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彰往日是确然和善潇洒,许是父子俩简单惯了,看着李彰显着尊荣与帝王的宝相,裴致竟有些不习惯。 掌事絮絮叨叨也不知念了多久,直到将礼单宣完,李知竢携裴致起身举杯,“父皇一代明君,四海歌昌,百姓安业。今日千秋节,儿臣祝父皇万寿无疆 ,圣体康泰。” 他这话说的漂亮,李彰微微眯起眼看着李知竢,殿内静默了片刻,最后李彰有些释然地笑了,和李知竢之间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真像是一个打开心结的父亲。 “太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孝顺。” 这一杯后,便也就正式开宴了。裴致从前还觉得自己演起来有模有样,真看见李彰和李知竢将情绪拿捏的分毫不差,还能急中作乐地想着自己等会儿可不能掉链子。 宴会过半时,忽而有朝臣提起近来天象奇观。听见这话,裴致抬眸,便见一个官阶不大不小的太常寺官员正说着话。 裴致心想,来了。 ---- 临近新年,希望宝宝们注意防护,戴好口罩,日常出行谨慎一些/比心心
第110章 囹圄 ====== 这位在太常寺任职的郎君官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这事用不上高官。而太小的官阶,一则容易引起李彰疑心,二则人微言轻,不一定被李彰当回事。 太常寺掌管祭祀之事,往日里没少跟太史局的人打交道,里头自然也有人通八卦风水。 这位,倒是很适合。 李彰捏着酒杯,听他絮絮叨叨冠冕堂皇说了一堆有关天象之言。最后“抛砖引玉”地提到,“臣的妻子前些天到城外的玄元观中,听说观主明齐真人的师兄明微真人远游归来,这明微真人四海为家,颇通卜算观星之术,臣观近日天象有奇观,便请了真人前来,陛下可愿听真人一言?” 李彰一只手臂搭在案前,锐利的皇帝哪里是容易糊弄的人,听完官员的话,李彰探寻地在官员身上扫了一遍,最后轻笑了下:“王卿倒是个有心人。” 裴致看着那官员手有些抖,随后李彰手一挥,“宣,朕倒要看看,这真人是不是虚有其名。” 宫人重重口信传过去,殿内众人屏气凝神地盯着殿门口,不过片刻,便有一个穿着青灰道袍,年纪越莫六十上下的道士迈进了殿内。 裴致装作凝神严肃的模样,心里却笑起来,来的真人不就是为二人卜过卦的,爱云游的那位老道? 可是自上次一别,已经是半年之久,李知竢去哪里寻来的人? 老道八风不动,看着仙风道骨,李彰目光探寻地在明微真人的身上扫了一遍,而李知竢面沉如水,脸上甚至挂着有些嘲讽的笑容。 “贫道拜见陛下。” 李彰捏着杯盏,晃了晃杯中淡色的酒液,看着面前的道士,“听王卿言,真人四海为家,颇通卜算观星之术,可看出近来天象有何异样?” 老道甩了甩拂尘,“凶吉难辨。” 李彰“哦?”了一声,“难不成真人只会说些模棱两可之言?” 明微真人不卑不亢道:“强涌之相破在未,加吉可望富贵,不会吉而会凶,为臣不忠,为子不孝,凶恶胥吏。” 此话一出,殿内一片寂然,“为臣不忠,为子不孝”直指李知竢,他抬眸,看着殿内满头白发,但面容却睿智的老道,冷道:“妄议太子,真人真是好大的口气。“ 明微真人对着李知竢揖了一礼,并不畏惧李知竢的样子,“天象如此。贫道只是说了些实话,殿下与陛下命格相冲,自然该格外重视些。” 气氛顿时微妙起来,在众人眼中原本李彰与李知竢便就因着前头玉璧之事生了嫌隙,如今明晃晃地添了一把火,谁都不敢赌这一对父子会如何。 李歭函不是蠢人,李彰和李知竢在试探他,他也在观察他二人的态度。 李彰在上头不发一言,看着并不像相信这道士的一面之词。 明微真人又行揖礼,“紫微星属己土,乃南北斗中天之帝王星,为官禄主,紫微在子,雄心万丈而壮志难酬,纵会六吉也嫌力量不足,倘不会吉反会杀。” 李彰唇边的笑渐渐凝了下来,反问:“依道长之言,该如何破解?” 老道并不急着割裂父子二人,只道:“须借太子殿下的鲜血四十九盅,布以阳怒阵,于山间阵中静待四十九日,方能化解危机。” 李知竢若允,便是取血与变相幽禁,若是不允,便是不忠不孝。 裴致也不由得讶然李歭函的心思,当真狠毒。 李知竢一不崇道,二不更不会让人将自己困在山中取血近两月,他吐出一口浊气,近乎冷笑道:“区区道士之言,不足挂心。” 明微真人抱着拂尘,气势十足,并不畏惧李知竢的言语,只恭敬地看着李彰,“殿下又何须疾言厉色,陛下自由决断。” 李彰放下酒盏,面朝着李知竢,声音很轻,却隐隐有了些危险的意思,问:“太子这是不愿?” 李知竢抬手行礼,语气坚定,甚至有了些强硬,“儿臣不愿。” 语气和神态都拿捏的刚刚好,即便除去做戏的成分,亦是他的端正,他的严肃,他的坚直。 李彰的神色渐渐沉起来,最后厉声斥责道:“放肆!” 群臣顿时起身,李歭函顺着众人拜倒在地,“陛下息怒。” 