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听着许琛的话逐渐红了眼眶。许琛狠了狠心,继续说:“琛今日说的话,相信公主能够明白。同窗数载,我十分珍惜这份情谊,但也仅此而已。” 永嘉含泪唤道:“知白哥哥……你……” 许琛:“琛说过许多次了,太子殿下和宏王才是公主的哥哥。” 许琛的决绝让永嘉公主无法面对,她不愿再多做停留,转身便走。许琛看着永嘉公主的背影,在心中无声叹息。待她走远,许琛稍提高了些声音说道:“看了这一场戏,有何感想?” 躲在后方不远处的夏翊清探出头来:“你怎的知道我在?” 许琛并未回头,只是道:“听见了。” 夏翊清走到许琛身边和他并肩而立,看着永嘉公主离开的方向说:“是不是太狠了?” “既然躲不掉,不如早些说明白,彻底绝了不该有的念想。”许琛不欲多谈,便转了话题道,“和光,你这一身轻功,只用来听墙角,倒真是可惜了。” 夏翊清稍顿了一下,道:“我并非刻意要瞒你,只是……总之,你懂我的。” 许琛颔首:“我自然明白。” 夏翊清此时也没有了调侃的心思,对许琛道:“大姐的性子可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你今日这一番话,怕是并不能真的彻底断了她的念想。而且她毕竟深受天家宠爱,若是跑到天家面前哭诉一通,恐怕事情会难以收拾。” 许琛点头:“我明白。不过义母早知此事,她定会帮我的。” 与此同时,回到慈元殿的永嘉公主正伏在床上痛哭,皇后屏退众人独自陪伴。 “嬢嬢……”永嘉抽噎着。 “婉儿,听嬢嬢说。”皇后轻柔拭去永嘉公主眼角的泪珠,将她搂在怀中说道,“这些年知白送你的生辰礼物,都是各式各样的船,可我问你,你真的喜欢船吗?” “我……我喜欢啊!”永嘉公主抽噎着回答。 “你是真的喜欢小船,还是因为这些船是他送的,你才喜欢?” 永嘉公主愣了半晌,反问道:“这有何区别?” 皇后轻轻拍着永嘉公主的后背,说:“婉儿,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若他真的对你有情意,便该会用心去了解你喜欢什么。你不爱钗环俗物,不爱绫罗绸缎。偏爱鲜艳的红色,讨厌素色,最不喜欢黑色。你向往你姑母那般的生活,觉得宫中的规矩让你难受。你喜欢吃水晶脍、紫苏鱼和金丝肚羹,不爱吃青叶菜,爱吃小厨房做的荷花糯米糕,爱喝敬亭绿雪。我说得可对?” 永嘉看着皇后,有些不明就里:“嬢嬢说这些做甚?” 皇后道:“我了解这些,不仅仅是因为我是你的嬢嬢,更是因为我在意你,对你上心。” 永嘉止住了泪,似有领悟。 皇后继续说道:“婉儿,知白的话虽然听起来有些刺耳,但句句都是实情,我想你能明白的。” “可……” 皇后:“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婉儿啊,就算我给你姑母施压,就算你去求了你爹爹赐婚,又能如何?你或许可以嫁给知白,但他心中没有你,你会开心吗?你姑母过得舒心,是因为她同许侯本就有情谊,你若嫁给一个心中没有你的人,与关在这皇宫之中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给你换了一个牢笼罢了。在宫中我尚且能护着你宠着你,让你能稍自由些,可你一旦嫁出去,我还如何帮你?诚然,知白不会为难你,可你爱的人不爱你,你这一辈子不会觉得难过吗?你们在一起同窗六年都没有培养出感情,若我们逼着他娶了你,你觉得他对你还能留有如今这样的同窗情谊吗?日久生情难,两相生厌却很容易。” 永嘉愣愣地看着皇后,迟疑着问:“我……我会跟知白哥哥两相生厌吗?” “若你强迫他,他必定会厌恶于你。那是他一生的幸福,也是你一生的幸福。”皇后望着桌上那一排小船,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旋即又微笑起来,温和说道,“婉儿,你是仲渊的嫡长公主,也是我的心头宝,我疼你爱你,未来定会为你择一位令天下和你自己都满意的驸马。” “嬢嬢,你不开心了吗?”永嘉问道。 皇后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却并未回答问题,而是说:“婉儿,我这一生最大的诉求,就是你和妘儿能开心自在。” 待到散学时分,许琛被泽兰请去了慈元殿。 许琛心中的忐忑在踏入慈元殿见到长公主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他知道母亲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的。 皇后示意许琛落座,待内人奉茶离开之后,皇后才道:“今天叫你来是有话问你。” “请皇后娘娘明示。” 皇后:“其实也没有什么指示,我只是再想跟你确认一下,你对婉儿是否有超越同窗的情谊。” 许琛瞥到长公主柔和却坚定的眼神,心里有了底,便大方回答说:“几年前皇后娘娘问过琛同样的问题,如今琛的答案没有变。以前从未有过,以后也不会有。” 皇后道:“今儿中午学堂发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许琛连忙起身请罪:“皇后娘娘恕罪。” “没有怪你的意思,这里只有你义母和我,你若真有心意,倒也不必隐瞒,直说就是。” 