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任何不耐烦,坐在廊下的栏杆上,仍如未婚前的神态,抬头看着天际的繁星。 李知竢站在她身后,竟有些不愿惊扰的犹豫,宝蓝的宫绦勾勒出一道不盈一握的腰身,他眸色渐深,将人拦腰抱了起来。 ----
第105章 温情 ====== 裴致下意识将双手搭在他颈间,目光忙向四处看了看,又惊又羞,“在内宫呢。” 李知竢抵在她额头,“阿致,换过礼衣后你有心事。” 裴致原以为自己掩饰的不错,但不想还是被李知竢看了出来,她拍拍李知竢的肩,让他将自己放下来。 “其实本想着回承恩殿的时候再同你讲的。”裴致牵着他的手,两人一路走出内宫,往承恩殿的方向去,“刚刚我是被猫惊着了。” “猫?” “文穗陪我回来时,路边忽然出现一只野猫,朝我扑了过来,林安郡王救了我。” 裴致看了一眼李知竢的神情,“他拉过我的时候,我在他身上撞了一下,除此以外再无接触。愉安,你是生气了吗?” 她心里有自己的考量,但凡涉及一丝政事,裴致都会将李歭函今日的话一字一句复述与李知竢,但李歭函话语间带了轻佻的情意,裴致感觉到不适后仍细细品味,的确没什么威胁外,才不愿李知竢处理朝政之外仍为此烦心。 李知竢脸色先是有些紧,听到裴致最后一句话,眉目展开一点,“自然没有。我是在想,你可有被惊着了。” 他握着她手的指紧了紧,“阿致,我不会因为旁的男子救你而心生不满,若要不满,也只是恼我自己不在你身边。” “真的不气?” 他无奈笑了,“不气。”说完,李知竢略微正色,“阿致,李歭函可有说些什么,或是做什么逾矩之事?” 裴致将头靠在他肩上,“没有,不要担心。” 李歭函不是热心良善之人,且他与裴致同李歭函的渊源极深,让他出手相救,若非针对于自己,便是因着裴致。 她从不在自己面前说谎,李知竢看她略有闪疑还故作镇定无事的模样,心中便有了衡量。与正事有关,或叫她察觉出一丝不妥,她定然不会有所隐瞒。如今这模样,倒是有些邹泉奕求娶那时的感觉,想来是不愿自己因此烦心或恼怒。 她怕他恼或者烦心,李知竢也当作不知来愿意接受,只是李歭函……李知竢眼神一寒。 他的阿致,哪容许旁人惦念。 “你说,我们要是有孩儿了,会不会也这般可爱?今日看见浔儿,我真是欢喜,小小一个团子,抱着软软的。” “若是我们有孩儿,像你便很好。” 裴致讶然,“谁说的,像你也很好,你人聪明,样貌也好看,把我迷成这个样子。若真是像你,我只怕要管束着我们孩儿,莫要辜负一群小郎君小娘子。” “怕是只有你这般想。”李知竢失笑,说起来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争气还是如何,洋洋洒洒歌功颂德的折子看过不少,但唯一只有裴致简简单单几句话,叫他耳尖发热。李知竢逗她,“看来晚些要孩子是对的,如今只是看了一下别人家的孩儿,你便不管我了。” 裴致笑着不回答,李知竢想到席上崔家主的话,“阿致,今日崔右丞席上提到,要与姚祭酒结亲了。” “真的吗?”她乍然欢喜,“那倒是好,等成亲那日,我备上厚礼让人送到崔府。” 五月的天际之下,李知竢的影子与裴致的交叠在一起,裴致看着地上的影子,只觉得无比安心。 夏去秋来,第一场夏税狠狠盘削了几个世家大族,又惩治不少不力的官员,外面的朝堂氛围似乎有些严肃。裴致有心想问一问李知竢,又怕是什么不该问的事,回了两趟家中时和阿翁倒是提起过,阿翁眯着眼睛撸着尔思,看着裴致,慈爱地笑,“陛下和殿下是有数之人,不必担忧。” 除此以外,便是言官弹劾起了太子妃。 言官是舞文弄墨的,但去除华而不实的词藻,无非是太子与太子妃成亲近半年,可太子妃的肚子依旧没有动静,既然太子已经成亲,不妨从好的世家女子里选一些充入东宫,开枝散叶。 李知竢批折子从不避讳她,都说后宫不能干政,李彰是个和气可亲的公公,李知竢又是个格外稳重的,更别说李彰自己当年就没背着媳妇做什么,对裴致还真没什么要求。裴致自己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若是和李知竢在一块儿,多是他坐在案边看折子,裴致在一旁静静看书。 这一日也是不赶巧,李知竢批折子的时候就见言官劝他立侧妃,李知竢只打开略过两眼便丢在一旁,裴致见着他这态度还有些意外,便抬起目光看着他。 “无关紧要的事。”李知竢按住折子,微笑着说,“书看完了?” 李知竢哪有这般敷衍的时候?裴致噙着笑看他,“愉安,这折子里可是提到我了?” 李知竢移开骨节分明的指,由着裴致抬手拿过立侧妃的折子。她打开折子,目光从右向左扫了一遍,便抬手将折子丢回案上。 这要是让青柏或者哪个宫人瞧见了,保不齐得惊出一身冷汗,可李知竢也不在意,只将人拉进怀里,一只手按在她小腹上,“不高兴了?” 裴致是仁慈温柔的好性儿,往日里见着这折子兴许还得笑着逗逗李知竢,可恰逢这两日她来了月水,许是前几日有些秋燥,没有睡好,便尤其的有些烦。 她将额头抵在李知竢的肩头,闷闷地说:“嗯。” 李知竢顺着她的话说,“想怎么办?” “能怎么办啊?”