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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荐枕席 ======= 我的雇主做了出色的劝架工作。 早晨,启程的时候,那个贵霜人一副看不见我的样子,其他人也都是那种昨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接下来几天,连休息时回荡在车队里的放荡的声音也都没了,特别清净。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大伙把精力节省下来后,脚力都快了。 那几天,我脑子里一直在想我的羽陵雇主和我说的话。我回想他的表情,不像骗人。可内容,我真不能理解。自己的女人,不保护也就罢了,还要摆出那么悠悠然的态度,给这么多人睡,卖她的身子赚钱。而这个女人,作为女奴服从主人,我可以理解,可是作为恋人服从自己的情郎…… 这是哪门子恋人啊! 我开始时不时偷偷观察那个贵霜人和他的女人,然而……总是被发现……因为那女人总是公开地盯着我,直勾勾地盯着。 她看我的模样,并没有感激,似乎佐证了我的羽陵雇主的话,她不是我以为的那种被迫卖身的女人。可是……她实在和那贵霜人不像恋人啊!要是他是她的情郎,我打了他,他脸上淤青挂了那么多天,她怎么着也该心疼点他怨恨点我吧,可是……没有…… 我想不明白他们。 唉,我这个人一向奉行的是,想不明白就不要想。 ……但是那个贵霜女人还会向我笑。 之前嘛,她经常笑,那种很风尘很诱惑,标明自己是给【】的笑。那时候我觉得她不是真心想这么笑,因为她每次笑得一模一样的,就是那种已经笑过好多次,所以拿捏出好几种套路,需要什么笑就立刻能摆在脸上的那种感觉。而且对我们所有人她都这么笑,不会特别地对待某个人,不会喜欢也不会嫌弃。 她对那个贵霜人是有一点不一样,但我看到的是默契和服从。我是真没看出来半点恩爱。 现在她对我笑。她不对别人笑,只对我笑。 好像那笑容是真心的。 * 出荒原的前一天正好是轮到我守完夜,去车里休息。我刚铺开斗篷,躺下来,那女人就掀开帘子进来了。 我惊得说不出话,在心里骂了好几句娘,最后终于开口用羽陵话磕磕绊绊和她说:“你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没有。”她居然是用流利的汉话回答我的,“奴是来向公子荐枕席的。” 我听得顿时慌了……荐枕席……这词,怎么这么高雅!要不是我看过那些高门公子间流传的□□,我都不知道这个词,这个胡族女人居然会说会用?! “我不狎妓。”我说。 “我听说公子没多少钱,”她说,“我可以少收点。” “……我不狎妓,出去。” “这里所有男人,只有公子您没有受我诱惑,我本来以为是您不行,可看您打人的那个气势,我又觉得,要是您还不行,这里所有男人就都该是不行的了。” 她说着,欺身上来,白莹莹的手直接就往我【】揉起来。 “公子到底行不行,让奴看看——” 照理说,我一个大男人,她做的再离谱大胆,也不过是个弱女子,我不该被她吓到。 可我不知道是怎么了。 我觉得很……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为什么……我觉得小腹一紧【】……这让我很…… 魏弃之那时候也是这么揉我的。 我想捏碎他的手。 我抓住她的手腕,听到她一声低呼,意识到她不是魏弃之,我不能这么用力,我不能伤了无辜人。我又猛地松开。我觉得很恶心,很愤怒。为什么那时候我没一拳揍上去呢……就算会被他打一顿,也该一拳揍上去……这不现在多想揍都揍不到了嘛! 我面前的女人怨怒地看着我。 “……抱歉,手重了,你等等我找找药膏给你涂涂吧。”我只好说。 她这脸真是变得比风还快。我拿完药膏一转身,她又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了。 “公子这样怜香惜玉,叫奴好心动啊——其实,之前见公子为奴出手和丘拉争斗的时候,奴已经深深爱上公子了。奴想到明天到城里后就要和公子分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故才特意过来,只为能和公子有一夕之欢——不收钱也不是不可以。” 我默默打开药瓶。世上的活血化瘀药都是这种味,叫我老是想起沙场,想起地牢,想起魏弃之让我想为他两肋插刀的时候,想起魏弃之让我想插他两刀的时候。 “我不馋你身子,”我说,“上完药就出去吧,老子困着呢。” 我觉得我这话说的没啥毛病。 但是……女人嘛,都看重自己的魅力,喜欢叫人家恭维她们的魅力…… 她又不高兴了。 其实,我也不能说是真的毫无触动,没受诱惑。她可是个挺漂亮的女人。大胡族的女人嘛,有几个不漂亮的?眼睛那么大,睫毛那么长,头发又亮又密,身形那么好看,就算放在中京都那种美人云集的地方,也不会被轻易比下去。 我不嫖妓,追究起来,是因为魏弃之当年对我说的那番话。我相信不管他对我藏着多少心思,他当初说这番话是没什么心思的。 他是在可怜他娘。 所以他竟然能从那种角度来说服我。除了他之外,我再没从别人那听过类似的话。他们只会说:你管那些婊子本来能干点什么好营生呢?这世上逼良做贼的事多了去了,谁也管不了,谁也救不了,世道就是这么个世道。