许琛躬身道:“无论是几年前对皇后娘娘所说,还是中午对公主所说,亦或是刚才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公主金枝玉叶,仲渊优秀的青年才俊比比皆是,无谓在琛身上浪费时间。琛十分感谢公主和皇后娘娘的抬爱,但请恕琛无礼,男女之事还需两情相悦方可长长久久。” 皇后摆手:“好了,别害怕,我没有怪你,更不会逼你。” 长公主笑着对皇后说道:“我早就说过,孩子大了,我是管不了的。咱们俩人已做了姑嫂,便不要再做亲家了,不然以后这称呼辈分更该乱了。” “当着孩子你也不知羞!”皇后笑笑,说道,“时候不早了,既然今日叔亭和孩子在家等着你们吃饭,我便不留你们了。” “改日我再带他们进宫来。”长公主起身行过礼,便拉着许琛离开了慈元殿。 待他们走后,永嘉公主自屏风后出来,双目微红,泫然落泪。 “他习武多年,定能发现你藏于这屏风之后,但他依旧拒绝,你便该知道他的决心和态度。”皇后望向永嘉,“婉儿,从来亲疏有别,你姑母疼你,但她更疼爱知白。知白不愿做的事,你姑母定然不会强求于他。而你姑母不愿做的事情……这世间怕是没有人能逼她去做她不想做的事情。她在军中多年,性子越发硬了。你拗不过,你爹爹亦拗不过。” 永嘉含泪问道:“嬢嬢,你是不是从未想过让知白哥哥成为我的驸马?” “若他有意,我自是不会阻拦。”皇后当年确实曾想过让许琛尚主,甚至想将许琛身世公之于众,既全了永嘉公主的心思,亦能对当年克烈一族的事有个了结。但这些年来朝中没有优秀武将,许琛对永嘉公主亦没生出情愫,皇后便彻底绝了这念想。 “嬢嬢和爹爹是怕当年郭氏之事重演,我说得可对?”永嘉公主道,“自郭氏乱朝之后,驸马都尉皆不入朝掌权。可许侯尚姑母后却依旧掌兵握权,爹爹已经为此担了许多压力,若许家再出驸马都尉,台谏言官怕是要碎首进谏予以阻挠,势必会引起朝堂动荡。” 皇后默然。 “嬢嬢为何不直接同我讲?” “你和知白若真两情相悦,我便是成为惑君妖后,也定要护住你们的情谊。” 永嘉公主缓步上前,跪坐于皇后膝下,双目盈泪,凄然说道:“我是爹爹嬢嬢的女儿,也是仲渊的公主,嬢嬢不能做惑君妖后,我也不能做那跋扈公主,爹爹更不能是溺爱女儿以致不顾朝政的昏君……” 皇后亦双目含泪,将永嘉公主扶起搂入怀中,未发一言。 — 注: 公主出嫁叫出降、下嫁。驸马不是娶公主,是“尚”公主。
第41章 四十一 暂别 那日之后永嘉公主一直没有来学堂,许琛又在学堂之中拖延了一周,直到收到谭从守传来的皇后的暗示,便知不能再拖延下去,只好同夏翊清告别了。 夏翊清心内发酸,问道:“这般快吗?” “原还想多留些时日,但因为公主的事,你也知道,既已经引起了波澜,我就该远离才是。” 夏翊清叹了口气:“同窗多年,如今要分开,实在有些不舍。” 许琛没有回答,只是朝远处招了招手,谭从守便取来一枚锦盒递上。 “这是什么?”夏翊清问道。 “生辰贺礼。”许琛把锦盒递到夏翊清手中,“本是想等你生辰那日再送给你的,但那时我不能进宫,便提前给你罢,反正也不过就这几日了。” 夏翊清接过锦盒轻轻打开,只见里面有两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木鹞,一只通体洁白,另一只则是漆黑如墨。 “这个东西十分有趣,你看。”许琛说着从锦盒中拿起黑色木鹞,将其翻过,稍用力推了一下木鹞的腹部,一个小巧木盒弹了出来,“这里,可以放些轻巧物件。” 夏翊清照着许琛的样子拿起白色木鹞操作一番,果然同样有木盒弹出。 许琛将木鹞腹部收回,又把手伸到木鹞的尾部轻轻扭动:“这里可以放字条。” 夏翊清觉得十分新奇,依样照做,木鹞的尾巴抽出后有一个可以拉伸的卷轴,如今里面空无一物,但确实可以放入字条。 “还有头部。”许琛边说边拧开木鹞的头部,“这个凹槽是放药粉的,若木鹞打开方式不对,凹槽里的药粉便会从木鹞嘴里喷出。” “怎么才算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就像刚才那样吗?”夏翊清问道。 “若你手中的木鹞是藏了药的,此刻已然中招了。”许琛解释道,“你刚才没有注意,木鹞的背部有一个小孔。” 夏翊清仔细查看手中的木鹞,果然在背部发现了小孔。 许琛说:“无论是打开头部、腹部还是尾部,都需要用手指堵住这个小孔才算是正确的打开方式,若打开方式有误,是看不到木鹞体内藏着的东西的。” “这是什么道理?”夏翊清问。 许琛摇头:“这东西我只知道怎么用,却不知道是何原理。” “想来必定是令叔的手笔了。”夏翊清问。 “正是。”许琛说,“不知这礼物可还满意?” 夏翊清十分欣喜:“满意!多谢知白!也替我多谢令叔父!” “和光不必客气。这两只木鹞都可以用来传送消息,白色的那只适合白天使用,飞上天后与普通信鸽并无差别,黑色那只则完全可以隐于夜色之中。不过这个木鹞飞不远,只适合短距离传信。”许琛说着又从锦盒中拿出一个青色的长条形物件递给夏翊清,“这个收好,有了这个东西,木鹞才能顺利飞回。”
193 首页 上一页 46 47 48 49 50 5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