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星见惯了花千树笑意盈盈的模样,如今见她面容清冷,倒另有一番风情。他看着看着,心就慢慢软了,郭星收回扇子道:“千树啊,你应当知道本官对你的心意。本官不想强迫你,可你也别让本官等得太久了,好吗?” 花千树盯着郭星的胸膛,若眼风能如刀,此刻郭星早已死了千回百回了。 郭星不欲将人逼得太过火:“你刚刚说的胭脂,都给我各拿一样。” 花千树默不作声地去打包胭脂了,郭星付了钱,让护卫拿着胭脂,对花千树笑了笑后,便带着人离开了胭脂铺。 郭星一脚刚踏出门,一个人就突然扑上前来,将郭星扑倒在地,手中匕首高举,毫不犹豫地往郭星的喉咙插下去。 郭星吓得两股战战:“救命!” 两个护卫受过训练,反应极快,他们一左一右,在那人的匕首快要刺到郭星之前,将人拉走了。 匕首“哐当”一声落地,翁男满目疯狂之色:“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狗官,今日不是我死,便是你死……” 郭星死里逃生,写出了一声冷汗,他摸着并未受伤的脖子,狼狈地站起身来,又惊又怒:“你是什么人?竟胆敢行刺本官。” “我是什么人?”翁男仰天哈哈几声,笑声凄厉,“我是翁男啊,是被你杀死的翁男,你还记得吗?我还没死啊,我来找你了!” 郭星瞪大眼睛,连连后退几步。他看着眼前的“翁男”,摇头道:“不,你不是翁男……翁男已经死了,你是他的什么人?为何要假扮翁男?” 他问了这几声之后,突然又觉得,这些问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这个自称“翁男”的人,必须要死。 翁男怎么可能耐心回答郭星的问题,他被两个魁梧男子抓着,再无法靠近郭星半步。他恨极,恨天也恨地,他们昏庸,他们无能。翁男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吼叫,他忍耐了那么多日,就等着潜伏在某处,突然给郭星致命一击,可是……可是还是被郭星躲过去了。 他没法为翁男报仇了。 郭星见周围聚集了不少百姓,甚至连花千树也走出来了,他不敢将人就地正法,威严道:“此人意图行刺本官,没有得手,不知是否有幕后主使,将他带回衙门,待本官细细盘问。” 两个护卫道:“是!” 正当他们架起翁男,要往衙门走去之时,一道影子突然从眼前晃过,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手脚一软,抓着的人就不见了。 毕秋泉提起翁男,落到另一侧:“且慢!” “你又是何人?”郭星今日真是惊吓连连,先是翁男要杀他,后又来一个高手相助,他慢慢地后退几步,想要退到人群之中,多一分掩护。可人群都随着他的后退而退后,没人想离郭星近一些。 毕秋泉还在躲避家中请来的高手,自然不能大咧咧地将名字说出来。他刚刚在人群中观察了一会,觉得翁男身上确有冤屈,他本不想露面,又想着若翁男被带到了衙门之中,就只有死路一条。无论如何,他也得冒着被找到的风险,去救此人一命。 翁男在他的手下挣扎,毕秋泉低声道:“你莫要动,你没有武功,今日必然是杀不了他了。你且忍忍,留得性命在,终有大仇得报的一日。” “大仇得报”这四个字,翁男听进去了。他眼见仇人便在十步之内,却无可奈何,他不能死,郭星不死,他不能死! 翁男不动了,毕秋泉便高声对郭星道:“郭星,今日有我在,你休想将此人带回衙门。” 郭星怕死,他也不敢对这人大声嚷嚷:“为何?” “不对,你也可以将他带回去。”毕秋泉突然改口,“但前提是,你得将翁男之事一五一十地说出,然后与这位小兄弟当场对峙,如果是他的错,那我便任你带他走。可如果是你的错……” 未尽之言,最是可怖。郭星强自镇定,道:“今日本官大人有大量,不跟这疯子计较。下回你若敢再行刺本官,本官再不会手下留情。听到了吗?” 说完,也不管人听没听到,带着两个护卫,便要逃之夭夭。 毕秋泉道:“等会。” 郭星心中叫苦,脚步一顿:“还有何事?”他真后悔,后悔今日只带了两个人出门,若是带了二十个,他绝不会被这人拿捏住。 毕秋泉道:“你不可私自寻仇,我会与这位兄弟保持联络,若发现他无故死去,你可要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他在江湖中见过不少这样的事情,前一秒说往事一笔勾销,下一秒就让人身首异处。毕秋泉既然帮了翁男,就得帮人帮到底,不能这头帮了他,那头便害他惨死某处。 郭星没想到,他在心里暗暗的谋算,居然被此人一眼看穿,他咬牙切齿:“简直是污蔑!本官岂是那样的人!”说完,便一溜烟地走了。 他离开后,毕秋泉也不想惹人注目,他抓着翁男的手,往巷子中去。 翁男的力气没有他的大,哪怕不愿,也只能跟着他向里走。 围观的百姓也不好跟着人家进巷口,而且那身材高大的男子武功高强,他们也不敢进去。没那么八卦的已经离开了,还有些好事者蹲在门口,往巷子深处探头探脑。 毕秋泉打量翁男,这才发现他比自己矮了整整一个头,身材瘦小,看起来还很年轻,唇上连半点胡须都没有,并不像一个男子汉。 他道:“那人是花溪城中最大的官,而你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论权势他压死你,论武功你也没有。你这次失了手,下回他有了戒心,便再难得手。你与他有什么仇什么怨,说来听听,也许我能帮你一把。” 翁男低垂着头,只轻轻道了声“多谢”,过了片刻又道:“你说得对,我没有权势,也不会武功。想要报仇难如登天,但是不劳你操心,我会另想法子报仇的。” 说完,他依旧低着头颅,离开了巷子,他的脊背是弯的,肩膀是颓然的。年纪轻轻的,从背影望去,却像是一个七旬老人。 毕秋泉没有拦住他,只是戳在原地,喟然一叹。 ----
