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石槐在司渊渟入宫前就被拿下带到了东厂,在司渊渟请旨将两案合并后,东厂侍卫也奉命去将十三清吏司带回东厂。 东厂石室内。 楚岳峙在案前翻阅着案件明细,礼部与工部之案最后是如何扯出户部的,上面都记录得清楚明白,人证、物证俱全,没有一丝错漏,更没有可以钻的空子,证据完美得几乎可以说是无懈可击。 司渊渟对这个案子查得很细,细到在他意料之外,也细到让他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这么多的证据,证据链如此完整,还有如此细致的盘查,不可能是在这短短两三个月里便能办到,必然是准备已久,才能如此一击即中。 石室的门被打开,司渊渟走进来,瞧见楚岳峙正在翻阅案件明细,走过去到他身畔,道:“两案合并,移交东厂,只是依旧由你主持督办,而我从旁协助。” 指尖轻点案上关于两案的卷宗,楚岳峙转头看司渊渟,问道:“你从一开始,就打算要查户部,对吗?” 司渊渟挑眉,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道:“你看这些卷宗,都看出什么门道了?” “礼部与工部,还有皇甫呈上的资料,很完整。但,礼部与工部被带来的东厂的涉案官员,许多都是前脚刚交待,后脚你便拿到了相关的证据,虽然你将时间拿捏得很好,并未将案子推进过快,但在我看来,一切还是太顺利了。”楚岳峙本就心思细腻,卷宗又记录详尽,发现不寻常之处于他而言并非难事,“我藉方知礼之死对礼部下手,本是打算逐个击破,可你,却是早有计划准备好一切,我一出手,你便让皇甫看准时机呈上证据,而这些证据,是你两年前就让皇甫开始去搜集的;皇甫的证据一呈上,工部的贪污行贿之事便掩不住,民怨沸腾,楚岳磊迫于民怨不得不让你查下去,但这还不够,工部在修缮工程中贪钱,负责拨款的户部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你让林芷霏脱离我原本的安排主动认罪,再让林柏寒到东厂交待一切,是方本和手握林柏寒文书造假的把柄才能威胁,而林柏寒所造假的文书便是户部与工部勾结的罪证,而方本和能知道这些事显然是因礼部与工部还有户部早有勾连。这其中环环相扣,缺少任何一个环节都得不到现在这个结果。难怪你当时对我说,我想如何做都可以,你会配合我,你根本是万事俱备,只要我一动,你便能推动一切朝你想要的结果发展,礼部、工部和户部,这一箭三雕的谋划安排,实在是让我自愧不如。” 司渊渟揽住楚岳峙的腰把人带进怀里,半真半假地夸赞了一句:“我的楚七真聪明,不过是我入宫请旨短短几个时辰的功夫,就把事情理清了。” 很多事都是他许久前便放出长线并安排铺路,如今不过是开始收网,想要将一切掌握在手中,面面俱到又留有后手应对可能会出现的问题与变化,自然不能仓促计划。 “你到底……”楚岳峙本想问他是从何时起决定要将他推上帝位,可话还没问完便觉得如今问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于是改口问道:“若是我没有主动找你助我篡位,你打算怎么办?” 司渊渟并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漫不经心地捏了捏楚岳峙的耳垂,随口道:“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有办法,让你从了我。” “撒谎。”