裴致叹了口气,“随意驳斥言官不贤德,且你要是敢有旁人,我就永远都不理会你了。我不能离开东宫,但你不要进我的门,我不要你了。” 他的手紧了下,低头看着裴致的发心,明明指尖有些凉,但他听见自己声音温和,“我不会有旁人的。阿致,不要说这样的话。” 裴致在他怀里蹭了蹭,有些撒娇的意思,“那我在你怀里睡一会儿。” 李知竢抱着裴致,拿起裴致方才看到一半的书,慢慢读着。 他的声音不高,却很低沉悦耳,让裴致想起前些日子第一场秋雨打在树叶上作响的声音。 李知竢念了许久,直到裴致似是睡着了,他才放下书卷,将裴致额边的碎发轻轻一拨。 “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不会这样的,你当我今日情绪有些不高,想听你说些好听的罢。” 李知竢手一顿,低头看裴致在他怀里静静地靠着,过了许久才听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 抱歉这么久才更新105章,预祝各位宝宝们中秋快乐,多吃月饼~~
第106章 谣言 ====== 从四月到九月,是李彰登基十一年来,最雷厉风行的一年。 有着夏税的先例,秋税便格外让人慎重,李知竢对此依旧不发一言,只由李彰自行商定。 九月,一年第二次税收之初,衡州涎安江的漕渠挖出了点东西。 李知竢纵着她,并不拘着她做什么,这些日子到了故去陈皇后的诞辰,李知竢说,阿娘年轻时常读南华经,不如今年由儿媳抄写一份,算是成个心意和礼节。 难得有事做,更何况是这般的事,裴致收了自己潇洒风流的字迹,认认真真规规矩矩全心全意地抄写经书。 裴致是个能静下心来的,说是要抄写经书,除了用膳就寝和与李知竢一块儿,当真坐在案边两耳不闻窗外事,偶尔手腕累了松散些的时候,便看看窗外初秋的景色。 南华经抄了有九日,最后文穗小心翼翼地将经书放进锦盒之中,品桐站在裴致身后为其敲背,“皇后娘娘在天之灵一定会感觉到娘娘的心意的。” 裴致活动着手腕,听着品桐的话,微微笑了。 她不信鬼神之说,但心怀敬仰,只为倾尽心意。 初秋的阳光仍旧灿烂,温暖明亮如同夏天。午后的山水池波光粼粼,只是荷花败了许多,只留下干净碧绿的荷叶漂浮在山水池之上。 司宝库的两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宫人站在千步廊下偷懒,其中一个白面皮的宫人敲着自己的膝盖,“今年初冬又要放一批宫人了,你可想好是否离开?” 另一个长脸宫人道:“那是自然,日日在司宝库也博不出一个前程,我自己攒了些银子,等再过些日子,我便去跟掌事的女官报备。” 白面皮宫人又道:“这便是,太极宫又不比大明宫……诶?你有没有听说……大明宫那边儿的事?” 长脸宫人好奇地问:“什么事?” “还是我去大明宫送东西的时候听到的呢。听说啊,前段时间工匠们在衡州修的渠上发现一道刻着龙的老玉璧,刚送到大明宫,玉璧便碎了,这是不祥之兆呢。” 长脸宫人起了好奇心,声音也低了下来,“难不成是因为陛下……谋朝篡位?” 白面皮宫人摇头,“啧”了一下,“不是,太史局的人说,蛟气压龙,是太子殿下的命格不详,凌驾于父亲与皇帝之上,这才让那古早的玉璧一入大明宫便碎了呢。” “难不成真是这样?莫非殿下克父母……你忘了,先皇后不就是怀殿下时落的毛病?” “……” 日光漏进千步廊檐下,白面皮宫人和长脸宫人还在议论着,冷不防出现一道冷漠的声音,“你二人好大的胆子。” 两人一惊,回头便见几个宫女模样的宫人簇拥着一个秾丽明亮的美人,而开口的正是那美人身侧的女官,两人背后霎时冒了一层冷汗,那美人不是太子妃又是谁! 裴致冷冷听着两人的话,精致玉白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看着两人跪在自己面前,她只轻声问:“妄议陛下与殿下,散播谣言,品桐,按宫规该如何?” 品桐恭敬回答:“回娘娘,杖杀。” “那便按宫规处置吧,也当给众人一个警醒。” 说出这话时两个宫人忙不迭磕头求饶,裴致转过身,“我累了,回去吧。” 到了申时李知竢才过来,太子妃杖杀宫人的事情瞒不住,裴致也没想瞒着,听见李知竢进殿的脚步声,她头也没抬,侧了侧身子,并不去看他。 这是两人相识以来,裴致第一次发脾气,李知竢噙了笑,微微俯了身子,温声问道:“知道了?” 裴致不做声。 李知竢不给她不理会自己的机会,将人从软榻上直接抱起来,“生气了?” 裴致看着他清俊干净的一张脸,心软下来,最后还是舍不得。两人成婚有半年,除了性子脾气相投,生活习性也相近,因着地久天长的相处,裴致更能通过李知竢的细微神态感觉到李知竢的心情。比如这几日,他显然是有些事情的,是否棘手裴致不可知,但总觉着是李知竢是有自己思索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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