累赘。 打扮完毕，万俟灵站起身，对侍女道：“烦请姑娘前面带路吧。” 翠竹院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满园翠竹。 绿莹莹的竹叶中夹杂着一两片枯黄的叶子，非但不扎眼，反倒别有一番风趣。 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 玉盘一样的月亮高悬空中，薄纱似的月光笼着竹叶，在地上投出一片阴影，随着夜风轻摇慢摆。 玉晚风一身杏色长衫，坐在房内静候着佳人到来。 房内只燃着几支蜡烛，被绘着翠竹的纱罩罩住，灯光柔和而明亮。 常言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玉晚风不是什么美人，但却是个实打实的美男子，俊脸被烛光一照，越发显得柔和。 万俟灵觉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心神，抬步走了进去。 玉晚风见万俟灵进来，脸上露出一抹微笑，道：“清素姑娘，快请坐！我也不知道清素姑娘口味，就让下人随便做了点，也不晓得姑娘爱不爱吃。姑娘喜欢什么，尽管告诉我，我下次让人做了给姑娘吃。” 万俟灵道：“我不挑的，只要是能入口的东西，我都喜欢吃。” 两人吃过晚饭，玉晚风叫人沏了茶来。 万俟灵看着茶盏中的茶叶，做出犹豫不决的表情，期期艾艾开口：“今日幸得公子慷慨解囊，先父才能入土为安。公子大恩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奴家愿为奴为婢，侍候公子！” “哎——”玉晚风一脸不以为然，“姑娘这样天仙似的美人儿，在下怎么忍心让姑娘为奴为婢，做那些服侍人的苦差事！只希望以后在下挑灯夜读的时候，姑娘能在一旁红袖添香;偶尔再陪在下赏赏花儿，看看月亮，在下就心满意足了。” “那奴家就先谢过公子，”万俟灵冲玉晚风福了福身，“眼下时辰也不早了，奴家就先回去休息了。” 玉晚风起身相送：“姑娘慢走。” 次日一早，万俟灵就早早起了身，从院里的梅树上摘了些梅子，洗干净沥干水后与冰糖一起放入酒坛之中，又往里加了些米酒，密封后埋进了最大的那棵梅树下。 万俟灵拍拍手上的泥土，心道：玉晚风，你就等着喝姑奶奶亲手给你准备的断头酒吧！ 埋下了酒，万俟灵又去厨房做了些早点，装到食盒里头，拎着去找玉晚风去了。
第三十四章 情窦初开 彼时玉晚风刚起身，正在更衣。守在门口的侍女也不敢拦她，任由她大摇大摆地进去。 将点心放在桌上，很自然地替他穿上衣服，两人相视一笑。 而后万俟灵又为他束好发，拉着他在桌边坐下，将早点一一取出：“这些是奴家亲手做的，公子尝尝合不合胃口？” 舀了一勺粥，米粒软绵，味道清甜，忍不住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不多时一碗粥就见了底：“清素姑娘好手艺！” “别光喝粥。” 万俟灵捏着筷子，给他夹了一块糕点。 早饭味道很不错，又是万俟灵亲手做的，玉晚风吃了很多，其中最合他胃口的几样糕饼点心被吃了个干净。 这绝对是玉晚风二十七年来吃得最饱的一次，肚子有些撑了，万俟灵干脆陪着他在花园里散步，顺便消消食。 花园内四时花卉交错种植，确保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盛开。 走到一处八角亭前，玉晚风突然兴起，想要与万俟灵对弈一局，便让侍女取了棋子来。 玉晚风于棋一道虽然会些，却不精通;万俟灵在暗影楼时看段月容与温明仪对弈过几局，但只是会下，棋艺并不高明。 两个半吊子一边说说笑笑一边下棋，玩得倒是不亦乐乎。 自那天以后，万俟灵便时不时做些点心小菜，和玉晚风一起吃吃饭喝喝茶。 与他关系倒是日益亲密起来，相处时有意无意地不小心展露出本身精灵古怪的性格。 