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通音寺这些沉寂多年的势力再次出现,七玄洞这些在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门派都只能暂退一步。 至于这回的赏剑会…… 逍遥门拱手相让的玉苏剑此刻就摆在他们面前。通体银白的剑身,形似蛇尾的剑尖,血槽却有两处,都雕刻了细小繁复的纹饰,看起来像一柄精美只供观赏的宝剑。 可隐隐缠绕在上面的煞气却骗不了人,这是一柄饮过人血的剑,寒气逼人。 但宋剑主只瞧了一眼。 “这是玉苏剑,却又不是玉苏剑。” 难不成逍遥门保管了这么些年的玉苏剑,竟是假的?顾萧满想不明白,却也未开口询问。 丹仪谷主轻声说:“当年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围剿魔教时还未有我,都是后来师父告知的。” 距围剿魔教一役,已过去近百年。 当年的事大多只能在各派珍藏的典籍里寻找,可无一例外,都记载了重明教是如何惨无人道、丧尽天良。 至于神剑玉苏,竟只有只言片语。 “欢夜谷记载,机关大师玉苏子本名公仪梁,痴迷机关术,亦喜铸剑,与魔教教主姬笑离为忘年交。” “紫霄观亦有记载”,紫霄观主乔云也开口道:“玉苏剑铸成那日,夜雨突降、星月齐现,实乃异象,因而有神剑一说。” “都说玉苏其名随铸剑师玉苏子而来,事实确是公仪梁在剑成之日以玉苏子自称,后来无念住持翻遍古籍,才知‘玉苏’二字出自神仙话本里的上古十大神剑之首。”这是空缘住持的话。 此时,宋尹朝终于插了话,“话本里玉苏本是神剑,后堕入魔界,成为魔剑。” 整合下来,顾萧满顿觉无言,“玉苏剑是神剑如何,是魔剑又如何,难不成姬挽青的赏剑会是要与我们讲神仙话本不成——” 魔剑…… 他猛地一顿,不可置信道:“你们的意思是,玉苏剑可能还有另外一柄,玉苏子铸了一柄神剑,一柄……魔剑?” 也不是不可能。 一柄玉苏剑就能搅动风云,若是再来一柄…… 顾萧满看着包厢紧闭的门,又环顾了神色各异的这几个人。他问:“几位愿意出山,可就是为了这个?”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早知无利可图的事少有人愿做,可没想到当年为围剿魔教而元气大伤的欢夜谷等门派,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也罢,都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了,还异想天开。也难怪齐柏总说他,只适合仗剑走天涯。 还不如云尘那小子。 无人否认,顾萧满也没话说。他有些疲累地靠在椅背上,“各位,我对神剑魔剑都没兴趣,只想救出我好兄弟的独子。” 丹仪谷主笑得温柔,“顾大侠放心,我们定会全力救出秋盟主,只是今日这些话,还请顾大侠守口如瓶,莫要让第七个人知晓了。” “这是自然。” 楼下吵闹,他们说话隔着特制的门窗,其它门派的主事人都在别的包厢里,与他们相隔甚远。楼梯口又有人把守,倒也不怕被人听去。 顾萧满瞥了一眼丹仪谷主,心中诧异。其他几人竟隐隐以她为首,也不知是何缘由。
第40章 合谋 冬日里本就严寒,地宫里更是冷得人心底发毛,再厚实的毛皮都挡不住阴气直往体内钻。 两侧石壁上每十步一盏铜灯,照亮前行的通道。这一处足以容纳二十人,秋云尘看见石壁上满满刻画着一队队身披甲胄的兵士,皆骑着高头大马,他们最前方是一座大山,山尖立了座雕塑,山脚跪着一群人。 山道上堆满了白骨。白骨的尽头是一口鼎,鼎中火焰冲天。 这是一场祭祀。从那些对着人群的尖刀来看,祭祀品就是那些跪着的人。 秋云尘无法从他们身着的服饰看出发生在何时,也无法推测出他们是哪朝哪代之人。北域近桑图,但他们也并非桑图人士。 另一侧的石壁上,绘着同样的场景。 他朝前方看去,幽深的通道如若深渊,一眼看不到底。随着他一步步踏去,身后的火把一根根熄灭,黑暗如影随形。 如此令人头皮发麻,秋云尘纵使再不信鬼神,却也没有回头。地宫就在雾居山底,重明教的人总不可能没来打探过,姬挽青总不可能让陆明带他下来让他送死。 这么想着,他一刻不停地走,倒也没有机关陷阱。走了约有百丈远,一扇青铜门出现在眼前。 门环被两个铜狮子头咬住,他靠着左右两侧的火光朝四周看去,门上嵌满了晶莹剔透的珠子,非金非玉,他一时竟看不出到底是何物。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秋云尘推开了这扇大门,门后亮如白昼。 这里好似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垂地的帷幔尽数缠绕着石柱,四面烛台火光摇曳,墙面明珠璀璨。熏炉里香气飘荡,正中孔雀铜塑静静矗立在石台上。 右侧的墙面镶嵌着木架,书册摆件、字画瓷器,还有一张铺了毛皮的躺椅。 左侧摆满木箱,约有十数。上方挂着毛发雪白的狼头,垂向下头的石桌,桌上一盏茶壶,并四只小巧玉石杯子。 铜雀台后上一扇素白的屏风,隐约可见两侧露出的珠帘和青色床幔。 显然这里有人居住。至于主人是谁,除了重明教主也不作他想。 