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仪沛见寺子桑态度恳切,何况曾经也是助力他登上王位的大功臣,于是决定顺了这个最后的心愿,说:“那寡人便答应你,放他走。” “多谢大哥!”寺子桑忙不迭地跪下磕头,然后用手肘碰了碰南麋,示意他快走。 什么救过寒蝉子的性命,什么寒蝉子还人情,都是寺子桑胡编乱造信口开河。 少年时代,他确实见过寒蝉子,也确实和寒蝉子交过手,说得好听一点儿,差了一辈的人,抛开各自的立场,互相之间甚至有点惺惺相惜的味道。然而就此刻而言,他唯一的情报,就是南麋出自寒蝉子门下。至于南麋为何出现于此,又和澪双之间有什么具体的勾结,他一概不知。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但对于南麋,他还是想尽力施以援手。 不为别的,还是为了召鹭。 召鹭啊…… 寺子桑突然发现,召鹭的模样在他坏掉的脑子里,已经不甚清晰了。然而仅仅是这个名字,依然可以让他为了那些风花雪月的往事,抛弃自己的嫉妒与不甘,做出一些挽救。 他亲手毁了他和召鹭之间的爱。 若能救下南麋,也算是他的赎罪了。
第86章 (天色将明) “禀报院主!并未发现有宫里的人出城!” “没有人?那漠山大营——” 是夜行动开始之前,澪双已经派人盯住了王宫周围和城门的动向。既然下属回报暂未有人出城,那么漠山大营的虎符送到哪儿了呢? “没人出城,那有什么可疑人出宫呢?” 下属想了想,答道:“没有可疑人,只有瀚鹰军进出过宫门。” 瀚鹰军算是此次行动的搭档,进出王宫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澪双还是谨慎地多问了一句:“那瀚鹰军的中尉——新稚萃呢?” 下属是认得新稚萃的,答道:“中尉确实出宫了。” “何时?”澪双一下子警惕起来。 下属略一思索:“夜半。” 澪双盘算了下,也就是说,在他和寺仪沛缠斗的时候,新稚萃出宫了? “他一个人吗?”澪双追问。 “是的,一个人。” 澪双于是问了一个关键人的下落:“那召国松桓君呢?” 下属不明白其中有何猫腻,只是实话实说:“松桓君倒没有见着,应该还被关在宫里吧。” 这话音刚落,澪双立刻动身往寺仪沛寝宫赶去。 新稚萃夜半就出宫了,而且还没有带走召夏,为何? 他是聪明人,他的目的就是救回召夏。虽然他也想铲平月庐,但在没有可靠后盾的前提下,他绝不会在此时起异动。若他此时破坏了盟约,那么他既救不了召夏,又撼不倒月庐,还会把他本人费心潜伏的身份暴露了。 虽然情形不明,但澪双知道,他现在必须把召夏的性命握在手里。 `` 南麋稳着没有动。 寺子桑以为年轻的南麋见过的场面太少了,被吓傻了,又抬起手肘准备撞撞他,可是骤然间,几枚飞镖刷刷刷从己方射出,飞向了寺仪沛。 下一瞬,寺子桑就被南麋拉起来了。 南麋要带他一起走! 在察觉到这一现实后,寺子桑在心里开骂了:什么脑子啊!给你活路你不要!简直蠢笨不堪! 寺仪沛大喊一声,挥剑哐框挡了两枚,突觉膝盖一软,一枚飞镖射中了他的大腿。 “好啊!竟然使诈!” 只怪他真的被寺子桑的话说得松懈了,一时防备不足! 寺仪沛单膝跪地,看到了正要逃出门的二人。 南麋拖着羸弱的寺子桑,寺仪沛的腿也受伤了,论速度,双方暂且算是势均力敌。 “逆贼!别以为你们逃得掉!” 这可是藏弓阁! 寺仪沛扔了王剑,忍着剧痛拖行到一旁,取了最近的一把弓,搭箭拉弓。 他是月庐的大王,就算稳坐王位后不再上阵杀敌,实战经验的缺乏已经让他近战手感欠佳了,但论骑射,他依然是顶尖的好手。 南麋顾着带寺子桑逃,见寺仪沛没有紧跟着追上来,一时未能警觉到将要发生什么。反而是寺子桑,当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敏锐嗅觉终于被唤醒了,回头看了一眼。 寺子桑暗叫一声“不好!”。 让猎物尽情逃命,以为能逃出生天之时,再给予致命一击,是月庐一贯的乐趣。无数的战俘和奴隶就丧命于这样的猎杀游戏中。 寺仪沛等待的,正是猎物即将逃脱之际。 嘣! 箭杆脱离了弓弦,似一条摇摆的飞蛇,冲着南麋而去。 南麋听到了声响,但反应不及,转身的同时,被寺子桑猛地一下撞开了。 “啊!” 发出叫声的是南麋,倒下的却是寺子桑。 寺子桑帮南麋挡了这支夺命箭。 可还等不及南麋去确认寺子桑的伤势,寺仪沛已经搭上了第二支箭。 这回南麋终于是被眼前的境况震灵醒了。 即使是趁着月色,他也不能抱有趁夜逃脱的幻想。 这不是他还在寒蝉院门下时实行过的准备万全的刺杀,也不是受到召王和将军夏所保护的临阵战斗,此时此刻,没有闲隙供他害怕和犹豫,他必须拼死一搏! 寺子桑已经中箭了,第二支箭,也是冲着第一支的目标来的。 南麋最大的优势,就是他还没有受伤。 他侧趴倒地,灵活地闪躲过了第二支箭,然后弹跳而起,疾速奔回藏弓阁。 第三支箭,肯定要冲着倒下的寺子桑而去。南麋在心里判断道。 