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子修没说话。 “如果神君复醒是解决所有麻烦的途径,那么我希望他复醒,为此可以给介林提供助力,但是……”空聆神君真的可以平息一切吗?介林若恢复还会是当年清净无争的状态吗? 他没有把话说完,他看着仪子修,甚至摸不准仪子修的真实意图。 坠落的神使还能算介海神使吗? 若这一切都存有疑问,那么他就得另寻答案,不能坐以待毙。 “你要跟落岩见一见吗?” “不了,解除他的封印就够了,”广成起身道,“我还有些事要忙,子修,这里就教给你了。” 他要回去好好理一理,看那个近些年低调不露面却又时时有动静的紫悬妖王究竟想干什么,也要盯着旭山那些怀着仇恨的旧部,还有天帝,在天帝心里介海之林始终是一块疾患……广成心道:究竟如何对待当下形势与介海之林,我也要好好想一想了。 仪子修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冷笑了一声。 …… 冥王还是喜欢喝酒,冥界的酒总是有一种特殊的醇香,从前介寻最喜欢,若有闲暇便来找他拼酒。 那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你有难他就帮,你有烦恼可以尽情跟他说,明明身怀强大的战力,却从不会鄙视弱小,他看似桀骜暴躁,其实心底最是悲悯柔软,并且,他把你当作朋友之后,就不会对你设防。 如此真诚坦荡,孤昊算计他的时候总是会很难过,可还是算计了。 “你看那天空,看似清透澄亮,却牢牢压在众生之上,让我们的呼吸都在一种约束之中。”冥王孤昊抬首望着无云的青天,饮尽杯中酒。 “知道为什么你们搅弄了一场风云,最后却什么也没得到吗?”仪子修不喜欢酒,仍是饮着茶。 孤昊回首看向他。 “太弱了,”仪子修冷声道,“只以为天下大乱便可以得到重获新生的机会简直是痴心妄想,你们若想翻了这天,便要紧盯着九重天,只一心关注介海之林,倒教仙神坐收渔翁之利,自己不觉得蠢吗?” 孤昊道:“我只觉得天神比我更会算计,天帝连亲生女儿都可以利用,他们也有很多便利,好些仙神都与介海妖神相识,当年介林与天庭还是有几分亲近的,因此神魔之战他们才占了先机,得以利用介寻为他们卖力,最后再来个过河拆桥、趁虚而入,这样的手段,冥鬼可没资格用。” “你不是也有很多便利吗?成了介寻的朋友,还能到青帝座下求学。” “青帝只给我洗尽浊气踏进介林的机会,却不愿给我翻天的助力,”孤昊道,“你不是什么都清楚吗?” “你想要的太多了。”仪子修道,“想要的多,就要有足够的实力去争取,而今空聆神君将醒、空聆天境将裂,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就看你要怎么努力了。” “夺取空聆神君的力量是很冒险的事情,你有把握吗?” “这世上最了解空聆神君的不是青帝、介寻或者执寒戟,而是我,”仪子修道,“你以为呢?” “助你获得力量,夺取介海之林,然后才放出天境妖魔给九重天构成威胁,届时介林与冥鬼结盟,再谋大业。”孤昊斟满了一杯酒,慢慢喝着,“纵你可以顺利得到空聆神君之力,想拿下介林也没那么容易吧?有星月双神撑着,介海的护盾就还在,恐怕会有一场血战,九重天也不会任我们得利。” “那就先毁了星月双神,忘川之畔的那个冥鬼可以有用了,至于九重天,”仪子修笑了一下,“他们也时刻盯着空聆玉执寒戟的情况,我可以去跟广成周旋一番,利用广成迷惑他们的视线。” “誓神的弱点不得而知,衍君……他会为了一个冥鬼走出介林吗?” “当然不会,衍君是介海最冷静的神,他知道自己对于介海的重要性,不会因为一场旧情而动,他会克制,但执寒戟关乎空聆天境,对如今的介林至关重要,如若执寒戟濒死,他一定会现身,”仪子修取出一样东西,“他和誓神代替空聆神君守着碧湖静水,守着将裂的空聆天境,可他们没有空聆神君吞噬与净化的力量,纵有铸仙法阵,也只是勉强支撑,恐怕早就遭到了万道轮转浊气与天境魔息的侵蚀。” “这是……堕神锥?” “紫悬妖王送我的东西,当初损坏了,修一修,用来对付星衍神君也足够了。”仪子修微微笑着,“除掉星衍神君,再设法以执寒戟控制空聆神君,得到他的力量,介海之林只剩誓月神女和一帮妖神,就好对付多了。”如果能尽早吞噬空聆玉之力当然更好,如果不能,那就紧盯着利用执寒戟。 孤昊想了想:“九重天缪菱神女恐怕会是介林的外援。” 仪子修丝毫不担心:“天界的武神会帮我们解决。”广成想的多,一定会有所行动。 “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孤昊道,“如何让执寒戟濒死?他的生命力强悍到令人咂舌,即便失了九成神力也能够纵横无忌,你不怕执寒之火吗?” “那就要好好谋划一番了。” 执寒之火再强,也是在衰弱之中,他又一心牵挂空聆玉,弱点一堆,很容易被人钻空子。 青狮偷袭。 独闯冥界。 会加快执寒神力的衰竭。 再以陈年旧事乱他心神。 要让他濒死,却不是真的让他现在就死,这其中的尺度很不好把握,好在,仪子修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 …… 高冲寒勉力挣扎,无形之风虽然无形,却有很沉的重量,胶水一般死死缠裹着他的身体,火焰都冒不出来,冒出来估计也没什么用,仪子修的实力今非昔比,三千年间不知道吞噬过多少东西,现在的他可打不过。 