但左教使口中的新鲜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这么想着,秋云尘便绕过孔雀铜塑,屏风后是一方长桌,桌上点了油灯,灯下是棋盘,棋盘旁是一叠裁成四四方方的,雪白的纸,与一根红绳。 掀开最上层的那张之后,秋云尘的眼神一凝:小巧雅致的四角亭中,一白衣男子在环在四周的石椅上靠坐,脑袋轻垂,侧脸有垂下的发丝遮住大半,身披青衫。最显眼的便是那男子手腕上的红绳,如今正摆在桌上。 景佑七年八月十五,姬笑离留。 姬笑离……那位曾经的魔教教主?若真是其画作,看来这地宫的年代颇为久远。不过画上的男子又是谁…… 暂且不想,掀开这画作,底下却是一本秘籍,上书“逍遥”二字。想到姬挽青曾说自己在逍遥门寻到真正的内功心法,莫不就是这本? 大婚当日被劫是个意外之喜,他虽在赌姬挽青不会就这么让他同别人成亲,倒没想到会被带走。重明教如今与正道势不两立,他只身入了雾居山,也算是计划中的一环。 沈故靠逍遥剑法一举封神,觊觎剑法之人自然也有。现在心法就摆在他面前,好奇心使然,秋云尘伸出了手。 只是他还未翻开书页,就察觉身后有人接近,脚步声很轻,但还是被他听到,霎时毫不犹豫一掌拍出,气浪顿起,看起来并不像个被压制了内力之人。 手中触觉异常冰冷,倒在他面前的是个八九岁的男童,双丫髻、青白衣裳,脸色也如同衣物一般颜色。 他这一掌未用全力,不至于置人于死地,怎的这孩子就倒地不起,甚至连声痛呼都没有? 低下.身仔细察看后,秋云尘才发现端倪:这孩子浑身都散发着寒气,身体僵硬到明显不是个活人,甚至双目大张,眼瞳漆黑毫无光彩。 这是个傀儡。 也不知是活生生被炼制而成还是由死.尸制成。可无论是哪个,都可见重明教的残忍,甚至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他有些不忍心,想将地上的傀儡扶起,忽觉身侧有陌生气息接近,抬起的左臂挡住了来人的手掌。 两人互相较着劲,内力也一股股相互搏击,直到那人笑着卸了力,他们都退后了几步。秋云尘清楚看到对方右手断了一截的大拇指,“听闻教主每日都给秋盟主吃下化心散,今日得见,似乎不符啊!” 来人竟是秦啸秦长老,一只独眼里尽是嘲弄之色,“没想到教主也有失算的一天。” 秋云尘虽对现今的重明教不熟,可也曾从薛淮昭的口中得知这位秦长老对教主之位觊觎已久,并不如另一位谷长老忠心。 这地宫的入口在姬挽青卧房里,有左教使看守,秦啸是如何进来的?难不成还有别的通道? 武功未受压制的秘密被发现,秋云尘也不慌张,镇定道:“秦长老怎么在此处?” “秋盟主能来,我秦某就不能来了?”秦啸自顾自地往石桌旁一坐,抬手示意,“秋盟主也坐,站着多累啊。” 秋云尘未动,“陆左教使何在?” “呵,陆左教使当然还在教主房中守着这密道入口呢,至于我嘛,是从别处进来的。” 说着秦啸朝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秋盟主可想知道?” “秦长老到底想做什么?”秋云尘不想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了。 “秦某之心,路人皆知”,秦啸还有心思打趣自己,“我可以送秋盟主出去,只要秋盟主助秦某坐上雾居山的教主之位。” 半晌都未得到回应,秦啸眯了眯眼,“怎么,难不成秋盟主真甘愿雌伏于一个男人身下,做个让武林正道笑话的教主夫人?” 果然没人觉得他和姬挽青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秋云尘摇了摇头,“秦长老不必用话激我,你该知道,姬挽青不是这么好对付的。” 这话倒让秦啸认真瞧了秋云尘一眼,年纪轻轻如此稳重,深入敌营忍辱负重,能做武林盟主的又岂会是常人。 若换成他年轻时候,被人掳走还……怕是要羞愤而死。 “这就不必秋盟主担忧了,秦某自有安排”。秦啸伸手拿起那本逍遥心法随意翻了翻,又放回原处。他自以为秋云尘待在雾居山是忍辱负重,甚至别有算计,无论之后如何,目前只能与他合作。 “为表诚意,秋盟主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问我,秦某自当知无不言。” 这确实让人心动,姬挽青为何潜入逍遥门,如今发帖让各门派齐聚胡城又有何目的,换句话说,姬挽青到底想做什么? 但他还是问了目前最想知道的,“赏剑会,究竟有何用意?” 玉苏剑明明在武林盟,可请柬上又说与玉苏剑有关,听闻此次连归隐的欢夜谷等门派都已出山,这件事绝不会有那么简单。 “秋盟主可知玉苏子?” 玉苏子,本名公仪梁。出身皇族,通晓机关之术,剑术高超,又喜铸剑,后搜罗天下奇珍,铸玉苏剑,一时兴起将之作为武林大会头名的奖赏。 姬笑离得头名之后,两人相识,互以为知己,常一同探讨剑术。后重明教捉孩童制傀儡、教主武功来历不正之事暴露,玉苏子当着众门派之面割袍断义,直至姬笑离身死,应剑神沈故之求,为逍遥门布置机关放置玉苏剑,此后便隐居不问世事。又十年,玉苏子寿终正寝。 这是江湖中人人都知晓的事情。当年有玉苏子、沈故、姬笑离、玉罗天等人,比之此前风平浪静的武林,要更加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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