楚岳峙毫不留情地戳穿司渊渟应付他的假话,道:“我不来找你,你便打算暗中相助,这朝廷中也并未全无良臣,你从未打压过那些人,甚至还给了他们发展的空间,偶尔也会采纳他们的谏言,而那些人,是你培养来助我的,我不来找你,你也会牵线让我与那几个大臣有相交的机会,进而让他们支持我,即便之后他们不愿参与篡位谋反,但也不会在我登基后反对我,是吗?” 司渊渟稍稍收紧横在楚岳峙腰间的手臂,让楚岳峙整个人都陷在他的怀抱中,无奈道:“你既然都猜到了,又何必再问我?” “我想听你亲口承认,你为我做那么多,却总是不告诉我,等我自己去发现,要是我没发现,你就打算继续隐忍委屈自己吗?”楚岳峙不会生司渊渟的气,只是觉得心疼,司渊渟这些年要往上爬,要为大蘅国的百姓考虑,要为司家报仇,还要护着他为他安排好一切,承受了那么多却从来不会跟他诉苦,不到难以承受情绪崩溃爆发,都不知道要跟他喊痛。 “不然呢,难道我要去找你与你邀功吗?那时候你能相信我吗?至于现在也不说,并不是想瞒你,只是觉得决定是我自己做的,且将这朝堂中的腐朽肃清本也是我应做之事,没必要让你有太多的心理负担。”司渊渟说道,他们的身份和地位注定了权谋与感情会纠葛在一起,之前他为楚岳峙谋划,为推楚岳峙上帝位而铺路,这其中有他为百姓与大蘅国将来是否能走上繁荣昌盛之路的考量,也有他向楚岳磊报仇的私心,所以并不全然是为了楚岳峙。既然是带着算计,不是纯粹的付出,他便不想以此去影响或是动摇楚岳峙。 “楚七,我爱你。”司渊渟终于还是把扎根于心中的爱意对楚岳峙宣之于口,尽管情爱于他而言并非所有,更非最重要之事,“但你与我之间,现在是亲王与宦官,将来则会是君与臣,这些朝堂上的事,我比你熟悉,多为你谋划些不算什么,更何况我也不全是为了你。你之前顾忌我故而没有对户部出手,我知道。现在开始,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去查,去清理那些藏在阴暗处的污垢,我会帮你,你若不高兴我瞒你,往后我做决定前都会与你商量,好吗?” 他不在意名分,不在意身上所背负的骂名,可他在意楚岳峙,无论是楚岳峙的幸福,楚岳峙的梦想,还是楚岳峙的身前身后名,只要是跟楚岳峙有关的一切,他通通都在意,他不知道楚岳峙登基后,自己会面临怎样的弹劾,会有多少人想要让他死,他不希望楚岳峙因为他而失去臣民的心,所以他要教会楚岳峙,国家、臣民与个人感情之间的取舍。 楚岳峙本对帝位无心,可命运如此,他作为将楚岳峙推上这条满是艰难险阻之路的其中一人,将来无论他是什么身份,是能站在朝堂上的臣,还是隐匿在宫里做楚岳峙身后的影子,都会尽全力辅佐。将来的路,必然不好走,楚岳峙登基后也会比楚岳磊遇到更多的掣肘,短时间内帝位两度易主,史书上的记载必将充满争议,所以楚岳峙走的每一步都要极其谨慎,令推行的治国之策利于民利于国,确保自己的一生功大于过,才能成为名垂青史的贤明君主。 司渊渟对他的期待,楚岳峙很清楚,也正因为他懂司渊渟心中所想,也理解司渊渟所做的一切,所以他无法责怪司渊渟。 他们都是将百姓与国家看得比自己重的人,既然选择了担负起天下重责,那么即便是粉身碎骨,都要坚定不移地走下去,直到将心中的理想实现。 无声叹息,楚岳峙倚在司渊渟怀中,道:“作为楚岳峙,我不负天下人;作为楚七,我亦不会负司九。” ———— 作者有话说: 正剧权谋+谈情说爱。这是一对长嘴并且强强搞事业的清醒情侣,入股不亏!