寺子桑的状况未知,而他自己已经警觉了,寺仪沛无法确保下一支箭能够射中他,那么,对于寺仪沛来说,最优先的选择,便是确保寺子桑的死亡。 他必须赶在第三支箭射出之前阻止寺仪沛。 他在途中再次射出了数枚飞镖,以此来扰乱寺仪沛的视线。哪怕时效短暂,已足够他赶回藏弓阁了。 寺仪沛见弓箭已不奏效,方才扔掉的王剑也来不及拾取,心下一紧。 今日本是畅饮盛宴,只为追欢取乐,哪知会出如此之大的变故,他根本没有随身携带更多的防身武器。 他太着急了,也太轻敌了! 南麋很久没有参与过这种你死我亡的决斗了,几乎都要忘了,他自己,曾经就是个杀人见血的刺客。兴许是拜望苍崖谷底的修行所赐,他发现自己的身手变得更加轻快利落。 他转瞬之间便压到了寺仪沛面前,亮出藏起的袖箭,寒光闪闪,直取咽喉。 寺仪沛扬弓挡下,被削下的木屑溅到南麋脸上,划出一道血口。南麋似乎感觉不到疼,或者是被这痛感刺激得更加血脉贲张,舌头一卷,弹出了方才回奔的同时用拇指贴在舌头上的墨草。 “啊啊啊——” 寺仪沛捂眼大叫,指缝间尽是鲜血。 墨草命中了他的眼睛! 南麋一丝犹豫也没有,抬起手臂,月光清晰地勾勒出袖箭的轮廓,刃如秋霜,刺入了寺仪沛的心口。 血喷如注。 南麋冷漠地看着寺仪沛咽下最后一口气,又对着那咽喉,再下了一刀。 天色将明。 `` 召夏哪儿也没有去。 澪双来拿人的时候,召夏正坐在寝宫大门的石阶中央,气定神闲地用手撑着脸,一副无聊之态。 他见澪双终于带着甲士来了,才坐直了身子,伸了个懒腰,懒散地开口道:“院主,你也太慢了吧!天都快亮了!” 澪双仔细打量了召夏,见他并无大碍,于是说:“松桓君如何知道在下会来此处?” “会来这地方的,除了寺仪沛,就是你!” “此话怎讲?” “这宫里起事,你们都想杀尽对方。唯独我的性命,你们都想保住。”召夏自信道,“你们的大王啊,舍不得我。你呢,绝对是想利用我。无论你们双方谁出现于此,我都不会死。否则,我怎敢坐在这儿等日出?” 澪双冲着召夏行了个礼:“在下佩服。” 召夏才没澪双那么多规矩,懒得装模作样,单刀直入地问道:“然后呢,你想把我怎么样?” 澪双没回答,也问了一个问题:“在下想先得知,这寝宫内外的侍卫,是谁杀的?” 召夏莞尔一笑:“你觉得是谁?” “侍卫都死了,松桓君却安然无恙……”澪双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想必,是‘有人’来过了吧?” 召夏又笑了笑:“是啊,‘有人’来过了。” 召夏的状态已经告诉了澪双,二人毋需顾虑是否可以敞亮相谈了。 澪双说:“那么……松桓君为何还在此?” 新稚萃既然来都来了,竟然不把人一同带走,这其中必有蹊跷。 召夏瞟了眼自己的左腿,继续笑道:“你说呢?” 澪双看着召夏的腿,不再废话,抛出了最重要的问题:“在下直言了,漠山大营的虎符呢?” “院主!”召夏好笑道,“你们月庐的虎符,你来问我一个外人?” “那容在下换个问法。”方才进来的时候,澪双已经观察过了,寝宫内外的尸体,除了平日里当值的侍卫,还有数名跟随寺仪沛的亲卫。宫里的人虽多,但澪双多年来都留了心,早已对宫内侍役的当值情况了然于胸。甚至可以说,每一张脸孔他都认得。 “松桓君,死掉的侍卫里,还有几名是今夜跟着大王的。那几个人,为何会出现于此呢?” “我哪知道!”召夏故作不解,“兴许是你们的大王担心我死了吧,派人来保护我,结果被‘有人’给杀了!” 澪双冷静反驳道:“那几个人的伤口,与寝宫侍卫的伤口全然不同,绝非出自一人之手。” 召夏依然嘴硬:“你想说,是我杀的?我一个瘸子,哪里打得过你们大王的亲卫!” 他本想逗弄逗弄澪双,但他发现,他根本绕不过这个人。新稚萃走后,他捡了一把尸体旁边的刀来防身,然后埋伏于此。在寺仪沛的亲卫着急地进来取虎符之时,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别装了,阁下可是召国松桓君,岂能是等闲之辈?”澪双说。 这话召夏可听得舒服,也不再装模作样了,坦白道:“没错,是我拿了!” “拿给谁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召夏同样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作为回答。 澪双果断一挥手,下令道:“带走!” ---- 如果忘了“墨草”的设定,可以去看一下第30章。
第87章 (两清) 寺子桑被南麋抱到了一间屋子里,微光从门缝里漏了进来。 夜,真的快要过去了。 不过,他的夜,怕是永远也不会褪去了。 南麋折断了寺子桑胸口的箭杆,但不敢贸然处理留在血肉里的箭镞,只能暂且上一些止血的药物。他必须尽快联络上澪双,向澪双寻求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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