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早已凉了。 顾辰麒换下中衣,搓热了双手,才熄了烛火回来。 “怎么还没睡?”顾辰麒被人回拥。 闻倾越埋首在他怀中,低声说:“你不用这样……” 顾辰麒抚着他的脑后,触及轻软微凉的发丝。 他轻笑道:“你还病着呢,我们来日方长。” 况且,阿越方才怕成那样,他怎么能…… 闻倾越在暗中湿了眼眶:“你总是对我太好,我却怕做得还不够。” “你不必这么想。”顾辰麒搂着他,“阿越一直对我很好。” ———— 天明,日光给檐上、地面的积雪洒了一层淡金。 紫宸殿忽地传出一阵碎瓷声,宫人纷纷跪伏。 一个苍老的声音怒喝:“给朕把皇后叫过来!” “是,是,奴才这就去!” 有个小宦官随即匆匆小跑了出去。 ———— 东宫寝殿。 闻倾越坐在榻上,被人守着喝药膳汤。 另一头,顾辰麒伸展双臂,让苏夏整理着衣冠。 好不容易喝完,闻倾越微蹙眉心放下碗,正看见苏夏将他赠的香囊佩在顾辰麒腰间。 顾辰麒对着大面的铜镜看了一眼,便走了过来,在他面前转了个圈,问道:“如何?好看吗?” 闻倾越才想起,这是第一次看见他加冠正服的模样,认真端看过后,点首道:“好看。” 苏夏看得不禁莞尔。 顾辰麒满怀得意,在他身边坐下,正待说话,腰间的香囊就被拿起。 闻倾越看了一会,便解了下来。 “我的药箱呢?” 顾辰麒转头喊:“阿母。” “在这儿呢。”苏夏立即会意,自柜中取了药箱,送到二人面前。 闻倾越打开药箱,从底层取出一个白瓷瓶。 而后,他将那枚银质小球打开,夹出早已失效的香丸,换上白瓷瓶中的新制。 苏夏见此了悟:“原来这香囊竟是公子所制?难怪殿下如此珍爱,每次出门都带着。” 闻倾越有些赧然,回以淡笑,转眼却见顾辰麒将旧香丸放入另一个瓶中。 “都没用了,留着做什么?” “阿越送我的东西,无论如何也不能扔。”顾辰麒将瓶子交给苏夏收好。 闻倾越替他佩好香囊,又将那白瓷瓶给他:“还是一年的量,两月一换。” 顾辰麒接过,却一叹,执起他的手:“你这一年过得如此不易,却还不忘为我调香。” “调香并非难事,我只是……” “只是顺便?” 闻倾越一滞。 “我想起来了,你上回说是为了完成课业,莫非是托辞?”顾辰麒若有所思,接着挪近了些,“你不会早就知道赠送香囊的意义吧?说,你几时开始喜欢我的?” 闻倾越往里侧退避了些许,绯红的脸偏到一侧:“我确实不知道赠送香囊有何讲究,你……你想多了。” “哦,还有呢?” “还有什么?” 顾辰麒继续接近:“你几时开始喜欢我的,嗯?” 闻倾越更为窘迫。 “你不是要出门吗?还不走?” 顾辰麒未得到回答,略有些遗憾,但眼下还有要事,便想着以后再问不迟。 “那我走了。你想要什么,就跟阿母说,若是觉得闷,我让她给你找些书看,想要医书也行,让人去尚药局找。但是你不能乱走,你现在不能着凉。” 闻倾越觉得他太啰嗦,无奈应道:“知道了,你快去吧。” 顾辰麒便半不舍得半不放心地去了。 苏夏得了吩咐转回来,问道:“公子可想要点什么消遣的东西?只管说来。” “不劳烦姑姑了,多谢!” “那……奴婢一会去找些书来,只是殿下常看的那些,也不知道公子爱不爱看。” 闻倾越略加思索:“无妨。” “是。”苏夏温婉一笑,又有些慨叹:“许久未见殿下如此高兴了。公子若能常伴殿下身边,那是再好不过了!” 苏夏近侍这些天,不难看出他们两人之间的情意。 她不过是个寻常的妇人,远不及皇后的大志,她只默默祈盼她看着长大的孩子能有良人相伴,平安快乐。 闻倾越猜想了一阵,禁不住问道:“他以前……是什么样的?” ---- 婴儿车
第24章 23 御赐 顾辰麒才出东宫不远,就得了光朔帝召见皇后的消息,立即折往紫宸殿。 紫宸殿内,皇后与掌事姑姑跪在御榻前,半日没等到一句“平身”。 皇后心里来回想着,还是不知到底哪里惹恼了皇帝,以至于他这般下她的颜面,病中还要亲自过问。 “近来后宫是不是太平静了?”光朔帝阴沉着脸端坐榻沿,双手扶膝,冷不防的一句话,听得皇后更是不解,思绪又转了起来。 皇后一边自省,一边说:“后宫平静,岂非好事?不知陛下因何事烦忧,还请明示。” “你近来做过什么,自己倒忘了吗?”皇帝忽然抬高了声音。 皇后被吓得心慌意乱。 她近来确实为了太子做了些事,从前更是,但她自知后宫不得干政,明里并未做得太过,以免适得其反。皇帝对此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可他心里也向着太子,尚不至于动怒问罪。 皇后正思虑时,皇帝又言:“皇后近来怕是太清闲了,手也伸得长了,仁奚山庄的人,你也敢动!” 