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是见阿青不愿多言,只好自行上前一步,冲林邑抱拳说道:“少寨主,阿青生性腼腆,还是属下来说吧!” 这人说话亦是女声,只是声音较之阿青粗粝不少,他道:“我兄弟几人按照少寨主吩咐,已将白玉莲、叶项鸣身世调查清楚。此二人乃是原杭州知府柳释的一双子女,长姐白玉莲原名柳钰、次子叶项鸣原名柳铭,十八年前柳释因谋反被怀王刘霖抄家,一双子女却因身在乡野躲过一劫。彼时柳铭不过三四岁,尚未记事,而柳钰已是少女,因此她对怀王深恶痛绝,十余年间皆在暗中谋划。属下查到,这人曾在三年前买通杭州青龙帮帮主,妄图借暖香阁暗杀怀王,最终虽未成功,但在他身侧安插了三名奸细,其中两人已被怀王除去,只剩一名唤作问琴的男宠留在怀王身侧,此人态度不明,不知作何打算。除此之外,柳钰还在双龙门几处分舵安插了眼线,青州有孙擎、墨仁希,遥城有顾虎、彭靖……” 他声音冰冷,不间断地念着一个个名字,其中不乏姚川熟悉之人,他越听越惊,突的打断道:“这些都是白玉莲安插的人手?” 阿兰颔首示意,又想接着往下说,却被林邑摆手制止,他道:“想来郦耳逃至遥城时,已被分舵眼线探知,这才摸索下去查到了昆清身上,也因此惹来了黎铁木。” 他转头望向阿兰,又道:“你只挑重要的说,这般人名便不用再提。” 阿兰挠了挠头,又接着道:“白阎乃是柳家姐弟的外公,只是此人神秘,消息不多,只知他隐居山野。柳家灭门之时,柳钰姐弟便躲在白阎家中,柳钰经其抚养长大,而柳铭在八岁之时,因方震天来江南探查旧案,白阎便顺水推舟,将其送入了双龙门内,以作日后之应。叶项鸣此人工于心计,在半年前曾哄骗方震天独女与其私奔,后被方震天发现,斥其于青州,又在一月前指使周行杀害方震天。他……” “私奔!?”他所言皆与昆清经历相符,只是私奔一事却难免令姚川惊骇,他喃喃道:“师妹自幼乖巧,怎会同他私奔?” 却听身侧林邑幽叹一声:“川哥,你我皆离云妹太远了……即便都曾心系于她,可谁能知晓云妹心思、谁能对她嘘寒问暖?叶项鸣惯会做人,云妹又心思单纯,被他哄骗亦是情有可原。” 听林邑说罢,姚川心中突起一阵惆怅,他与如云虽是幼时常在一块,但越长大便越生疏。是以他记着如云从前喜好,却未问过她近年偏爱……林邑说得对,自己或许并不了解如云。 见他二人皆是默然,那阿兰又掰了掰手,数到三时又接着道:“我们几人还查了柳释与江敛波之间关系。江敛波与妻孟氏有一子一女,当年魁七杀害孟氏,以致江敛波与牟运海割席决裂,他随后携幼子回至江南老家——据查便是杭州。只是江敛波身世难寻,想来这人幼时应当改换过名姓。此人在杭州城内定居,从此弃武从文,只在私塾做了几年教书先生,随后便不知去向,其子长大后继承父亲之志入了官场。只是他官运不顺,期间亦是改过一次名姓——” 阿兰至此一顿,朝林邑摇了摇头:“时间紧迫,我兄弟几人未曾查到确切线索,但柳释与江敛波之子年岁、籍贯俱是吻合,连早年所读私塾都是同一所,极有可能是同一人。” 林邑颔首道:“我明白了,再有线索需得及时报我,你们先下去吧。” 那三人如释重负般走出厢房,竟连告辞都未说一句。姚川望了眼他们背影,又转头对林邑说道:“你这几位属下是甚么来头,虽有些怪异,办事却是稳妥。” 那人轻笑一声:“川哥虽未见过他们,却早听过他们名头了——便是那梅庄的密探啊!” 