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他噩梦的开始。 没有听到满意的答复,孟常檐眸色一暗,屈膝单跪在床沿,逼近因恐惧与寒冷不断瑟缩的身子。 高大的身躯压下,秦慕丘绝望地闭上了眼。他很后悔,若不是要维持着贪婪好色的伪装,也不会惹上不该招惹的人。 父亲亦不会救他。 他出身乡野,娘亲是个傻到被偶然路过的富家老爷强要后,还以为对方真会回来娶自己的村姑。 何况这位富家老爷还是因伤躲到小村里的魔教长老。他是被骂着野种长大的,怎么会天真到近乎愚蠢。 秦啸会迎回他,不过是因为他是秦啸的独子,唯有至亲血脉才能用来做其治疗旧伤的药引。 因经脉被断,练不了武。这些年他表面上当个被宠坏般的孩子,暗地里寻摸了秦啸不少把柄,就等献祭那天全部献给教主,以求能留下一条命。 可惜他是等不了那一天了。 屋内的血腥气越发得重,秦慕丘眼神空洞,像残破的娃娃般斜躺在榻上,周身只有浓郁的死气。 孟常檐披上纱裙,起身。 破天荒地打开不知紧闭了多久的门窗,寒风呼啸而至,卷起沉闷气息翻滚出去。 他一把捞起秦慕丘,转身走进侧屋。 屋中已备好热水,怀里的人就像只木偶,任凭他揉搓玩/弄,没有丝毫反应。 洗干净沉积的血垢,黏湿成团的发丝,以及积攒在隐秘处属于他的标记。 够了。 想要得到一只向往自由的鸟,就得折断它的双翼,圈养它、禁锢它,让它只能依靠喂食者存活。久而久之,即使它的伤口恢复,也不会再飞走了。 人亦如此。 孟常檐显然精于此道,并将其完美呈现在眼前。 正像他所说的,他来此只有一个目的。 除此之外,一切他都将冷眼旁观。 * 莫名其妙出现的异邦皇子,打断姬挽青精心的部署,即使对方向他展示了足够的诚意—— 一枚小巧精致的令牌。 浑圆的漆黑令牌上,铭刻了古老到让人将要遗忘的陌生符号。 “神医谷”。 配得上这个名称的,只有那座隐藏在南海深处,看似荒无人烟的小岛。 神医谷向来神秘。 传承自几千年前就已开始,一直秉承着悬壶济世的观念。破谷而出的弟子从来都是医术高超,能医死人肉白骨的存在。 每一次都只有一位神医能让世人知晓。如今他是神医易钰,二十多年前她是神医百花。 无人窥探过他们的面貌,也无人得知他们的真身。他们神秘莫测,有如神仙下凡。 然而撕开蒙在神医谷外的面纱后,才能知晓其中的破烂不堪。 他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失去武功的滋味儿不好受。秋云尘原本安静宁和的表象在见到姬挽青时彻底褪去,他快步走过去,将人扯进怀里,牙齿咬上柔软的唇。 跟随而至的陆明早已见怪不怪,甚至还能贴心地关上门。 姬挽青被推拉着,倒在厚实的被褥上,灼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脸庞,他蠕动着嘴唇想要说什么,最后只能放纵秋云尘解开他的衣裳。 不断颤动着的幔帐最终安静下来后,姬挽青转头看向身侧之人,用指腹抹掉对方额角流下的汗珠,“云尘,我要下山一趟。” 秋云尘并无反应。 因为他知道姬挽青只是告知他而已。 但在即使闭上双眼也可以感觉到的视线下,轻轻回了一声,“嗯。” 姬挽青心下失望,可还是俯身把人抱起,走进院子,放进热烫的池水中。 他们依旧交缠在一起。秋云尘的手臂攀在身侧之人的脖颈上,不去看对方的神情。 他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他在这长久的软禁中愈渐沉默,也甘愿沉默。 曾经的欣喜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对外界一无所知的焦躁、不安。 发顶抚上一只温热的手掌,他猛地睁眼,对上那双暗含期许的眸子。 “你何时回来?” 姬挽青终于露出久违的笑意,他轻声回复,“很快,初十之前,你等我回来。”
第39章 神魔一说 雾居山巅,雅致小巧的院子外荒草丛生。长长的木质过道自后门延伸至崖边,秋云尘一条腿直立,另一条腿荡在半空,身侧是滴满水渍的秋千。 它的绳索缠在木架上,死死钉在土里。 下方是刺目的白,阳光既热烈又萧索,远山树林中,雪地里的马蹄印由近及远,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 风依旧寒冷,他只穿了单衣,站在崖边,像是随时要纵身一跃,脱离漫漫无边让人恐惧的孤独。 “夫人,午饭已备好。” 有人将他唤醒,秋云尘转身,是左教使陆明,站在敞开的后门一侧,平静地注视着他。 这位瞧着还稚气未脱的左教使,事实上比他还要长几岁,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就是最好的禁锢。 秋云尘回了屋。净手,擦水,饭后用茶水漱了口,便来到书房,翻看上回未看完的野史。 正如他来到雾居山后的每一日。 看书、练字,观摩墙上的字画,等姬挽青裹着一身寒气回到他身边,在夜幕降临后同榻而眠。 他来到雾居山已不止半月,姬挽青不隐瞒外界任何消息,却也不会主动提起,他就像个瞎子聋子,日日乖巧地待在山巅主屋里,哪里也不去。 