第63章 厚颜无耻 户部尚书石槐被带去见司渊渟与楚岳峙的时候,镇静得教人看不出他是要去接受审讯的。 审讯室里司渊渟与楚岳峙各自坐在椅子上,楚岳峙身后还站着卫云霄。 楚岳峙正把玩着一对纯金打造的核桃,而司渊渟手里则端着一杯刚泡好的热茶。 听到石槐被带进来的声音,楚岳峙抬眼看过去,似笑非笑地说道:“石尚书,你府中的宝物还真教人眼花缭乱,饶是本王自小在宫中长大,都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纯金打造的核桃。” 石槐跪下了,还没开口回答楚岳峙的话,司渊渟已经放下茶杯说道:“这样的好东西,本督也没见过,石尚书能寻到这样的宝物,想必花了不少功夫。” 这一人一句,石槐连为自己辩解的必要都没有了。 能把他抓来东厂,便是证据确凿。 石槐年近六十岁,石家上下过百口人,此次怕是因连坐之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也许其他人还未发现,但他看得明白,这安亲王跟司公公怕是心和面不和,那些唇枪舌剑不过是听着激烈的人前斗,这人后怕是早已如他和礼部还有工部这些年来暗中勾结在一起那般,是一条船上的人。 方本和痛失爱子时,他和工部尚书都还未觉察到有哪里不对,等到方本和还有数名礼部官员都被“请”到东厂,工部也因为那林柏寒和皇甫良祯之故被揭发,他就意识到,皇帝最宠信的心腹怕是已经叛主了。 于是他知道,户部被牵扯出来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也因此,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都在努力为自己寻求一条后路。 皇甫良祯这个人,他有印象。毕竟当年皇甫氏被问斩,其中有他的一份功劳在。 官场,是一个不见血的战场,要想上位,就要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 皇甫氏与司家一样,都是随着大蘅国建国一路走来的,而皇甫良祯的父亲皇甫琅舒却在年轻时决定弃文从武。这在当时很多人看来,都是很不可思议的事。皇甫氏历代皆是文臣,皇甫琅舒却竟要去做武将,且当时的大蘅国国势安稳,尽管边疆偶受异族侵扰,但百余年前仁宗帝收回兵权,并对军制进行了改制以此巩固统治权,此后的朝臣都有共识,大蘅国的重心在政治经济与文化而不在军事。在此等轻武的情势下,皇甫琅舒弃文从武绝非明智的决定。 但后来,司老尚书却一再向先帝提出大蘅国应当文治武功,而非再继续忽略军事发展。 对于司老尚书的观点,皇甫琅舒是支持的。当时先帝为了平衡朝中势力,又因皇甫氏历代都是辅佐君王的良臣,故而破格将皇甫琅舒封为了一品军侯。但,不过是个虚名,实际上,皇甫琅舒手中并无任何实权。只是皇甫琅舒与司老尚书一样,很早以前就察觉到了皇权过于集中的弊端。 军队一半屯驻在京城,一半戍守各地,且所有兵将皆要轮流到外地或边境戍守,调兵权与领兵权分离,各自独立又相互制约,如此一来,兵无常帅而帅无常师,统军者在士兵中没有声望,没有声望也无军心可言,军权彻底服膺于皇权。 大蘅国数年的经济与文化的确发展迅速,然冗官与冗兵的情况也日益加重,在其位不能谋其职,京城就京城近邻繁荣,离京城越远的县府则越来越贫穷落后,若长此以往的放任下去,将会积贫积弱,国势衰退。 司家倒下后,朝堂上的群臣也越发的谨言慎行,朝堂关系是一张复杂的网,即便司老尚书未曾结党,在司家倒下前,依旧有许多愿意追随司老尚书的文臣,然而司家的结局惨烈,之后翰林学士一党壮大;明面上翰林学士当时又属于太子党,其余的大臣则是分属二皇子与四皇子的党系,这其中难免也有墙草头,看哪边势头好就为哪边做事,他们不主动讨好,只看情势,且事事都留有一手为自己备好退路,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至于剩余的多是曾与司老尚书有所往来,由始至终都并未加入党争保持中立的文臣,又或是在朝堂中已无说话余地的武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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