眼角余光,李歭函见李知竢与裴致静坐在席位上,饶是李彰做如此情态,他依旧安然不动,而裴致坐在他身边,不见畏惧,只见同心。 真是有些碍眼。 李歭函收回目光,看着地面,殿内没有安静许久,李知竢携裴致跪在李彰面前,“父皇目光敏锐,明察秋毫。近来朝野动荡不安,其中不乏有异心者,此人不明身份,焉知不是借风言风语离间父皇与儿臣,其心当可诛。” 看着底下心思各异的朝臣,李彰忽然生了些熟悉的感觉。 与十几年前也没甚不同。 只是他与他的孩子不会被人离间。 李彰闭了闭眼,再抬眸时便对着李知竢怒目而视,“其心当可诛?究竟是风言风语,还是太子命格逾君,意图取朕而代之?” 李知竢再行一礼,反问:“父皇难道要效仿前朝厉帝,迷信道术,祸乱天下?” 李彰手里拿着杯盏,动了动手腕,压着眉眼,用了十成的力气将杯盏掷在李知竢肩头,“传朕旨意,太子无状,言行有失,禁足东宫,无令不得踏出一步。” 杯盏闷声砸在李知竢的肩上,裴致在袖下攥紧了掌心,心疼的厉害,只是仍谨记着这时这刻有一场大戏要演,适时拿出太子妃与裴家女的气势,垂着眉眼,恭谨,却不畏惧。 朝臣忙不迭道“陛下三思”,李知竢将这场戏拉至巅峰——他抬起清俊锋利的眉眼,直面李彰,“儿臣之意绝不会变,将治国依托于道士的之言,终将使民心不定,父皇难道忘了十四年前如何?” 李歭函目光骤然一缩,一口血腥之气蔓延至喉咙,原本三分信任也生生提到了六分。圈禁父亲,弑杀兄长之事乃是李彰最遗憾之事,多年来在朝堂之上几乎无人再提过一言,将这事剖开来说,李知竢无疑是将李彰心中隐秘的角落撕给人看,若说做戏,也做的有些过了。 “竖子!”李彰怒目而视,捂着胸口挥手,一行金吾卫稳步向前,过了一时半刻,听李彰缓声道,“这段时间太子便静心思过吧,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沈桓“腾”地一下起身,声音变了调,“陛下!” 李彰听着沈桓在下面处处为李知竢辩驳,压了压怒气,“来人,把沈侍郎给朕拖出去!” 李知竢冷着脸,却没有做出与李彰相似的恼怒情绪,而是阖了阖眼,像是极其失望的样子。 知情的陈相不由得暗叹,有张有弛,将朝臣将信将疑的心思拿捏地准确,这一对父子,没一个简单人物。 一团乱里,没有人注意到李歭函似笑非笑地嘲讽。 呵,即便如此,也是真假难辨。 千秋之节不欢而散,装了一晚哑巴的裴致与李知竢在金吾卫的看管下,一路沉默地回了承恩殿。 裴致惦记着李知竢肩上的伤,弗一进殿,便急着拉开他的衣襟瞧上一瞧,李知竢微微笑了,握着她的手腕紧了紧,“阿致,委屈你了。” 裴致轻笑,抿抿唇开口道:“愉安,我们是夫妻,自然是一体的。” ---- 今天是大寒的节气诶,宝宝们要注意保暖,热热乎乎过年~~
第111章 置身 ====== 进了冬,百花凋零,东宫的梅悄悄吐出蕊来。 李知竢与裴致虽被禁足,但衣食待遇一如从前,毕竟最上头的那位只得这么一个子嗣,素日里一贯和睦慈孝的父子俩,即便真有些不睦,又哪有隔夜的仇怨呢? “怎么觉得,今年的冬日比去年还要冷些?” 裴致掖了掖斗篷,背靠在李知竢胸前,望着窗外的第一场雪,和李知竢交叠着手指,羊脂白玉一般莹白的手指,与斗篷上碧绿色的枝叶交映,泛起了些笑,“我们这般自在,委实不像被禁足的模样,万一李歭函不信怎么办?” 李知竢轻笑了下,清肃的眉眼带了温情,“倘若今时今日我们真的被禁足了,或许也没什么不同,即便我要设法周旋,却也不能委屈了你。做戏也得自然些不是?” “是这样。”裴致点点头,“过些日子就是你生辰了,看现在的光景,今年只有我陪着你啦。” 她是轻盈的女孩儿,背后的蝴蝶骨硌在他胸襟之前,有些微妙的触感,李知竢低应了一声,却听她的话题转移到了姚溪元与崔倬的身上,“小崔郎君年纪虽轻,但是性子却是个执着的,与阿元成亲一事上虽有些波折,如今也很好,同阿元琴瑟和鸣,就是可惜现在情况所碍,不能亲自登门贺喜。说起来,真是存了些遗憾。” 李知竢不置可否,看着裴致略有遗憾地神色,像变戏法一般,从塌边的机括拿出一个锦盒,里头方方正正躺着两枚赤褐色的药丸,“凡求仙问道者所求大多长生不老,阿致,这便是明微真人炼制的丹药,要不要试试?” 若不是知道他不是迷信道术之人,裴致真要被他认真清澈的样子唬住了,细白的指尖捻起一颗丹药,裴致对着窗外的日光晃了晃,却看不出这丹药上的玄机。 李知竢瞧裴致好奇的样子,露出了些笑意,顺着裴致的指尖用力将丹药捏成两半,空气中渐渐漂浮着参与地黄的味道,“修道之人大多懂医术,太医令与明微真人共同想出的法子,这药从外表上看与其他的丹药并无不同,内里只放了些益气补血的药材,与人无碍。” “愉安,从前我读史书时,便觉得政治斗争是最犹疑不得的事情,暗流涌动之下不知谁藏了怎样的心思,对细枝末节稍有不慎,便有可能万劫不复,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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