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吕应当是自己跳下去的,已然必死,为何还要多此一举众人不得而知。 只剩下钟云还在唏嘘:“多傻,执念至此,最后还是一死。” 江湖路走到头,最后一段总归是黄泉路的。但如柳无眠和南吕这对师徒一般的,在外人看来终究是不值得的。 江阔不懂,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扯了句无关紧要的:“你们到底下说不准还能找到楼主令。” 卢拾笑了:“你以为我之前的话只是蒙南吕的?” 虽然只是物件,但总能省去些麻烦。 卢拾在南吕死后已许诺那些跟着南吕的那些弟子,这些时日皆是楼中内动,大家各怀心事也属常理。南吕既死,他日掌权他也会对此事既往不咎。卢拾和南吕不同,为人正直,说得出便做得到,且如今南吕已死形势明朗。这些山上的弟子们也不是傻子,自然还是懂得识时务的。 于是,不出一个时辰,原本还针锋相对处处戒备的两波人已经合力将下山的绳梯搭建起来。 “江阔,我不是南吕。明月十二楼将不复从前,我会尽力让它变得清明。” “卢师兄,我信你。” 作别卢拾和钟云后,江阔和莫问期在莫邪山上住了几日。 刚葬了柳无眠,楚遥要在洞中静坐三日,算是送他那倒霉师弟最后一程。 莫问期见江阔一直看着崖边的血迹,坐到他身边,递上一碗茶:“在想南吕还是柳无眠?” 江阔接了茶:“都有。” 莫问期不乐意了,靠得更近,肩膀紧挨在一起:“想他们做什么?” 江阔喝了一口茶,平静道:“也是在想我。要是当时在金陵没有遇到你,后来没有遇到楚师父,或许我的下场也和南吕一样。” 他神情太过平静,平静到让莫问期有些后怕。 莫问期:“你也想过同归于尽吗?”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在明月十二楼的十年,撑着江阔的就是报仇,可如日中天的十二楼楼主,哪里是他能轻易杀死的。 “没错,我也曾想过,最好的打算大概就是玉石俱焚。柳无眠身边高手如云,我拼尽全力也未必能如愿。”江阔摩挲着粗糙的碗边,回想当时。独行太久,他没学会给自己留后路。可偏偏,在他独自对着冷月推演计划的时候,有不知死活的个小樵夫敲响了刘府的后门。 这段心事,莫问期并不知道。 “怎么从前不说?” 洞里寂静一片,莫问期隔着火光和夜色,细细地用极尽温柔的眼睛看着他。莫问期想抱他,最后却只是伸手勾住他的手指。 江阔放下碗,牵起他的手:“都过去了,如今没事了。” 红色解药一丸一丸吃下,三天,正好也是楚遥也出关的日子。师徒许久不见,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还是江阔打破僵局:“楚师父要和我们一起出海吗?” 楚遥遥望山下碧波苍茫的海,又回头看向凌旭峰后几处孤坟,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去了,江湖事已了,已经不是老家伙的天下了。” 莫问期面上微动,却没有出声劝说,他了解自己的师父。 江阔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温和道:“既然楚师父心意已决,我们做晚辈的不好再说什么。莫邪山清苦,我们得了空会回来看看,楚师父若有什么吩咐也可传信到苏州。” 楚遥笑了,抱臂上下打量江阔,又看向莫问期:“江鹤声这儿子可真不错,不知你这小子走了什么运,倒被你拐到手了。” 眼见着江阔面上泛红,莫问期撇了一眼他那动不动就不着四六的师父,使了个眼色。 楚遥见好就收:“徒弟媳妇,我知道了。我这徒弟若是往后叫你不高兴了,你就用你江家家法惩治,师父许的。” 他这样说,江阔更不好意思,只低着头含混了一声“嗯”。 次日清晨,二人到师祖墓前拜了拜,又和楚遥辞行。 卢拾他们留下了绳梯也留下了一艘小船,船上有粮食和水,不过船夫早跟着他们都走了,所以得自己划船。 半死生之毒已解,苦活累活自然是莫问期干。 船行无趣,莫问期便开始将自己从小到大的事情都翻出来给江阔解闷。 师父那些不着调的练功法子,无名剑铸剑的奇事儿,黄钟想给他使绊子却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有那些江湖上他真真假假的美名或传闻,莫问期自己都快记不清那些个过往,七零八落地讲起来倒是颇有意趣。 正听到金陵刘府那一段,江阔解了一直以来的疑惑。 “虽是扮做樵夫,你想必早看出那日的猫腻,怎么偏偏还闯进去敲了门?” 莫问期放下船桨,任由那船在船帆的鼓动下晃晃悠悠地向前,他说:“或许是上天指点,我总觉得不对劲,就去了。结果你瞧,我这一去不但没事还拐回来一个媳妇儿~” 见他这副得意洋洋插科打诨的样子,江阔便知不是真话。他伸手拿过无名剑,剑鞘抵在莫问期的腰上做威胁状,可这点威胁只够给莫问期瘙痒。他仰着脖颈,居高临下,打量着江阔的眼神非但没有一丝惧意,反倒有些挑衅。 江阔剑鞘往前送了两寸:“说真话。” 莫问期按住剑鞘,往前一探身子,握住了江阔的手:“我说的不就是真话。” 这人,但凡没了外人没了要紧事就会露出这副赖皮样子,还真是一个混江湖的浪荡子。论武功、论脸皮,江阔都比不上他,所幸松开剑柄就要抽手。但莫问期不让,一手接了剑放到一旁,一手用力一拉将人拉到眼前。 