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十数米外的高处,一脸茫然地看着司珩伐竹。 司珩早在他进竹林时就听见了他的脚步声,知道这会儿人就站在自己后边也没停下动作,手起刀落将还细着的青竹砍断。 姬乾默默地看着他砍断青竹将其丢在一边,又继续往前走,挑挑拣拣找到合适的又是手起刀落。 从姿势到动作熟练得姬乾不敢开口认。 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这是在干什么?” 司珩头也不回,“显而易见。” “......我是问你伐竹干什么?” 司珩熟练地将柴刀别在腰后,抱起地上堆的几根细竹,往院子的方向走去。 从姬乾身边路过时才淡淡留下四个字,“显而易见。” 姬乾跟在他身后一路跟回院子。 看着人把抱回来的竹子堆在地上,逐一测量过后裁成相同的长度,又将竹子抱回屋子里,堆在桌下。 姬乾站在门外,看他坐到桌前的椅子上,从地上捡起一根竹子后,用桌上的工具仔细打磨竹子上所有膈手的地方。 隐隐约约,姬乾好像有点明白了司珩这是在干什么,但他不敢相信。 司珩简直当他是透明人,那么大个人就杵在门外他连抬头看一眼都嫌费劲。 姬乾满眼复杂地看着他,莫名其妙地说了句,“有句古话说得好......” 司珩没理他,他也不在意,自己接着往下道:“从来只闻新人笑,几时听得旧人哭。” 他这话里酸气实在太过明显,酸得司珩都勉强抬起眼看他唱戏。 姬乾双手环胸,挑眉看他,“你不觉得你对聂槐安有些太过上心了吗?” 司珩低头继续手里的动作,语带不解,“这就算是上心?” “这要不算上心那要怎么才算?”姬乾放下手走进屋里。 司珩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多费时间,转而问他:“你来做什么?” “替你的聂公子来看看你在忙什么。”某三个字姬乾故意重音。 司珩动作一顿,“他找我有事?” 姬乾:“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几日心情不是很好,吃也吃得不多,我来这找你他也想跟来,我没答应,山路崎岖,他眼盲不便就别走这趟了。” 司珩低头注视桌上的锉刀,脸上表情淡得实在看不出情绪。 就算和他一同长大的姬乾也时常摸不准他的心思。 良久,他又继续打磨手里的竹子,“我很快就回去。” 姬乾转头看了眼屋外天色,“给个时间?” “今晚。” 姬乾点点头,又留了一会儿便原路返回山上。 许南许北在院子里背书,据他们所说的聂槐安在屋里小憩。 姬乾没进去,把话留给两个孩子便走了。 聂槐安这一觉睡醒天已经彻底黑了。 许南许北看他睡得熟就没叫他,见人终于睡醒了就将厨房里温着的晚饭送来。 对于一个成年男人来说,聂槐安的饭量算是很小了,他像是不吃也可以,也相当挑剔,饭菜不合胃口不说,但是意思意思吃个几口就放下了。 许南许北受命要照顾好他,见他今晚吃得也不多愁得眉毛都皱起来了。 “聂公子,你有喜欢吃的菜吗?我们明天给你做。”许北问。 聂槐安喝了杯水,摇头,“现在这样就很好。” 许南看着桌上几乎没动过的饭菜,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聂槐安放下杯子,问:“姬乾先生回来了吗?” “回来了。”许北道:“他已经去见过宴主了,宴主说他今天晚上就会回来。” 聂槐安点了点头,又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已经过戌时了。” “我在这里等他,你们回去休息吧。” 许南许北对视了一眼,“那我们半个时辰后再来。” 结果聂槐安这一等便等到了亥时。 两个孩子来过被他赶回去睡觉了。 屋子里就留着桌上的一盏油灯。 夜渐渐深了,窗外冷风阵阵,吹得树梢沙沙作响。 聂槐安无缘由地相信司珩说他今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且极有耐心地等。 一直到亥时将过,他才听见门外有脚步声。 如果司珩不想让他听见,那他怎么也不会听到的。 聂槐安想了想,大概是自己桌上留着的这盏油灯让他知道自己还没有休息。 果不其然,司珩进门第一句话就是,“怎么还不睡?” 聂槐安:“这几日没有见到你,我以为你是决心不带我去了。” “我只是去做些准备。” “出门的准备?”聂槐安问。 司珩嗯了一声,走到他面前,“是给你的。” “我?”聂槐安很惊讶,“给我的?” “弄坏了很多,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好的。”司珩声音极平极淡,像在说今天的天气般轻易。 聂槐安闻言不明所以,直到有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展开了他的五指,把一个触感平滑的还有些凉的东西放进他的手里。 作为一个十四年不曾见过光明的瞎子,聂槐安几乎在拿到的那一刻就知道了司珩给自己准备了什么。 他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胸口里填满了各种情绪,他不由自主地抚摸手里连竹节都被打磨得十分光滑平整的竹竿,脑海里慢慢浮现一个黑色的身影坐在竹林里,抱着竹子仔细打磨的场景。 那是他一辈子都不可能亲眼得见的,但他能够想象得到。 这就是他这几日不见踪影的原因。 好半晌,聂槐安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低哑:“......谢谢。” “嗯,早点睡吧。” ---- 七夕快乐~或许,我可以求一点海星嘛? ꒰๑• ̫•๑꒱ ♡