第18章 易钗 翁男浑浑噩噩地回到家门口,他强打精神,深吸一口气,露出淡淡的笑容。 他推门而进,粗着声音道:“娘,我回来了。” 翁氏躺在床上,双眼凹陷下去,浑浊似白豆腐汤,她唇色如雪,病容满面,听见声响,便眯起眼睛道:“是我儿回来了啊。” 翁男坐在床边,低头道:“是啊,是孩儿回来了。” 翁氏目光半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外头可乱了,你啊,不要总是出去。” 翁男笑了笑,问:“娘,你今日觉得怎么样?头还疼吗?” “头?”翁氏思索许久,说出口的话却并非回答:“阿媛呢?阿媛去哪了?” 翁男心头钝痛:“娘,不是跟你说了吗?阿媛去大户人家做工了,要过年才能回来。” “做工?”翁氏疯疯癫癫的,脑子也不好使了,她想了许久,才觉得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翁男吸了吸鼻子:“娘,你今天想吃什么菜,我去给你做。” “不!”翁氏突然凄厉地喊了一声,“儿啊,哪里也不要去,哪里也不能去,就在这里陪着娘……” 翁男立刻道:“好好好,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在这里陪着娘。” 只凭言语,翁氏还不安心,她摸索着找到翁男的手,用力抓紧了他:“乖儿,乖儿。” 翁男悲不自胜 ,强忍住眼泪,低低地应着翁氏。 翁氏却突然瞪大眼睛,仔细地摸着翁男的手,面上是惊吓之色:“不,你不是阿男,阿男的手不是这样的,阿男的手没有这么小……不,我的阿男去哪了,你把我的阿男弄去哪里了?” 翁男抽回双手,起身退后一步,还在强撑:“娘,我就是你的阿男啊,你的孩儿阿男……” “不,你不是,你是谁?”翁氏脸色大变,她身不能动,便只能嘴上使功夫,“你是郭星,你是那个狗官!你害死了我儿还不够,还要来害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翁氏头疼欲裂,她抱住头,口鼻中发出深重的喘息。 翁男扑了上去,抱住翁氏:“娘,你不要激动,是我,我是阿媛啊。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你的女儿阿媛啊。”翁男今日情绪大起大伏,她再也忍不住了,抱住翁氏嚎啕大哭。 翁男是她的哥哥,她是翁媛,可她哥哥死去的那天起,她就是翁男。 娘亲失去了翁男之后,整个人都疯了,她分辨不出瓮媛和翁男。瓮媛为了减缓娘亲的悲痛,便易钗而弁,将自己扮作哥哥,她太熟悉翁男了,模仿哥哥的神态和说话语气,简直是一模一样,常常都能将翁氏骗过去。 只要能让母亲高兴,瓮媛愿意做一辈子的翁男。不,她已经是翁男了,她再也不会变成瓮媛了。 她要当男人,她要撑起这头家,撑起所有的悲痛、负担和仇恨。慢慢地,她已经不知道瓮媛是什么样的了。 翁氏双目倏然清明:“你是阿媛。” 翁男摇咬着下唇:“对,我是阿媛。” “阿媛,阿媛……”翁氏痛哭流涕,不能自已,她想起来了:“阿男已经死了,阿男已经死了……” 翁男弯腰抱着翁氏,她咬牙咬得太久,喉中涌起一股血腥气,她道:“娘你放心,我一定要让郭星那个狗官,血债血偿!” * “郭大人是好官。” 学生们不甘落后,纷纷道:“郭大人是好官。” 谢九尘对郭星并不熟悉,可听闻蓝西峰那件事之后,他便不太喜欢郭星这个人了。他刚刚在书院上讲了一个“唐临为官”的典故,问学生们“你们觉得好官的标准是什么”后,学生们争先恐后地说了这句话。 郭星是好官? 谢九尘压下怀疑,这里到底是书院,他不欲与学生们讨论“郭星”到底是不是一个好官,他想问的,只是好官的标准。 他让大家安静下来,道:“我问的是好官的标准,并非具体的某个人。” 一个学生举起手,谢九尘点头示意他说,他便站起来道:“先生,学生认为好官的标准是,他管辖的地方下的每个百姓都能吃上饱饭。” “嗯,这点很好,还有吗?” 学生们先后站起来。 “在任期间,没有冤假错案。” “不仗势欺人,不妄自尊大。” “要两袖清风,不收受贿赂。” “要有点本事,什么都得会一些。” …… 很多学生都说了自己的见解,谢九尘看向坐在后排的沈河星,却见沈河星低着头,丝毫没有要起来发言的意思。 自端午过后,沈河星就一直避着谢九尘,谢九尘好几次想找他谈话,沈河星都溜得极快,根本就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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