海风是温热的,春日正盛,连偶尔泛起的浪都变得轻柔。 “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江阔梗着脖子躲着莫问期那些混蛋眼神,嘴上随意敷衍:“你心思那么多,我怎么知道?” 莫问期笑了,伸手替江阔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手上不老实,拢着发还要在脸和脖颈处占些便宜。待江阔耳尖开始泛红,他才满意的收了手,看着江阔说了实话。 “其实,那刘府的厨娘和厨房里的婢女人还不错。” 江阔:“你想救她们?” 莫问期点点头,又说:“去迟了,一进巷子看到明月细柳的徽记便明白了。那个叫阿春的婢女和当日那个小丫头有些像,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走到后门了。” 小银铃在指尖的拨弄下轻响了两声,江阔知道这话才是实话。 江阔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当日,我······” 话未说完,莫问期俯身过来堵住了他的唇。多日不曾亲昵,莫问期很急,他极力奈着性子在江阔唇上研磨纠缠。海风吹得江阔的唇有些干,莫问期用舌尖一遍遍地描摹着,舔舐、轻咬,细致得有些凡人。江阔话没说明白,想推开他却被扣住了手腕压在头顶上,带着薄茧的手指轻擦着他的掌心,带起一片酥麻。 舌尖探入,莫问期伸手揽住江阔的腰,在逼仄的地方将那腰线拉扯出好看又诱人的弧度。 唇舌间湿热搅出的细微水声淹没在浪花声里,莫问期仍觉不足,扣着江阔的后颈叫他无路可逃。交缠的喘息愈烈,莫问期的吻激烈地扫荡过一切,将这些时日补足,才开始温和缠绵地安抚。 唇分,银丝一线,江阔的唇边多了一处牙印和一处破口。 莫问期和他抵着额,眼底是餍足的笑意。 “不是你的错,我知道。”平了气息,莫问期才继续,“明月十二楼向来如此,我明白的。” 身不由己而已,出任务的杀手若是不能完成任务,自己的命也要交出半条去。刘究府上也算是自作自受,彼时的对错都不是他们能下决断的,所以江阔那时的作为也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换了别人,江阔甚至不会提起这点陈年旧事,但正是因为他是莫问期。江阔想将自己的心思告诉他,但也正是因为他是莫问期,一切的话都显得多余。 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比莫问期懂得江阔,也不会有人比莫问期更心疼江阔的了。 再往后的故事他们彼此心知肚明,他们二人像是漂泊在偌大江湖里的一叶小舟,藏着秘密和心事,本以为会漂泊一生却遇到了能依偎的彼此。 江阔顶了一下他的脑袋,问他:“想过以后吗?” “天高地远,无仇无怨,有点小钱~”莫问期坐在他腿上,仰头靠在船舷上,看了一眼湛蓝的天,握紧江阔的手在嘴边亲了一下,“做什么不行?” 江阔跟着笑了。 是啊,做什么不行。 【正文完结】
第52章 番外一 聘礼 一封信荡荡悠悠,辗转到江阔手中的时候是个早春的日子。 季妈妈来信,说了些老宅的状况,让江阔放心。又提到她的女儿即将出嫁,她这两年总挂心江阔和莫问期,话里话外都是希望他们能回去一趟。 “庄遥?”莫问期没有看信,手上拿着棉布替江阔擦他的水寒刀。 江阔从他这简单的两个字里听出些酸味来,没接话,将季妈妈的信收好。将早已滚沸的水壶从炉子上拿下来,悠闲地净手泡茶。莫问期擦好刀,又去擦无名剑。小银铃响了一声,莫问期心里越想越过不去,实在不是他小心眼儿,而是江阔对姑娘们都太和善。 庄遥早过了嫁人的年纪,偏生在江阔挑明了他们之事后,没过一年便要嫁了。还有那个云渺,明知江阔以后便要和他一起逍遥江湖,四海为家。每次他们到苏州,老宅里肯定又有她的信,嘘寒问暖,柔情蜜意,那些文辞都酸透了。 他垂头擦拭剑身,越擦动作越快,带累着小银铃响个不停。 江阔受不了了,出声止住他。 “你若实在不想擦便放下剑,何苦折腾它又折腾你自己。” 莫问期动作一顿,手慢了不少:“谁说不想擦的。” 江阔倒了一杯茶放在莫问期手边,打量着他的神色,笑道:“我还以为你还是在意昨日的输赢,拿无名剑出气。” 他们二人的刀剑如今已经很少出鞘,但软布清水三日一擦已经是改不掉的习惯。昨日他们路过一处景致极好的池塘,兴致一来便垂钓了一个时辰,赌注便是这个。不过,莫问期虽然剑法超群,钓鱼却总是运气不好。他总不服输,结果一个时辰过去还是鱼篓空空,一点进账都没有。 莫问期手上不停,不去拿那杯茶,反倒人凑到江阔边上。江阔无奈地轻叹一声,拿起茶杯吹散了上面的热气,递到莫问期唇边。 温热的茶水入口,他的气消了一半,无名剑上的小银铃才算彻底消停。 “所以呢?你要去?” 江阔撇撇嘴,伸指挑起莫问期的下巴,笑着反驳:“不是我要去,是我们要去。” 莫问期觉得没有必要,但江阔说:“小时候,庄二姐总是给我缝补衣裳,明明自己也不擅针线,但总是待我很好。而且,我母亲在世的时候就挺喜欢她的。我没有在世的亲人了,所以我把她当做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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