他死鱼一般扑腾了两下,艰难地让自己坐起来,靠着洞窟的石壁,浑身疼的发麻,胸口和肩膀的剑伤没有处理,鲜血都要把他的白袍染透了。 仪子修还站在洞口,整个人阴冷的像一座小冰山,他直接不装了,他道:“今夜的目标不是你,你只是一个诱饵。” 高冲寒想到了被夺走的星辉,他与衍君一直是通过星辉传递消息,他最近的状态衍君不放心,时时都在关注,若知道他是这副惨样子…… “仪子修!你享受了介林的庇护,靠空聆神君才开了灵智,你凭什么恨?” “你要跟一个想杀你的人论道理吗?你可没有这个资格。”仪子修道,“介海妖神强大而脆弱,星衍神君再怎么理智冷静,心中也必定有一处柔软,他于人间的那一场情缘便是他无法割除的软肋,他以为不问不管便能证明自己不为所动,其实恰恰说明了他很在意,若真的不在意旧情人,他应该直接把对方杀了,为何连见都不敢见?” 谷中的冥鬼动了下眼珠。 “介海妖神看似清心寡欲、孤高淡漠,其实最容易被深情所束缚,越是表现的无动于衷,心中越是有惊涛骇浪,衍君也已经得知百态万情,他不可能还是最冷静克制的星衍神君。” 高冲寒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衍君说过他曾和一个凡人度过了一生。 “我借了幽冥之势,这谷中尽是与介海妖神不合的浊气,你说他会不会来呢?”仪子修目光扫了下千仞山最隐蔽处的这片深谷,又看了一眼靠着石壁而立的冥鬼,最后掏出一张符纸,递给冥鬼,“魔君撷雾一生风流好色,没有什么值得讨论的事迹,唯有创出的多情符可以在此刻使用一二,这可比靥鬼如花障的效力要强上百倍,仙神也不能抵御,皆会在此符面前臣服于自己心底的欲望。” 撷雾多情,神鬼妖仙皆不忌,可仙神多半不愿与之为伍,他便常常用多情符来得逞。 高冲寒曾被这货纠缠过一阵子,自然知道有这东西的存在,但撷雾死后就没人再用过,他也差不多忘了。 “王八蛋!”高冲寒暴怒。 “星辉被夺,他一定会察觉。”执寒戟落难,星衍神君会是第一个知道的,仪子修乐意见执寒戟发怒,对那冥鬼道,“你会帮我的,只要星衍神君堕神,他就不会再高高在上,你们便可以长相厮守了。” 冥鬼点头。 仪子修把这符给了冥鬼,第一个受到影响的便是冥鬼,他会忠实于心底最深处的渴望。 “你说的是什么鬼话?!那个冥鬼!你有没有点自己的想法?!他是要杀了衍君!你若当真喜欢衍君怎么能去伤害?!”高冲寒奋力挣扎,喊出最后这句话,像是发泄出了什么,又将自己的罪孽重新晾开,撕出血淋淋的悔恨,他早就没有资格去爱骆逢空了。 “衍君是令人尊敬的执法之神,我怎么会害他?”仪子修挥手又加了一层无形之风裹在高冲寒上方,“劝你不要动,你若折腾死了,空聆天境一裂,介海之林便会开始崩塌。” 高冲寒才不听他废话,攒出气力继续挣扎。 此夜非晴,天幕无星无月,晨光落进山谷后,更不见星辰的影子,这不是他们的时刻。 可是星辰到底还是降临了。 淡金色的光芒穿过浓郁的浊气落入了谷中。 仪子修微微俯首,算是行了一礼。 冥鬼的目光瞬间炽热起来,不再满是冰冷的死气。 高冲寒一看见那光芒便大喊:“衍君快走!不要管我!” 星衍神君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风仪,介海之林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所行一切皆是出于私心。” 仪子修似笑非笑道:“衍君所言极是。” 星衍又道:“冥王曾向帝尊求学,帝尊不收你为弟子,是因为你心不诚。” 山谷上方的石崖上,冥王孤昊露出半个身影,他不知是要旁观一场即将发生的大戏,还是打算参与其中。 入局之人已知自己在局中,明知是陷阱,可他还是来了。 这片深谷早已布成了堕神的术,冥鬼便相当于促使术成的核心。 “阿衍。” 冥鬼唤了一声。 星衍神君闭了下眼睛,终究忍不住,看去了一眼。 多情符发挥效力。 那是无法克制的欲望,越是平静沉默,越是会被引诱的一发不可收拾。 陷阱成功。 冥鬼扑过去,抱住了星衍的身体。 执寒戟焦急的喊声如在云霄之外,听不清晰。 仪子修与孤昊趁势而动,各自携兵器飞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星衍推开冥鬼,双手皆化出了利刃,一上一下迎击他们。 他眼神平静,分明并无任何异样。 多情符对他竟不管用! 仪子修与孤昊配合,围攻星衍。 以星衍神君经历三千年浊气与魔息侵蚀的状态,并不是冥王与不知深浅的仪子修联合的对手,他必定会被重伤。 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激战之中,冥王给了冥鬼一个眼神,按照计划,该由冥鬼在多情符发挥作用之时将堕神锥刺向星衍神君,也只有他靠近时衍君不会过分警觉,可多情符竟没有作用,冥鬼也没有找到下手的时机。
111 首页 上一页 78 79 80 81 82 8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