姚川睁大了眼,口中说道:“梅庄失势才几天,你竟已接管了密探?不、不对,那梅庄中多半是你的眼线,只怕在梅夫人倒台之前,他们便是你的人了!我从前不问,现下却是好奇了,也不知少寨主使了甚么手段能将众多奇人收入麾下?” 林邑眉眼一弯,朝他笑道:“这武林之中,有两样东西最为好使,第一样是情义、第二样是银子,只是碰巧,我爹爹有这第一样,我二叔有这第二样!” 听他语调颇为得意,姚川不由哑然失笑,却见林邑双眼一转,又凑近轻声道:“我在其他地方也是天赋异禀,若是川哥真想知道,不妨换个时间再来问我?” 姚川面上一热,不理会他的打趣,只对屋内几人说道:“明日便是中秋,那些人必定有所动作。而我们如今既已知晓白玉莲与叶项鸣的打算,却不知有何应对之法?” 昆清目露忧色,只道:“我才智短浅、难有大论,但尚余一手亦可与叶项鸣拼上一拼!只要师兄有用得到昆清之处,昆清必当拼尽全力、以死相报,以弥补从前之过!” 林英也站前一步,朝林邑拱手道:“林英虽为女流,但自认不输男儿,任凭少寨主与姚大侠差遣!” 姚川心内感激,嘴上却不言,只朝他二人抱拳以谢。 眼见三人一派英雄赴死的苍凉模样,林邑不由笑出声来:“诸位何必这般肃穆?若论武艺,姚兄一人便可杀退两方围堵,只是白玉莲谋划多年,其中必有阴毒之法。若是防范不得,我们何不主动出击?我心中已有一计,只是需要诸位辛苦一夜,至于明日成败如何,便要看今日成效了。” ---- 还有最后3~4章,都是打戏和各种对峙。
第45章 (前夜) === 一片黑暗之中,钱岭紧皱双眉。 他脑中混沌一片,耳畔先是响起厮杀哭叫之声,眼前忽又闪过阵阵血光。 这是何处?死的是何人?为何他动弹不得? 他心内惶恐一阵胜过一阵,就在这时,又听得一声婴儿啼哭,他转眼看去,见那孩子被一妇人抱在怀中。妇人嘴里不知在哼唱些甚么曲调,她声音温暖可亲、目光柔情似水,可她怀中幼子仍是啼哭不止。 那妇人见孩子哭闹不休,突又扭曲面容、满脸狞色,她将孩子举高,怒骂道:“小畜生只会哭闹,我今个儿便摔死你!” 钱岭心头骇极,他紧盯着女子面容,总觉有些熟悉,却不认得这人是谁,现下见她做出这等疯事,连忙双手前伸,整个人往那孩儿扑去,却终究慢了一步。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地上似是渗出血来,那血越来越多,顷刻间便将钱岭淹没,他心神俱裂,口中大喊道:“琼礼——琼礼——” 待他挣扎而醒,却觉周围寂静一片,那梦中惨景都不见了踪影。他年少患病、眼盲多年,早已习惯黑暗环境,此时却觉脊背发凉。 而在钱岭身侧,有一位貌美妇人正痴痴望着他,见他胸膛起伏、许久未静,才柔声安慰道:“夫君、夫君,你可是做了噩梦?” 钱岭听此声音,喉中忽的发出一声惨叫,他颤颤问道:“你……你是玉莲?” 白玉莲面色一僵,她身子前倾,抚上钱岭面颊,柔声道:“夫君害了病,倒是不记得我了?” 钱岭想要覆住她手,一抬臂却觉浑身无力,只好止住动作,转向白玉莲问道:“琼礼呢?我们的孩儿何在?” 白玉莲却不答话,只拿过帕子轻轻擦拭钱岭额上汗珠,她动作轻柔仔细,帕上还留有阵阵脂粉香味,却令钱岭浑身一寒。他脑中渐渐清明,又想到梦中所历,心中波涛翻滚,不住厉声骂道:“琼礼在何处!