官府都不取缔这种行当,轮得到你在那装好人,显得你有多清高,告诉大家伙咱们都不该去狎妓? 这理,确实也没错,只是叫我觉得不安。而魏弃之说的那种道理就不一样了,很正确,践行起来很安心,觉得自己一定没做错。不得不说,魏弃之这孙子虽然自己做人做得不怎么样,但终归是饱读诗书那么多年,说起怎么做好人,做君子,做大丈夫的大道理来,还是很厉害,很值得听从的。 我决定不跟着魏弃之混了时,其实也想过,我要不要丢开那些因为他养成的习惯呢……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行。一方面,那些习惯都是因为我自己觉得好,我才依从的。另一方面——当初遵守是因为他,现在不遵守也是因为他,我成什么了?我不就更显得是这孙子手掌心的玩物了吗? 男人嘛,就应该有主意点,要什么不要什么,该听自己的。 我这么好几年下来,已经放弃了做君子的梦想,现在,被魏弃之关在牢里奸了那么些日子,做大丈夫的梦想也破灭了。不过我知道,我还可以做让自己安心的人。 “以前,”我一边给她上药,一边开口道,“有个人跟我说,要不是我们这些男人□□,逼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卖身,她们本来是不用做这种生计,可以好好地嫁人纺织,安居乐业。他说我们不该为了宣泄自己不该宣泄的□□去毁人家清清白白的一生。我觉得他说得很对,所以从那以后,我不狎妓。” 我看到她讶然地望着我。我想这种话肯定也是有人头一次对她说。 我突然意识到,也许我能做的还更多。 我和她说:“乌勒和我说,你不是那人的女奴,你是自由的。我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要是你想离开这种生活,去安居乐业,我愿意帮你。” ----
第21章 阿鲁娜 ======= 可这女人听了,表情毫无触动,甚至哈哈大笑起来。 “我小时候在教坊时,经常听姐姐们说起过那种男人——生平最爱无他,唯救风尘是也!不过他们救风尘,也就是嫖完后嘴上上说说——公子您可真叫奴喜欢,连救风尘都救得这么不流俗众。” 她把手抽回去。 “公子果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平日肯定都只要那些家身清白的姑娘伺候您。我知道,公子是嫌我脏。罢了,是奴恬不知耻还不自量力,以为能诱动公子。公子好好休息,告退。” “……我没嫌你脏。”我烦躁地说。我能听出她话里的嘲讽和自伤。我不想叫她这样想的。 “我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我村里长大的。之前运气好,我这种出身有幸当上了武将,现在运气坏了,得罪了大人物,我就跟没家的狗似的逃到这里来了。而且,我——”我深吸了一口气,“真论起来,我也不清白。” “您说笑了,公子,”她却这样淡淡地和我说,“女人才论清白,男人有什么清白不清白的?或许,您为了讨好大官,做过什么违心的事,失去了您的清白。可只要您不再做了,您的清白就又回来了。我就不一样了,只要一刻当了【】,就永远都是【】,永远都没有了清白。就算是您,就算真的不嫌我脏,也不会把我当正经的女人看,不愿意让我挨着您,不是吗?” “不是。”我说。 她脸上那抹隐隐的轻蔑渐渐消失了。她突然低下头去,捋捋头发,重新看向我,笑起来。 她实在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 “赵信,我说喜欢你,是真心的,喜欢到没钱拿也乐意和你睡一次,不骗你。” 我……我的脸热了。 我长这么大,头一次有女人这么认真地和我说,她喜欢我。 “我说那些话也是真心的,只要你不是自愿的,只要你想过另一种生活,我都愿意帮你。” “另一种生活?什么生活?” “安居乐业,为人妻,为人母。” “笑话。谁会娶我?” “我。” 她望着我,一时没有说话。 “只要你是真的不愿意卖身,只要你是真的愿意……我会。” 我等她的回答。而她说: “赵信,你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似的。我愿意免费和你睡一晚,可不是愿意当你老婆哦。” 我大受震撼,不可置信,耳边又回响起我那个羽陵雇主说过的话。 “……所以,乌勒说的是真的,你和丘拉是恋人,自愿为他卖的?” “塔实列乌勒懂屁。”她突然骂了起来,接下来还用那种我听不懂的语言骂了好几个词。 我真被她搞糊涂了。她也不解释,收了怒气后,打量了我几眼,说:“公子是在大人物面前混过的人,应该能懂我——有时候,你要做什么,不做什么,不是愿不愿意这么简单。” “……会不会做,是不太简单,愿不愿意,还是很简单的。” “哦?难道您做自己不乐意的事时,就从来都没有过一丝动摇,从来都没有过一点快活吗?您现在因为得罪了大人物跑到胡地避祸,从来没觉得后悔,没有想过自己不该怎样,向往过回到以往吗?” 她凝视着我,了然地笑了。 “有吧。”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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