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兮风接过那玉簪,瞧着也是满心的欢喜。 少年间的情谊,总是赤忱而热烈。 —— 转眼开春时节,万物复苏。 但叶晟的身体却越发的不精神了。 太医院首席医丞张太医天天在叶晟的寝宫和太医院之间来回奔波。 叶景云看着龙床上一脸病容的叶晟厉声问着张太医:“怎么回事?!父皇前些日子还精神着,怎么这段时间越发的严重?” 张太医把完脉,战战兢兢的回道:“殿下恕罪,皇上龙体从年前便不利索了,前些日子兴许是没有太过劳累才看着精神了些……” 说完默默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真是愁死太医了,这还能怎么回呢这…… 叶晟撑起身体靠在床头,低咳了几声,才叫道:“景云,你过来。” 叶景云连忙走到他父皇面前:“父皇?” 叶晟看着眼前愈发沉稳的叶景云:“景云,莫要迁怒,朕的身体朕知道。” 随即又有些严厉的说道:“你是储君,自应该喜怒不形于色,才能担得起这一国之任,你明白吗?!” 叶景云红着眼眶:“儿臣明白,父皇” 叶晟看着红着眼眶的叶景云,有些感怀,像是透过叶景云看着另外一个人,亦像是遗言一般轻声说道:“景云啊,你可能都想不起来你母后了吧,你母后走的时候你还不记事呢。” “你母后当年可是护国大将军的女儿,拳脚功夫了得,在跑马场里策马奔腾,英姿飒爽,和那些深闺小姐完全不一样。” “朕在跑马场里见到你母后的第一眼,朕觉得朕这辈子都非你母后不娶。后来不负所思,朕如愿娶到你母后了。” “刚有你时,你母后高兴极了,经常大半夜不睡觉的跟朕说,以后她教你骑马和功夫,朕教你读书和识字……” 话还没说完,叶晟便咳了起来,似是将心肺咳出来一般。 叶景云连忙上前扶着叶晟,带着微微的哭腔:“父皇!” 叶晟摆摆手无力的笑了笑:“无事,朕无事。” 等着过了那阵咳意,微微顺了口气后才接着说道:“你刚一岁时抓阄,那么多东西摆在你面前,你却独独抓着同沈郁昶一起进宫的沈家小孩儿的衣袖,抓得紧紧的不放手。” “当时殿里几人都笑了,让你重新抓,但你却不肯,哭闹着抓着人家小孩儿的衣袖不放手。” “从那时起,你母后就常常让沈家那孩子陪着你一起玩。三岁时,你母后病逝的时候,还跟朕说,若有情义,便不得阻。” “你们俩,朕这么多年也看在眼里。” 叶景云听着他父皇的话,湿了眼眶:“父皇,儿臣……” 叶晟有些叹息:“可是,景云,你是皇家人,你生在皇家啊。” “景云,不要小看沈家那孩子,那孩子面上显得疏离平和,但骨子里有种执拗,有股傲气,谁都压不住,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叶景云带着细微的哭音,回道:“父皇,儿臣知道,但,儿臣放不下……” 叶晟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朕已经写好了遗诏,还有,四地藩王,绝不能在世袭番位,撤藩势在必行!你记住了吗?” “以后遇事多向沈郁昶讨教,沈家的那孩子也是个惊才绝艳的人啊……” 叶晟似是妥协一般的长叹一声:“以后的事,朕也看不见了……便随你们吧。” 说完又咳了起来,甚至咳出了血。 叶景云大骇:“父皇?!太医?!太医呢?!” 张太医连滚带爬的跑过来给叶晟诊脉。 颤颤巍巍的劝道:“皇……皇上,切勿动急动怒,一定不能……不能动气啊,皇上!” 叶晟顺过咳意,摆摆手让叶景云留下,让殿里其他人都下去。 众人遵令,静默着退出了寝殿,一时之间,寝殿空旷的让人心口发疼。 叶晟慢慢的说道:“懿旨,朕已经让吏部尚书方溢之留存了,朕身边的金顺倒是可以先留着,日后说不定可以用得上,毕竟他敢往宫外传消息,日后也用得他传一些该传的消息。” 叶景云哭着应道:“儿臣明白。” 叶晟看着此时红着眼睛的叶景云低声说道:“哭什么?朕只是去找你母后了而已,你母后是个急性子,这么多年,朕怕她已经忘了朕……” 那年跑马场,少女御马扬鞭,飒爽一笑,俘获了年轻帝王的心。 至此一生,后宫仅此一人。 永元二十一年二月二十二日春雨,皇帝叶晟驾崩于永乾宫。 天地同悲,丧钟响起。 沈兮风正在小书房里写着字,突然听见钟声响起,一声一声沉重的让人发凉。 提笔的手一顿,墨点沾湿了写字的宣纸。 沈兮风忙放下笔,刚出门便撞上了他爹沈郁昶。 “爹?这钟声是……丧钟?” 沈郁昶沉着脸点了点头,随后看了眼皇宫的方向低声说道:“换朝服,进宫。” 沈兮风也跟着他爹进了宫,他看着满皇宫的人匆匆忙忙的挂着白绫,换着丧服。 他站在殿外,看着殿中穿着丧服的叶景云,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忍不住咳了几声。 叶景云似乎已经流干了眼泪,整个人冷到人发疼。 初春原来也冷的彻骨。 灵位设在太庙,文武百官皆跪于灵前,叶景云一身丧服白衣跪在最前边,听着吏部尚书方溢之宣读着遗诏。