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修远骑到霍役身上,左右开弓一般狠揍霍役,边揍边骂:“说话!为何不说话!你这个混账!你这个该死的负心汉!你跟我说过什么,你跟我承诺过什么!你为何……为何……” 霍役不做半点反抗,只是任苏修远狠揍,直到苏修远筋疲力尽,脸上泪汗交加,疲惫地趴到霍役胸口上。 “你说话啊……你为何不说话……”苏修远抓挠着霍役的胸膛,咬着牙流泪,“只要你跟我说,说你是被我爹娘逼的,我都会好受许多…….” “既然你都知道,我还应该说什么。”霍役终于开了口。 苏修远一愣,忽的坐起来,挂着眼泪和鼻涕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会同意,果然是我爹娘逼的!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你不愿意,我们就……” “但也是我的本意。” 犹如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苏修远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他看着身下的霍役,艰难地动了动嘴唇:“你说……什么?” “我也希望少爷早日成亲。” “和……和你么?” 霍役的眼睫颤了颤:“少爷既然看了那封我画了押的信,自然知道是和谁成亲。” “看了,上面说,说你我择日成亲…….对,说的是你和我……” 苏修远越说越失控,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霍役脸上,流入霍役的眼和嘴。 咸,涩,苦……霍役品尝到了苏修远的苦,他自己心里头也是黄连苦海惊涛骇浪,可即使这样,他也要道破残忍的真相。 “少爷,我知道那封信上写的是什么,你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 “胡说!”苏修远又给了霍役一拳,“你才是被骗了!你不识字,你不知道那封信上写的是什么!” “我是不识字,但我听得懂。少爷,若我被老爷夫人骗了,那你又何至于如此生气?” “那是因为……因为……” 苏修远也说不出因为何,因为他知道,他看到的,和霍役听到的,分明就是同样的内容。只是他不愿意面对霍役竟然答应了自己爹娘要求的事实。 “那你为何要答应?你为何要同意我和别人成亲?” “因为那对你好。” “对我好?哈哈哈哈。”苏修远疯子一般大笑起来,“你说说,这对我好在什么地方。” “少爷是苏家尊贵的少爷,是本朝探花郎,是安西的父母官,今后……” “今后在安西的任期满了,我就会被调至更好的地方当官。我的前途一片光明,我的名声不容得半点糟蹋,所以我应该和你断绝关系,和你离得远远的,应该找一个出身上好,品貌俱佳,知书达理,门当户对的好姑娘成亲,对么?” 霍役闭上了眼。 ”哈,哈哈,哈哈哈。”苏修远笑得更疯癫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我爹我娘的话竟有那么大的魔力,能将你的脑子洗成这个样子。哈,哈哈,哈哈哈,呆子呀,你这个大字不识的呆子呀!” 接着他忽然掐住了霍役的下巴,瞪着一双红红的眼,似要掐死他一般质问:“我问你,在他们来这里之前,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那时的你,又为何不觉得让我和别人成亲是真的对我好?那时的你,为何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们在床上,不是很快活么?” “不然少爷觉得,为何我当年会离开苏家?和你重逢后又对你百般抗拒?” 苏修远一愣。是啊,他怎么忘了,重逢之后,一直都是他主动勾引的霍役,是他不要脸,一次又一次地挑逗,用撒娇,用流泪,用装疯卖傻,用偷奸耍滑,用见得人见不得人的方式将霍役拉入了自己想要的温柔乡。 他呵呵傻笑起来:“原来是我……原来都是我……是啊,我怎么忘了呢,你向来是最听我的话的……我要你,你怎么抗拒得了……你当年离开,竟然也是为了我好么……” 霍役喉咙里发出哽咽的声音,算是默认。 “呵,呵呵,竟然…….竟然是这样么?我还以为…….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难言之隐,没想到……” 苏修远觉得自己真是太傻了,傻得可怜,傻得荒谬。他苦苦思考了霍役不辞而别的原因,不曾想竟是一个所谓的“为你好”;更不曾想到,时至今日,霍役还要为了所谓的“对你好”同自己的双亲一起劝自己和别人成亲。 原来从小到大的感情,日日夜夜的思念,发自肺腑的爱恋,到头来都不过是一场“为你好”的笑话。 “为我好,是啊,为我好…….你们的为我好,可曾顾及过我半点感受……” 苏修远喃喃着松开掐住霍役的手,转而抚上了霍役的脸;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端详着霍役的面容,仿佛霍役是一件再也不会见到的稀世珍宝;他的手最后停在了霍役的眼角,他在霍役的眸中看到自己的眼泪珠子一般掉。 “役哥,”他轻声问,“你告诉我,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霍役不答。 “你是不是真的爱我?” 霍役还是不答。 “你到底想不想跟我在一起?” 霍役咬着唇,依旧什么也不说。 