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夏一拳就往他脸上招呼:“新稚萃!” 这拳自然没打到。 “我是强迫过你,囚禁过你,对你干过很多龌蹉事!”召夏提起一口气,眼泪也忘了流,“你也没必要一次就要我还清啊!啊,召国松桓君被、被这么弄死了?我才不要这种窝囊的死法!” “谁要弄死你啊?”新稚萃又把召夏抱住,亲了亲召夏的嘴唇,召夏像被施了法,顿时便安静了。 “就、就是……”召夏声音小下去。 “来日方长,你别给我乱扣罪名。”新稚萃说。 召夏像是得了特赦令:“那你今日放过我了?” “不弄你了。”新稚萃说,“我本就没打算做这种事,是你挖的陷阱,我掉进去了,结果你这个猎人反倒怪起猎物来了。” 召夏理亏,可还是要争取自己的利益:“下次、下次不准再捉弄我了。” 一边被操一边尿什么的,实在是丢人现眼。 新稚萃想了想:“嗯,下次让你坐着尿。” 召夏瞬时被吓得夹紧了腿。 `` 召夏趴在石床上,反复抹着脸上残留的眼泪:“我小时候,最讨厌哭哭啼啼的男孩子了,我觉得没人能让我哭。后来我却变成了这种人。” “……抱歉。”新稚萃正背过身子准备下床,又转过身来看着召夏,“你若是换个人喜欢,会少很多烦心事吧。” “不要。”召夏也就是发发牢骚,“我就是喜欢你,除了你,谁都不行!” 赌气又霸道的宣言。 新稚萃笑了笑:“多谢松桓君垂爱。” 召夏撇撇嘴,问:“新稚萃,你是何时发现……你也喜欢我的?” 他自己明明都软成一滩烂泥了,还拦着新稚萃,不让新稚萃下床去穿衣裳。 新稚萃本想先去找点儿吃的进来,但召夏不放人,他也就暂且迁就一下吧。 “快说,何时?是我给了你自由,你良心发现了?”召夏追问道。 “不是。”新稚萃坐在召夏旁边,拈了一缕召夏的长发,在手指间慢慢搓动,思索着说,“大概……更早的时候吧。” “更早?难道是我第一次在床上强迫你的时候?”召夏笑得有些得意,“就说嘛,本将军天生尤物,谁不喜欢?” “……不是。”新稚萃再度否认,把时间追溯到更久以前,“大概是……我们俩第一次,一起随军上阵的时候。” 这个意外的回答让召夏愣了。 “那年你十三岁。” 十三岁的少年郎,稚嫩又勇敢,带着武将的骄傲,龙姿凤采,全然不似平日里那个没有教养的捣乱小孩。 那一次并肩作战,新稚萃第一次觉得召夏耀眼夺目。 “只不过,那个时候,我没有察觉自己的心意罢了。”新稚萃异常坦率,“那时我也不懂,我更没有心思来考虑这些事,至于后来……后来的事,风云万变,也由不得我了。你一直把我关着,我已经把你的存在当成了理所当然。直到你把我送走了,我才发现,我不想让你消失。” “新稚萃……”召夏的声音变得恍惚。 “还记得吗?你去伐淇之前,抱怨我不给你送行。”新稚萃再次笑了笑,“我不给你送行,是因为我不想你走。” 我不想你走。 这也是召夏想说的话。 他勾住新稚萃垂下的长发:“萃哥哥,我在做梦吗?” 新稚萃轻轻拍了拍他的屁股:“再来一次,你就知道是不是做梦了。” 召夏立刻缩了缩脖子:“不要了不要了,我屁股疼。” “那……给你揉揉?” “不疼了不疼了!” 不敢疼。 “逗你呢。”新稚萃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 召夏也和他说笑起来:“当年啊,你让我爱而不得,如今,我让你悔不当初了吧!上苍还是公平的!” “是啊,我后悔了,浪费了那么多日子。等回了召国,你就好好养你的身子,毕竟濛郡还在月庐手中呢。” 明明是属于召国的濛郡,他们这支队伍却不能大张旗鼓地现身,只能藏身于地下密道之中。 这才叫真的窝囊。 召夏说:“那等我们回去,我们一定要好好练兵谋划,把濛郡夺回来!” “我不回召国。”新稚萃说,“我只把你送回去。” “啊,你不跟着我吗?”召夏惊讶道。 “我回召送死吗?等着你们的大王把我五马分尸?” 召夏这才想起,新稚萃是被他自己所调包和藏匿的罪臣之子。 要真论起罪来,他自己也无法逃脱。 石室里又变得安静了。 似乎过了很久,召夏先开口了:“萃哥哥,我觉得,王上会放过我们的。” “……此话怎讲?” “王上……王上肯定知道你的存在,也知道我把你藏起来了。”召夏仔细回忆道,“他容忍了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制约我。他需要我,又害怕我。我的家族血脉,只剩我一个了。若我毫无弱点,那我对他来说才是巨大的威胁。他担心的,恰恰是我没有软肋。而你,萃哥哥,你是我最大的软肋,你才是架在我脖子的刀。虽说我绝无二心,但王上不敢赌啊。在他看来,只要有你在,我就会是他最忠诚的臣子。” 新稚萃捋了一阵召夏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我会去向王上坦白一切的,王上是知人善任的明主,我确定他会饶恕我们的。” “若他不愿意呢?” 召夏自信道:“没有将军夏,他收不回濛郡。” “好啊。”