你、你杀了那么多人,便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放过吗?” 白玉莲却不答话,只是倾身靠上,半个身子覆在钱岭胸前。 他思及过往夫妻恩情,不由心内剧痛,却又不愿给白玉莲好脸色,只转过脸去不理她。白玉莲见他如此,侧过脸靠在丈夫胸前,感受此人胸膛起伏,口中缓缓说道:“夫君,等事情结束了,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钱岭浑身一僵,他听到此言便知琼礼凶多吉少,一时悲痛难忍,不由破口大骂:“你既害了琼礼,又为何不杀了我?单是将我关在此处折磨!白玉莲,你、你究竟是谁,你究竟与我们钱家有甚么深仇大恨!” 白玉莲埋首不言,她急喘几声,又抬起头来,面上已是恢复了冷色。她双手抚上钱岭面孔,纤指描摹这人轮廓,似要将其刻入骨中,可钱岭却是面露惊恐、双眼瞪大。 她突然仰天大笑,一双纤手掐住钱岭脖子,手中不由加力,见那人面色涨红、双眼突起,才蓦的放开了手,口中喃喃道:“若我能杀了你,才是断情绝爱、无所可敌……可是、可是我舍不得啊……” “夫君,你问我是谁?我不是白玉莲,也与你钱家无有恩怨,只是——只是过了这么多年,我却连名字都不敢对你说。你问我为何这般狠心,那是因为有人比我更狠!他弄得我家破人亡、弄得我东躲西藏、弄得我失了名姓!夫君……夫君,如此深仇大恨,你说我怎能不报!” 她面色狰狞、一脸狠色,眸中却滚落两行热泪,她道:“你说我愧为人母……哈哈哈哈,你说对了,你可知琼益是怎么走的?” 钱岭口中急喘,面上尽是不可置信:“你……你!” 白玉莲神色一敛,面上突然平静下来,她抬眼望向远处,目光空洞无神,口中喃喃道:“我捉了这么多人替我试药,为何还会出错!?为何她们的孩儿服下子母蛊活得好好的,到了我的琼益……却会暴毙而亡?夫君,我不想杀他的,他还那么小、那么软……可是我将她们全都杀了,我的琼益也回不来了!” “夫君你放心,琼礼还好好的。等我明日大仇得报,就去接他回来……到了那时,咱们一家就归隐山林,同我阿公一般,你说好不好?” 她说到此处,面上已露出笑容,她不管钱岭悲恨神色,只施力封住他两处大穴,见他昏睡过去才说道:“这是你第二回 醒了,看来那药还是有些缺陷……夫君,别怕……你若是恨我也无甚要紧,我会让你忘了这事的,让你忘了过往、忘了名姓,再同我成一次亲,到时我便不是白玉莲了。” 她嘴角一弯,面上露出些少女的羞涩,又凑近钱岭面前,在他唇上轻轻一吻,随后倾身贴上这人面孔。二人泪水混在一块儿,令她面上一冰,可她却毫不在意,只低声道:“我唤作柳钰,从那往后,你的妻子便是柳钰了。” ———— 残缺难成梦,月明易入秋。 虽离中秋还有一夜,但空中明月已是大若银盘。方如云倚窗而站、仰头望天,她目光悠远,令人看不透心中所想。便在她暗思之时,突听的身后传来推门响动,她却无有反应,仍是痴痴望着天上明月,只待身后一人环住她腰身,她才低声说道:“你瞧,今晚的月亮已是这般圆了。” 那人低笑一声,又想伸手关上木窗,却被方如云阻止,她皱眉嗔道:“我许久未曾赏月,你又何必败我雅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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