皇后总算知道所为哪般,顿时心中骇然,又感到些莫名其妙。 她挺直脊背看着皇帝:“臣妾所做之事都是为了太子,麒儿不懂也就罢了,为何陛下也要指责臣妾?” “你从前筹谋算计,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朕没想到你如此歹毒心肠!恩将仇报、趁人之危这等事,你也做得出来!”皇帝倏地站起。 “那是因为……”皇后忽然刹住,咬牙说道:“臣妾也是无可奈何。” “因为什么?倾越到底哪里碍了你的眼,竟让你下此狠手?” 皇后微愣:“臣妾不曾……” “万一他有个差池,信不信朕废了你!” 皇帝越说越怒,甚至不耐听她说完,皇后被这话震得一时无言。 “陛下息怒。”安贤连忙跪道。 皇后渐渐回过神,悠悠说道:“臣妾不明白,为何陛下与太子都一心向着他?陛下竟还要为了他,废了臣妾?” “那朕告诉你,令阳是朕的故交,曾同朕出生入死。倾越是他唯一的后人,谁敢动他,朕废了谁!” 安贤察觉皇帝越发躁怒,悄然向皇后示意。 “原来是臣妾有不知之罪,这二十多年来,从不知陛下有这样一位出生入死的故交。”皇后一句讽刺,凄然笑了,“闻倾越是故交之子,可臣妾是陛下的发妻,是您嫡长子的亲生母亲!陛下莫非要为了一个外人,休了臣妾?” 皇后落下了泪,却也笑出了声,忽而发狠:“这样也好,反正臣妾这么多年的苦心,从未有人懂过!在陛下和太子的眼里,臣妾注定就是一个恶人,阴险歹毒,满手血腥。陛下要休了我,废了我,还是杀了我,只管来啊!” “娘娘快别说了!”安贤唯恐皇帝被激怒,再次发作。 “呃……” 下一瞬,皇后不防被扼住脖子,立时瞪大了双眼,满目难以置信。 “哎呀!陛下!陛下住手!” “娘娘!” “你以为朕不敢杀你吗?”光朔帝额上冒汗,两眼猩红,尽是狠戾,手上发力毫不留情。 皇后被扼得窒息,脸涨得通红,本能地抬手去掰,中常侍、掌事姑姑也围了上来,试图分开两人。 顿时一殿四人乱成一团。 顾辰麒进来时,惊见这番场景,连忙上前掰皇帝的手。 “父皇!父皇,快松手!父皇醒醒!” “朕要杀了你!杀了你!” 任三人联手也没法分开两人,又生怕伤了帝后,一时胶着。 皇后在混乱中晕了。 顾辰麒情急无法,抬手在光朔帝的后颈砍落。 光朔帝失去意识,也渐渐松了手。 “母后!母后!”顾辰麒扶着皇后,看见她颈间起了淤痕。 “御医!快传御医!” …… 御医匆匆赶来,为帝后诊治过后,嘱咐了一番,诚惶诚恐地告退。 顾辰麒问清了事由,下令不得张扬此事,等到皇后醒来,便送皇后回了慈元宫。 皇后心绪低沉,扶额闭目,始终未发一言。 顾辰麒细声安慰,多陪了一阵,好说歹说地劝她喝了些羹汤、用过药,才告退离去。 这一番折腾下来,早已过了午膳时间。他只让人传过话说不回东宫用膳,旁的已顾不上,才走出慈元宫,便泛起一阵阵乏累。 他忽然很急切地想见到闻倾越。 不知道阿越此时在做什么,是在等他回去,还是用过午膳就睡了…… 阿越近来嗜睡,昨夜又歇得太晚,许是在补眠吧。 一路想着事情,回到寝殿时,只觉一片安静,他的心也才跟着平静下来,不禁放轻了脚步。 走到半途又停下,对着那面床帐发怔,转身正要离开时,床帐却被掀开了。 “你回来了?” 顾辰麒无奈一笑,只好走回来,坐到他旁边。 “本不想吵醒你的。” “太亮了,我本就睡不着。” 顾辰麒看了看四周,又听一问:“出事了?” 他一惊:“你怎么知道?我明明让他们……” “没人告诉我,是我猜的。” 顾辰麒哑然。 “没好好吃饭吧?” 顾辰麒叹息,抬手抱住他,靠在他肩上。 “我不饿,就是有点累。” 闻倾越听出了话音里的疲倦,回拥着他:“那就躺一会再吃。” “好。”顾辰麒和衣与他躺下,抬手覆上他的眼睛。 闻倾越微愣,将他的手拿了下来。 “不用。” 顾辰麒跻身,将他拥得更近了些,用身体为他挡了光。 闻倾越心头暖热,唇角微弯,在他怀中静静闭眼。 ———— 入夜时,御前中常侍派人来传话,说皇帝醒了,顾辰麒去看了一回。 光朔帝精神不济,只与太子说上几句话,又昏昏欲睡了。 顾辰麒怕闻倾越不安心,避开缘由,只说皇帝再次发病,伤了皇后。 山庄出事后,光朔帝曾特地派中常侍遣礼慰问,闻倾越感念在心,听说皇帝患病,便有心问明。 顾辰麒述说过皇帝的病症,并说:“至于是什么病,御医至今没有定论。” 闻倾越敛眉思索片刻:“我大概知道病因了。” “你知道?”顾辰麒忽有了一丝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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