譬如下棋时耍赖撒娇要悔棋;趁着他读书的时候从背后悄悄捂住他眼睛，让他猜她是谁;给口味清淡的他菜里放很多很多辣椒，在他辣的满头大汗时，在一旁捧腹大笑…… 玉晚风非但不恼，反而觉得这些小性子于她而言，就像是点睛之笔于那画壁上的龙，给她整个人注入了灵魂，变得鲜活起来，越发地让人喜爱。 一次无意间，万俟灵发现玉晚风极擅丹青，便吵着要他给她也画一幅。 玉晚风没法子，便让侍女带着文房四宝，与她一道在花园里寻找怡人的景色。 花园的一角种着一片西府海棠，一人高的海棠树开满了红艳艳的花盏，遮住了八角亭，微微露出一角飞檐。 海棠虽然无香，但看着那艳烈的花，似乎就可以闻到那甘醇的香气。 万俟灵扯扯玉晚风衣袖：“晚风，晚风，咱们就在这里画吧！” 相处了这么久，她早已经改口唤他“晚风”，这也是玉晚风要求的。 “嗯，”玉晚风将熟宣铺在亭中的石桌上，用水晶镇纸压住，“你摆个好看些的姿势。” 万俟灵侧过身子，摘了一朵海棠，微微垂首，似在嗅闻花香，又似在凝视花盏。 一阵微风拂过，吹落一片缤纷落英，一片片花瓣如同一只只蝴蝶，拂过佳人柔和的侧颜，停驻在佳人发间、肩上。 玉晚风出了神，一双眼似乎黏在她身上，时间在这一刻停止。 月里嫦娥难至此，九天仙子怎如斯。 玉晚风蓦地想起这句诗来，什么嫦娥，什么仙女，和她比起来，大概也只是庸脂俗粉了吧！ 等了半晌，却见玉晚风楞楞看着自己，跺跺脚，半是撒娇半是嗔怪：“晚风，你发什么呆？快画呀！” “画……画，我这就画，嘶——”玉晚风回过神来，急忙忙道，却一不小心咬到舌头，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哈哈哈哈哈……” 见他这副囧状，万俟灵笑得前仰后合。 玉晚风轻咳一声：“还画不画了？” “画！”万俟灵赶紧站好。 侍女轻车熟路地磨墨。 描、染、点、勾……一笔一画十成十的专注，十成十的认真。 工笔画笔法精谨细腻，画作栩栩如生，但极耗时间，万俟灵站得身子都僵了：“好……好了吗？” 站了许久，早已有些疲累，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 玉晚风头也不抬：“快了，快了。” 万俟灵撇撇嘴：“半个时辰之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玉晚风落下最后一笔，道：“好了，清素过来看看。” 将海棠花插在头上，活动了有些僵硬的身子，万俟灵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亭中。 入目是大片大片的海棠树，满树繁花艳若朝霞。有花瓣纷纷扬扬落下，仿若满天花雨。 树下俏生生立着一个红衣少女，手执一朵海棠花，螓首微垂，侧脸柔和美好。 雪白的面颊微微泛红，如同敷了胭脂，也不知是否是被满树海棠映的。 有三五片海棠花瓣落在少女发间、肩头，非但没有让佳人失了颜色，反而衬得人比花娇。 万俟灵捧着画左看右看，喜得眉开眼笑：“我要把这幅画裱起来，挂在房里，天天看！” 玉晚风笑得温柔缱绻：“都依你！” 万俟灵抱着画，喜滋滋回了冷香院。还没进门，就察觉到生人气息。 推开门一看，果见一人端坐于外厅。 那人一身白衣，纤尘不染，袖口与领口绣着银色云纹滚边;腰间挂着一块和田玉玉佩，上刻“握瑾怀瑜”四字。 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似有万千星辰隐于其中，眉间一点朱砂殷红如血。 万俟灵很是惊讶：“月……月容哥哥？” 段月容冷哼一声：“还认得我是你月容哥哥！那你可还记得你的任务是什么！” 抱着画的手倏尔收紧，语气有些紧张：“当……当然记得。” 段月容扫她一眼：“你在他身边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 段月容看着窗外的梅树，淡淡道：“一个月……应该有很多次机会下药吧？为什么迟迟不肯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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