新稚萃又换了个问题,“你的大王不杀我,你就不担心我会杀他吗?我的家族可是死在他手上。” “不会的。” “你如此笃定?” “若你还想杀他,你绝不会来救我。”召夏歪头直视着新稚萃的眼睛。 新稚萃服了:“……不愧是你。” “我此时身子弱,但脑子可没坏。”此话一出,召夏便想到了寺子桑。 寺子桑被澪双推上了王位,已经变成了召国终将讨伐的对手。他们这两个昔日的友人,怕是再也没有促膝长谈的机会了。 召夏叹这命途多舛,又想到了一个人,对新稚萃说:“还有一事,在回召国之前,我想先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 “北面,比月庐还远的地方。” 新稚萃的思绪已经停留在濛郡的事情上了:“去探查月庐周边的情况吗?”好为日后的备战做筹划。 “算是吧。”召夏说,“以季修的行事而言,王上眼下应该只知道月庐发生了动荡,并不清楚我的下落,列国更不知道我身在何处。如此一个遮人眼目的大好机会,不用来趁机做好打探,岂不是太可惜了?” 他没有告诉新稚萃,他曾经答应过一个少年的请求。 那个可怜的少年,最后的小小心愿,仅仅是拜托一个短暂相识的沦落人,帮他去看看他的家乡。 “就我俩去吗?”新稚萃问。 “嗯,就我俩。”
第90章 (执念) 两年后—— `` 隔着一道珠帘,澪双如往常一般,把今日朝议之事向当今的大王详尽禀报。 他看不清珠帘后头的寺子桑此时在做什么,只是尽职尽责地把外头的消息如数呈报,哪怕得不到回应。 两年之前的政变,寺子桑被他推上了王位,然而俩人之间就此产生了隔阂。 这两年来,寺子桑从未主动召见过他,每日就独自躲在寝宫里,一步也不曾跨出去。 只有他经常前来问候。 就像两年前,寺子桑还住在岱暄书院的时候一样,他作为师兄,一得空便来陪伴自己的师弟。 寺子桑不见他,他偶尔会擅自掀帘去看。寺子桑也不赶他走,好着的时候,就当他是个透明之人。 或者说,寺子桑把身为大王的自己当成了一个透明人。不管澪双说什么,寺子桑都不说话,直到澪双不得不离开。 头脑不清醒的时候,寺子桑会表露出明显的闪躲之意。他害怕了。 他从小感情深厚的师兄,竟成为了他畏惧的对象。 他混乱意识里的澪双,也是在欺骗他,算计他,利用他。这小儿般的直白拒绝,让曾想好好解释的澪双,再也没有多说一个字。 彼此都伤得千疮百孔,彼此的心都凉了,多说无益罢了。 `` 每次禀报过后,澪双都会继续在珠帘外静候半个时辰,等着寺子桑给出作为大王的诏命。虽然寺子桑也从未下过任何命令。 这站着的半个时辰,是澪双用行动表示的、绝不会说出口的“抱歉”。 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他的歉意,仅仅是针对没有提前告知筹谋一事。 在两年前的情形下,若不棋行险招,寺子桑的性命是绝对保不住的。他也没有余力来让寺子桑成为知情者。以寺子桑那疯疯傻傻的状态,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对所有人最大的保护。 人死了,一切皆为空。想做的事,必须活着才有望达成。 可是,寺子桑这两年的沉默,与死了又有何异呢? 澪双有时候也会想,到底是他没有错,还是他不敢认错。 倘若他真的承认自己做错了,那他的一切努力和牺牲,又算是什么呢? 换言之,他这三十余年来生存的意义都被否定了。 `` 今日的半个时辰也快到了,珠帘内还是没有丝毫回应。 澪双拱手行礼道:“大王,臣告退了。” 但还没退到门口,珠帘内突然有了动静。寺子桑轻轻唤了一声:“师兄。” 澪双的步子定住了。 “师兄。”里面的人还在继续说,“你的声音,听起来好疲惫。” 澪双抬起头,看向珠帘。 “你方才所说之事,让我去吧。” 澪双迟钝地回想了一下方才禀报之事,回道:“大王,臣方才禀报了六件大事,不知大王指的是哪一件?” “师兄,你不必和我这样说话。”寺子桑说,“我不是你的大王,你也不是我的臣子。我很清楚,没有你,我不可能还活在此处。当然,只要你想,随时能够把我取代。” 这是实话,却也是十足的讽刺。 澪双心里的伤口变得更痛了,接下来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似一把尖刀,一点一点剜掉他自己的血肉:“不管大王是否相信,臣以前从未有过此意,以后也绝不会生出此意。” 珠帘内又安静了一会儿。 然后寺子桑又开口了:“我说了,我们不是君臣,还请师兄,称呼我‘子桑’就好了。” 澪双没有应答。 “好吧,你真要拿我当大王的话,我方才的要求,便是我的王令。”寺子桑提起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院主,你会听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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