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琅都已被舍弃了,前方兵将面对宣褚大军,不过是多撑几日、少撑几日的事。一旦琅都失守,与朝廷有关联的人势必要遭殃的,公子也早作打算吧。” 闻倾越没在意他是否忘了,自己是宣褚人,只从他话中抓住一点:“你是说,我如今自由了?” 管家一愣,回道:“按照王爷的意思,应该是的。” 闻倾越思虑片刻,起身要走。 “公子你去哪?”管家忙抱了匣子追上,“公子,这东西还没带上呢,还有……” “我不需要。” “公子,这不行啊……” 管家一路相劝,直到跟着他到了王府门前,却见门户大开,闻倾越也顿住了脚步。 瑨王府外,赫然是本该在南迁路上的季怀元,身后跟着墨蓁和一众亲兵,约有百人。 管家慌忙跪下行礼。 季怀元步步逼近,眼中透着危险:“这是要往哪儿去,闻庄主?” 闻倾越心头一沉,不禁往后退。 季怀元冷笑道:“瑨王真是好本事,将一个宣褚人藏得这么深。本宫为了查清你的底细,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呢。” 闻倾越满怀戒备:“在下不过一介平民,你查我,怕是得不偿失了。” “怎么会呢?你于本宫,可有大用。”季怀元皮笑肉不笑,“来人,把这宣褚细作给我拿下。” 前头的几个亲兵领命上前。 闻倾越不免心慌,自知重伤初愈,武力大不如前,又手无寸铁,是敌不过眼前众人的,若想不被敌人利用,只有…… “都退下!” 一柄银月弯刀抵在了季怀元颈前,他浑身酸软,难以动弹,后知后觉是被墨蓁按住了穴位。 亲兵回头见此状,不敢妄动,但全都挥戈备战。 季怀元恼怒不已,却是头也不敢转:“墨蓁!你敢背叛我?” 墨蓁丝毫不惧:“本非正主,谈何背叛?” “你的主人是谁?” “当今宣褚帝王。” “你说过他是你的仇人!” “你信便好。” 季怀元更为恼恨:“墨蓁!我如此信你、器重你,你竟然骗我!” 墨蓁回以冷笑:“废话少说,要想活命,就放了他。” “我手下还有亲兵百人,你以为你们逃得掉吗?” “你大可一试。” 季怀元满怀愤恨不甘:“都瘸了吗?还不抓人?” 那几个亲兵迟疑着,又开始接近闻倾越。 “谁敢!”墨蓁将手中弯刀压近,割开了季怀元颈上皮肉,血液染上了领口。 季怀元慌了神,面无血色:“墨蓁,你别乱来,我可是……” “闭嘴!”墨蓁喝止他,朝太子亲兵道:“方碣太子若有闪失,你们也难以交代。后撤!” 众亲兵僵立,不知该不该听从。 季怀元气急,喝道:“还不后撤!” 亲兵这才撤离王府门前,退至稍远处。 墨蓁押制着季怀元转过身:“继续撤。” 亲兵遂又退至更远,墨蓁也渐渐退往大门。 “墨蓁,这下够了吗?你快放……” 季怀元话未说完,弯刀就从颈前划过,几乎截断一半脖颈,彻底断绝了生机。 众人俱惊。 亲兵怔了一刻,随即冲杀过来。 墨蓁已退至门前,朝闻倾越一点首,扯住管家的衣襟将人提起:“关门,他若伤着半分,杀了你!” 不等管家回应,墨蓁又跨出门槛,手中弯刀一分为二,迎上了亲兵的攻势,将所有人拦在门外。 管家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关上了王府大门,挂上门栓。虽已暂时安全,但门外厮杀的声音仍让人胆颤心惊。 闻倾越半懵半醒。不知过去多久,外面的动静才止歇。 大门重启,墨蓁站在门外,脸上身上都染了血,带着杀戮之后还未消散的戾气。弯刀垂在两侧,刃尖还滴着血。 她的身后,无一生还。 …… ———— 宣褚大军三师齐汇,面临的是琅都之前最后一道防线。 护驾南迁的必是主力,琅都所剩兵力不多,只要这道防线被攻破,琅都城防将溃如决河。 季慎元对这一战并无多大期望。方碣朝廷早已腐朽不堪,皇室贪生怕死,朝臣也贪图安逸享乐,太子明里利用他,背地视他为眼中钉。 他不指望为这样的方碣逆转乾坤,只图报复与赎罪。 方碣军从中间让出一条道,季慎元驱马到了阵前。 顾辰麒也从列阵中出来,几乎捏碎了手中的马鞭。 “季慎元!朕原想打入琅都,找你清算,你竟有胆子来!” 季慎元忍不住嗤笑出声:“你以为我会怕你?倒是你,还要自以为是到什么时候?” “你忘恩负义,害闻家满门,竟无半点悔过之心!” 季慎元凝了脸色,后又笑开了:“是,我忘恩负义,我害仁奚山庄灭门,血债血偿我无话可说!” 他的眼中随即现出狠色:“可你呢?你又算什么?背信弃义,还是始乱终弃?” 顾辰麒脸上更寒。 季慎元看得解气,又佯作叹惋:“顾辰麒啊顾辰麒,你真是可恨又可怜……不,后果是你自找的,是你活该!原来你对我越师兄,也不过如此。” 顾辰麒以马鞭指向他:“你也配提他?再胡说八道,我让你下辈子当哑巴!” “你急了?说到你痛处了?呵,清算怎么不算上你自己?虚伪小人!” “找死!”