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储君叶景云,人品贵之,麟凤芝兰,朕心喜之,继朕登基,即帝位。此,首辅沈郁昶,三代帝师,玉洁松贞,特设监国一职。钦此。” 此番遗诏一读,灵前跪地的众人心中皆是一怔,储君继位,设沈郁昶监国…… 这是闹哪般? 沈郁昶面上倒是无异,他早就知道,当初自己应下帝师这一诺,便料到了此刻。 储君殿下按年岁来说,已是成年,早已可以独自接手政务,治理国家。 如今特设监国,不就是利用沈家牵制封地藩王吗。 沈郁昶既然应了这事,自然就会做到。 只不过这一策,却是将沈家推在了风口浪尖上。 国丧整整七日,每日戌时,九声丧钟。 因叶晟曾秘密交代过,国丧切勿召四地藩王进京吊唁。 所以,吊唁圣旨便八百里加急送往了四方封地,只是让他们在封地挂白绫,着丧服。 南梁王看着手里的圣旨,眼中划过一丝讥讽,不以为意的随手扔在了一边。 想着昨日收到的密信,呵,这才死了一个叶晟而已,还有沈家的那个老狐狸沈郁昶,还特设监国一职?呵,这么着急的吗? 其余三地藩王接到圣旨后,都挂起了白绫,以表悼念。 开春后马上就要春耕了,满朝文武大臣都在催促着叶景云登基。 钦天监火急火燎的算好了日子,内务府绣娘不眠不休了五日,才做好了叶景云登基时要穿的龙袍。 登基的日子定在了三月初二,雨水,万物尽熙。 叶景云登基后,亲自主持春耕,以求得天之运,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沈郁昶代着监国一职,愈发的忙碌,沈兮风在府里几乎都看不见他爹的人影。 年前三部彻查的私铸铜钱一案,叶景云登基后才敲定了罪名。 将三部里凡是经手过铜钱一事的人皆问了罪,三部里空缺了一批职位。 叶景云却不着急填补这些空缺,他在等九月秋闱。 九月秋闱过后,科考里定有一些身家清白且能力不俗的考生,到时在填补也来得及。 天气慢慢回暖,沈兮风已经脱了大氅,换上了轻便的衣衫。 叶景云也终于得了闲。 自从当了皇帝以后,叶景云整天忙忙碌碌,重整朝纲,总算在入夏之前处理好了一切。 叶景云身边的金喜也被升为内务府总管,管着着宫里的大小事务。 “金喜!” “奴才在,皇上可是要歇晌?”金喜听到这声音,忙过来替批奏章已经批到快发火的叶景云,倒着凉茶伺候着。 叶景云看着桌上摊开的奏折,礼部侍郎控诉户部侍郎府上的管家当街抢了自家管家买的菜……结果户部侍郎又奏礼部侍郎管家抬价买菜! 叶景云揉着额角,实在忍了又忍没憋住火:“这些鸡毛蒜皮的折子是怎么呈在朕的面前的?!翰林院那帮人干什么吃的?!!一天天光养老了吗?!?!” 金喜连忙告罪:“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叶景云总算知道他父皇之前为何整天忙的头昏眼花了,这些个破事都要写个折子奏呈。 翰林院那帮混日子的也不看这些个小破折子,不做批复,就这么当成要事给朕呈上来? 早晚朕换了那些个吃白饭的!
第11章 准备成为首辅的第十一天 江南,南梁王府书房里,南梁王正看着沙盘上的地图,门外悄无声息的进来一个一身黑衣的人。 “王爷,北牧王送来的密信。”影一双手呈上信封。 南梁王打开信看了一眼后问着影一:“京都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影一迅速回道:“回王爷,京都三部清算后我们的人大多被流放,三部内职位依旧空缺,并未添人上去。其他三部暂时没有异动。但骠骑营我们的人还是进不去,够不到上边。” 南梁王听着影一的话不为所动。 刑部,户部,兵部三部被彻查,这么长时间里都不打算放人上去,估计是要等九月的秋闱,这叶景云做事就是比叶晟沉得住气。 这骠骑营一向都是叶晟的人,这么多年也渗入不进去,就算偶尔有人进去,也都只是外围,接触不到核心。 “沈家可有什么动静?”南梁王瞥了一眼影一问道。 “沈郁昶代行监国之职,还未有异动。” 南梁王听着影一的话,不由的小声喃喃道:“代为监国?此举明摆着是叶晟将沈家推出来当枪使,这沈郁昶竟然不动?” 这沈家到底在搞什么鬼? 南梁王看完了手中的信,顺便折上后,继续问着影一:“北牧王那边私铸铜钱有什么进展了?” “北牧王,不仅铸造铜钱,还将运回的那批官银让铸造坊开始仿造私铸了。” 南梁王忍不住骂了一声“蠢货!” 铜钱可流通于百姓之间,私铸之后极好销掉,而且就算被查,到时候推脱也好找借口。 这蠢货现在开始铸官银,明晃晃的是把把柄忘京都手里送。 南梁王有些气结,遇到这么个蠢货队友,但转念一想,这蠢货也不过是自己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到时候真出了事,把他推出去就是了。 思及此处,南梁王吩咐着影一:“将铸造坊里我们的人慢慢撤出来,只留几个‘眼睛’在里面就行了,别让任何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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