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左教使陆明尽忠职守,日夜等待主人的传唤。主人离去后,又守在主屋外保护教主夫人,一刻不离。 可重明教还有一位右教使,行踪不定、形迹可疑。只因这位嗜酒的右教使偶会接替左教使,趁着主人不在,向他投掷一些写满重要消息的纸条。 譬如今晨。 书桌上突然出现半张空白的画纸。 他曾隐晦地询问姬挽青:你的身边人真的都值得信任吗?他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他也因某种缘故而未曾暴露那个人。 秋云尘将雕了喜鹊的小窗掩上大半,坐在书桌前,随手翻开一旁的书。 又摆上一张白纸,研好了墨,笔尖轻沾,墨迹填满了这张空白的纸。 后墙上放置了玉扇摆件,下方的熏炉升起缕缕青烟。衣袖里卷起的画纸滑进掌心,他慢慢展开,微低下头,借着脚边火盆里燃起的火焰,原本空白的画纸里出现几个字。 “夫人。” 陆明恭敬冰冷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秋云尘抬眸望向左前方,屏风外立着一个人。 “何事?” 他们很少交谈过,他也很少开口,以至于嗓音有些沙哑。 “主人吩咐过,夫人若是嫌闷,可到地宫走走,里面有些新鲜玩意儿。” 暗道就在主屋里,靠近庭院那侧的墙边,摆放了古玩玉雕的物架后,有一个仅容一人驻足的暗室。 阶梯很长,有潮湿的水汽在两侧的石壁上渗出,唯一的光源是陆明手中的火把。 阶梯一直向下,又陡又滑,秋云尘心里估算着,莫约走了有一个时辰,最后在陆明的一声“得罪了”中,他被揽着腰,急速坠到尽头。 前方豁然开朗,夜明珠镶嵌得满满当当,暗河上只有一块块大石铺成的过道,连接对面的高台。 巨大的镂空的玉雕屏风将王座与河流相隔,其上两只展翼的凤凰,栩栩如生仿若下一刻就要破璧而出。 四座铜鼎里的火焰不断跳动,在秋云尘踏上高台下的阶梯时,猛地一颤,忽然又轰地燃烧起来。 陆明告诉他,这里曾是前朝帝王修建的藏身之所,也是其最后的葬身之地。 一座埋藏在地底,不知边际的地宫。 不用想,他就知道王座后会有多少财宝,也难怪重明教能在那么短的时日里收服无数信众,也能在重归雾居山闭山不出后存活到现在。 他突然想起替朝廷卖命的聚器门,那位少门主知晓这里的秘密吗? 还有,姬挽青为什么会让陆明带他来这里,他可不信以他们的情意,能让对方毫无底线的信任他这个武林盟主。 “我该走了夫人,明日之前,属下会来接您。”离开主屋不能太久,陆明在得到回复之前就转身离开了此地。 秋云尘默默走上高台,静静凝视王座。 左教使奉命保护他,这里不会有危险。 他转头看向左侧,垂落在地的青色幔帐遮掩住通往后方的道路,他转身,那道暗河好似化作了恢宏光明的大殿,臣民在此跪拜上方的君主,议论天下苍生。 这里很奇怪。 最奇怪的是要他来此的姬挽青。 秋云尘毫不犹豫掀起幔帐,钻进他将要窥探到的隐秘里。 * 正月初二,以武林盟为首,从各方汇聚而来的门派到达了胡城。代盟主顾萧满在雾居山下等不到回信,亦选择离去。 魔教教主的请柬将他们聚集到此,就彻底没了音讯,所有人都明里暗里的调查着,然而一直寻不到线索。 胡城,春江楼。 一楼散摆的桌椅旁坐着服饰各异的门派弟子们。相熟的聚在一起喝酒闲聊,他们都对雾居山所说的玉苏剑好奇不已,更对十几日前武林盟主被擒一事十分新奇。 “听说姬挽青带来的聘礼足有三十担,还有两匹雪域烈马!” “对对对,我还听说当时段家二小姐的脸都青了,还没拜堂成亲,未婚夫倒是先没了!” “你这听谁说的,段家二小姐从头到尾都遮着脸,从哪里看?” “相比这个,你们就不觉着姬挽青这人可怕吗?跟秋盟主交情这么深,原来一直都想着把人娶回家。” 有人反驳,“不过是为了让武林盟蒙羞罢了,魔教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那可不一定,谁抢亲还带着聘礼啊?” …… 这些话无遮无拦,通通传到楼上的包厢里,原本还在商讨事情的某些门派主事人像被掐住了脖子,恨不得立刻下楼把自家弟子活埋了。 顾萧满面无表情,花寒脸色黑沉得吓人。顿时没人再开口说话,直到一身紫衣的欢夜谷谷主端起酒杯,“顾大侠,秋盟主定能安然无恙,还请放心。” 此次可不仅是为了什么赏剑会,他们集结了大批人马,为得就是彻底铲除魔教。 正如当年围剿一般。 “多谢丹仪谷主。” 通音寺住持空缘也道:“阿弥陀佛,老衲虽隐居多年,但秋老盟主也曾与我相交甚笃,我通音寺定会尽力营救秋盟主。” 紫霄观观主道袍裹身,拂尘在手,闻言颔首赞同。只有侍剑山那位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的剑主不与他们坐在一处,默默靠在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侍剑山的人向来独来独往,剑主尤甚。包厢里的人都很清楚,这位宋尹朝会亲自出山,为得只是玉苏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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