苏修远又问:“若我能说服我爹娘,同意我们的事,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霍役只紧紧闭眼,死死咬牙,忍受着苏修远质问的千刀万剐。 苏修远笑了起来:“好,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不知好歹,自取其辱,原来一直以来,你并没有在乎我,原来一直以来,你不过都是在哄我。”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躺在地上的霍役,纵使脸上泪痕依旧,可表情已如死水般平静:“那么,一切将如你所愿。” 他转身走向霍役的家门,在即将迈出门槛时,听到身后传来衣物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和急切的走路声。他头也不回地说:“不用送了,从此以后,我们不要见面了,我们间的一切,当断就断了罢,毕竟,这是为我好。”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取之而代的哽咽声,可霍役却始终没有再往前一步,看着苏修远的身影在泪水中渐行渐远。 霍役再也支撑不住,抓着胸口跪倒在地。 “对不起……对不起……” 苏修远一路脸色平静地往县衙走,冬日的暖阳晒干了他的眼泪。他好奇今天怎会如此之热,热得他只想脱下身上的衣服,好让风吹散身上莫名其妙冒出的热气。 还有这街上,怎么这么多人,安西什么时候这么热闹繁华了?看来自己已颇有政绩了,那是不是可以调到别的地方了呢?那就能离开安西了罢?太好了,那将会是一个很好的结局,尤其是对自己…..前途坦荡,一路高升,美哉美哉! 终于回到了县衙,苏修远蹦蹦跳跳地往自己的屋子走去,很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心情竟然变得如此之好,好得仿佛即刻就能飞升当神仙一般。 “修远,你回来了?”苏夫人见到苏修远,忙迎上去,“你怎么样?你和他说了什么?你们……” “说完了说完了!”苏修远嘻嘻笑着回答,“都说完了!完了完了,我们都完了!哈哈哈哈!” 苏修远一阵大笑,忽而一口血喷了出来。
第46章 ·有敦瓜苦,烝在栗薪 三天后,安西府衙书房,地龙将整个屋子烧得有些热。香炉里烧着安神的熏香,满屋都是让人昏昏欲睡的懒惰之味。 苏修远坐在案桌前,翻看着这几日的公务案卷,时不时用朱色笔做些批注。不过是短短三天的功夫,他便瘦了一大圈,两瓣本是桃花色的唇,此刻白得像窗外的雪。 苏明德和苏夫人则坐在苏修远一侧的座椅上,苏明德翻看着安西地方志,苏夫人则饶有兴趣地问着:“修远,你是喜欢安西的姑娘还是咱们江南的姑娘?我看这儿的姑娘健康又活泼,生得也好看,她们一笑,娘心里都欢喜;而咱们江南的姑娘呢,知书达理,温文尔雅,也讨人喜欢。” 苏修远翻过一页,头也不抬地淡淡回答:“都可以,随爹娘喜欢。” 三天前,急火攻心,一口血吐出后他便昏了过去,大惊失色的苏夫人哭喊着叫人请大夫,等大夫吭哧吭哧跑来给他看完诊后,只是说一时气急攻心,血气上涌,才会昏倒过去;如今那一口心头血已经吐出,气息平缓下来,就无大碍了。 果不其然,苏修远当天晚上便醒了,醒了之后不哭不闹,只是说肚子饿,要了一碗热粥。安安静静喝完那碗热粥后,他便对苏夫人说:“娘,我听你们的。” “什么?”惊魂未定的苏夫人一时半会儿没听明白苏修远的意思。 “那封信,你们要求的,我答应。” 苏夫人愣了半晌,接而露出了欣慰的笑:“好,太好了。” 她不知道苏修远和那个人见面之后聊了什么,但也不重要,只要苏修远重回正道,一切便是好的。 她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苏明德,苏明德的反应倒是冷静许多,只说还不能高兴得这么早。 “他现在这个状态,说什么都当不得真,等他彻底冷静下来了再问一次他的想法。” 于是在三天后的今日,苏夫人于早膳之时又问了一次苏修远的意思,而苏修远的态度和三天前一样:“都听你们的。” 苏夫人和苏明德对视一眼,各自的心也算放下了,用完早膳后,跟着苏修远一起去了书房。 “还是找个江南姑娘罢,脾气秉性和生活习惯什么的和你更像些,今后成了亲也好相处,若是找了个安西姑娘,今后离开安西生活,该是不习惯的,到时候若是生了矛盾,可就不好了。” “嗯。” “我知道咱们那儿有几个不错的姑娘,你先听我讲讲她们的样貌家世,中意哪一个娘先给你记下,等回江南了再去托人说个媒。” “嗯。” “我第一中意的是你周伯家的大姑娘。周家同我们苏家一般,也是,周家大姑娘年纪样貌十分周正,在你周叔的培养下,也读了不少书,就是身体有些瘦弱,之前病了几年,今年才能多多走动些,也因此才耽误了出嫁,但娘觉着好生将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苏修远一声不吭地听着,用朱笔在案卷上批注了一行字。 “这其二呢,是你赵叔家的二姑娘,今年十六了,也是到了出嫁的年纪了,生得珠圆玉润,十分可爱,就是有些爱闹腾,话有些多,也不知道这样的性子能不能好好吃家,不过活泼也有活泼的好,嘴甜的姑娘也讨长辈的欢心,你同她也该是处得来的。” “这其三么,就是你远方表姨的独女,亲戚间结成姻缘也是好事一桩……” 苏夫人絮絮叨叨地说了七八个姑娘,口干舌燥的,喝了一杯茶,歇息片刻,而后看向苏修远:“修远,你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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