顾辰麒提了剑,从马背一跃而起,朝季慎元当头一击,也成了这场战争开始的讯号。 李祝心知无法阻拦,立即让墨霄带人布在那两人周围,与敌兵相抗。 季慎元被逼下马,而后迎向顾辰麒的第二招,刀剑相撞,震荡了虎口。 两人毫不相让,但顾辰麒身经百战,到底胜他一筹。 数十回合过去,季慎元挨了多处伤,也有数次成功反击。 趁挡下又一次攻击时,季慎元愤然道:“凭什么?我们早就相识,可自从你来了,他的心便向着你,连师父师娘也向着你!” 季慎元回了一击:“你到底哪里好?一面假装赤诚真心,一面另娶他人为后。你敢不敢让他知道,你就是这样爱他的?” “你闭嘴!”顾辰麒挥剑上挑,在他右臂划开一道伤,深可见骨。 季慎元右臂失力,腰刀落地,转眼间,已被一剑刺穿胸膛。 滔天恨意,令顾辰麒的眼里几乎燃出火来。 “你们杀了我的阿越,朕,要这方碣陪葬!” 季慎元忍着锥心伤痛,咧开血口,悲凉且嘲讽地笑,而后变为大笑。 顾辰麒又将剑刺得更深,季慎元于剧痛中止住笑,口中涌出鲜血。 季慎元直直地盯着他,神情戏谑,缓缓说出:“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但是不想再见你。 顾辰麒瞳孔一震:“你说什么?” 季慎元仍用最后的力气嘲笑:“你……找不到他……” 就此倒下,了无生息。
第60章 59 失踪 “他,还活着……” “你……找不到他……” 那两句话在顾辰麒耳边循环往复,他足足愣了半晌,忽然俯身扯住季慎元的衣领:“季慎元!你把话说清楚,阿越在哪儿?我的阿越在哪儿?话还没说完,你不准死!季慎元!” 只是无论他如何摇晃、叫唤,季慎元都毫无反应。 墨霄回到顾辰麒身侧,无从劝起。 方碣军主将已死,战场上也分出了胜负。李祝时刻关注着顾辰麒,远远发现不对,便赶了过来。 “陛下,怎么了?” “舅父……”顾辰麒抓住他的手臂,一双通红的眼看向他,颤声说:“阿越还活着,他还活着!” 李祝愕然,竭力劝他冷静下来,听说是季慎元亲口所说,不禁怀疑季慎元故意编造谎言刺激他,但又不忍再次破灭他的这一丝希望,只好劝他等入了琅都,再行查证。 接下来的战局可谓毫无悬念,随着琅都城门大开,兵将受降,城墙上的旌旗便换了图腾。 方碣朝廷朽坏,横施暴政,早已不得人心。所以,方碣百姓并未因国破而过于悲愤,只担心宣褚将士是否迁怒于斯。 顾辰麒向来不许兵将欺压平民,吩咐诸事后,遣散了众人,站在荒凉萧索的方碣朝堂上,满心焦灼。 李祝劝道:“陛下莫急,等墨蓁回来,自然就能知道闻庄主的下落了。” 入主琅都前,顾辰麒终于收到墨蓁传出的消息。墨蓁信中禀报,季怀元已为她所杀,闻倾越身在琅都,现已安全。 当时顾辰麒将那页小小的笺纸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再三确认,生怕有假。才入琅都,他就让墨霄去联络墨蓁。 他早就想好,等问到闻倾越所在之地,他该亲自去接他回来。 顾辰麒思来想去,忽然有些担忧:“我让阿越等了太久,这些时日他必定受了不少苦,他会不会怪我呢?” “陛下……” “昨晚我梦见阿越了,我梦见我找到他了,可是……”他对李祝说着,神情转为悲戚,“可是他满身是伤,问我为何现在才来。” 李祝一叹:“陛下这是忧思过重,别太担心了。” 顾辰麒怆然摆首:“舅父,我欠他的太多了。” “他是个命苦的孩子,又总在面临险境时,敢为陛下孤注一掷,甚至抱了赴死之心。所幸峰回路转,化险为夷。闻家三次救陛下于危难,闻庄主又如此重情重义,既然他真的还在人世,我们该好好待他,不能再让他受苦了。” “只是……”李祝踟躇片刻,终未能说完。 墨霄和墨蓁走进,先行一礼。 这两人动作默契得恍然一体,李祝不免留意,可再看样貌,两人却没有半点相像。 不待赐平身,顾辰麒上前便问:“你们怎么都回来了?阿越身边岂不是无人保护?” 两人神色莫名,对视了一眼。 墨蓁伏首:“属下知罪。” “罢了,”顾辰麒挥手,“阿越在何处?速带朕去。” “陛下!”墨蓁唤住正要走的人,“闻庄主失踪了。” 顾辰麒怔了一息,心中浮现无数种可怕设想,恍惚问道:“失踪是何意?” 墨蓁简略将季怀元折返瑨王府一事说了,“属下将闻庄主安置在一处别院,原想等候陛下入城,不料闻庄主自行离开了。属下无能,尚未找到闻庄主踪迹。” 墨霄立即补道:“属下已派人去找了。” 顾辰麒瞥了他一眼,又问:“你是说他自己走了?你没告诉他,你是朕派来琅都的吗?” “属下告诉了。”墨蓁回道,“但闻庄主还问了属下一句话,他问……陛下是否已经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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