第18章 丑时过半。 聂槐安躺在床榻上根本找不到一点睡意。 多次酝酿无果后他干脆放弃了,坐起身摸索着将那根就倚在床榻边的竹竿拿过来,用手细细地抚摸。 比起他上一根在长宁坏掉的竹竿,这一根实在要粗糙很多。 要想打好一根竹竿,从竹料上的选择就已是相当不易,太软的不行太硬的不行,要在竹林里找足够韧的竹子,这本身就已经足够耗费心神。 他九岁那年拿到的人生第一根竹竿就是他师兄魏崇英亲手打的,后来他个子长得太快,在魏崇英继任宫主之位后,他遍寻各种名贵竹料所制的竹竿。 那些竹竿现在还在他枢阳山的院子里,挂了一整面墙。 他的师兄这样待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有愧,他一直认为若是那年没有硬带着他下山,他的眼睛不会瞎。 可司珩这样待他..... 聂槐安实在想不明白,非亲非故,为什么司珩要对他这么费心费力? 两日后一早。 司珩准备下山去往雾山。 同行的除了姬乾外还有聂槐安。 姬乾直到这一刻在山门处见到聂槐安才知道此去雾山居然还多了一个人。 许南许北牢记着聂槐安要他们传达给玄机宫弟子的话,依依不舍地送别。 两个孩子就站在山门下,想目送他们一行三人下山。 聂槐安连一层石阶都没走就被人拦腰抱起,紧接着耳畔疾风呼啸。 ......这简直就是飞下山的。 聂槐安被放下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然后就听见了马蹄声和车碾声。 还未等他想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声音,他的双脚又离了地。 司珩:“去雾山得先出西南,我们坐马车。” 说罢聂槐安就感觉自己被放到了一块软垫上。 这些事情地发生快得没有给他留任何反应的时间,恍恍惚惚下山,恍恍惚惚上了马车。 他还在想着这一路要走多长时间,结果这头这两人根本没打算用走的。 马车摇摇晃晃地往前行驶。 三人一路无话,默默赶路。 聂槐安本来没多少困意,结果被马车生生摇晃倦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模模糊糊地他人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得并不安稳,断断续续做了好几个梦。 一会儿梦见他在枢阳山上,静坐时青葵在院里扫洒,他的师兄魏崇英喊着他名字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他该叫一声嫂子的女人。 一会儿他又梦见自己在阴山,许南许北要他泡药浴,他不愿意,两个孩子就去告状找来了司珩。 梦里的司珩是他想象的,身姿挺拔,面容模糊,气势不怒自威。 聂槐安对他生不出一点害怕的情绪,明明梦里的情况看起来司珩是准备要训斥他的了。 他一直在等着司珩说话,在他开口前猜测他会说什么。 等了很久很久,他才听见他说:“怎么不听话?” 话音刚落他人就醒了。 四周一边寂静,听不见风声也听不见虫鸣,但他能感觉到有人在身边。 这人不开口说话他也知道是谁。 “醒了?” “嗯。” 聂槐安嗯完感觉自己的手被人塞了一样东西,是一个水囊。 壶嘴已经被拧开了,在司珩的帮助下,他成功喝到了里面的热水。 一股暖流从喉间滚落,刚睡醒的困顿被安抚了大半。 聂槐安抿去唇角水迹,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快到戌时了。” 聂槐安以为自己听错了,“......我睡了这么长时间?” 司珩嗯了一声,“看你睡得熟,就没有叫你。” “那,这里是哪里?” “破庙。” “姬乾呢?” “找柴火和吃的。”姬乾说罢又道:“我们今晚在这里过夜。” 聂槐安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姬乾就回来了。 他抱回来一堆柴火,哐啷全丢地上。 升起火堆后每人分了几个果子。 果子酸甜,聂槐安吃不出来是什么,只感觉有点像是桃子又有点像是李子。 他这一觉睡的时间不短,醒来到这会儿已经饿了,拳头大小的果子他吃了三个才感觉到饱。 司珩拿出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一粒小药丸放到聂槐安手心,“吃下。” 聂槐安点了下头,乖乖吃进嘴里咽下去了。 姬乾见状一脸好笑地看着他,“问也不问就吃了?” “总归不会是害我的。” 姬乾嘴欠,“万一呢?” 他这话刚说完司珩就冷冷看过去一眼。 姬乾做了个封嘴动作,安静不说话了。 聂槐安看不到他们的小动作,他还认真回答:“你们要想害我太容易了,比如在长宁时就可以不救我。” 司珩淡淡道:“那是压制你身上余毒毒性的。” 聂槐安也知道自己身上潜伏多年的余毒被另一种毒激了起来,现在没有条件泡药浴,只能服用药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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