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向垣从门口探头进来。 “咦,表哥也在?” “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出去玩?” 向垣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示意闻生带走其他人:“我想着珏月姐姐伤势未愈,昨日新制了两盒玉肌膏,先送过来才安心。” “谢三公子垂爱,属下……” “诶~姐姐这话说早了,还是让我先看过。” 珏月看看向境,后者端起茶盏,算是默许,便折起衣袖露出伤疤给向垣看,岂知向垣竟拉着她的手摆到段回峰面前。 “表哥你看,那日,她不慎烫伤,二哥哥很是心疼,说希望我能亲自为她制些见效快的祛疤膏。药膏拿了两三盒,用了也有十日了,却丁点儿不见好。表哥猜猜,这药是用到谁身上了?” 珏月慌乱跪下:“三公子恕罪,属下是公子近侍,自然要以公子为重,所以总不见好,辜负三公子苦心,属下……” “行啦,”扇头搭上她的肩,“我又不傻,你想蒙我总得找个像样的理由,但凡你用了就绝不会没有好转。表哥还是好好问问二哥哥,药是怎么用没的,总不能到了现在还教他受委屈。” 向垣说完就走,走前不忘将药膏放在桌上,想忽视也忽视不了,碍眼得很。 “他说的是真的?” 向境自然没想到向垣这样细心,更没想到向垣这次竟绕过自己直接找段回峰说,心乱如麻,面对段回峰的质疑,心虚得不敢看他。 “一点小伤,没有什么的。” 段回峰能信吗?段回峰不能。 “珏月,你说。” 珏月心一横,朝段回峰道:“公子他……” “珏月,殿下不懂,你也不懂?再敢多言,就回辰山去。” “属下既跟了公子,自然事事为您考量,从前忍下委屈是不得已,无人体谅,可如今您是殿下心尖上的人,无需再一个人闷声受屈,何况这事本就不是您的错……” “够了!” 谁知向境竟急了,一巴掌甩过去。 “一个两个不愿意待了是不是?骐骥院是谁做主?你同齐泉皆是有主意的,可知本公子最厌自作主张的人!” “……属下失言。” “滚出去!” 向境虽严厉,可只要不触犯,他一向宽和,极少同身边人动手。珏月深知他是真的生气了,不敢再多留,对段回峰更是一个字不敢说。 “境儿,无法发生什么,孤都与你站一起,你无需一个人扛着。” 房间再无第三人,向境干脆跪在他身前,双手交叠在他膝上,撒娇似的晃一晃。 段回峰再问,他也不答,只一味摇头,可怜巴巴往他怀里钻,仰起脸来盯着他,无声求他心软。 “那你只告诉孤,为何不能说,好不好?” 向境咬唇思忖,段回峰的怀抱太温暖,让他觉得可以依靠,何况段回峰这样放低身段来哄他,自己很不应该恃宠而骄,任性妄为。 “殿下若是知道了,就会离开境儿了。” “你就这样信不过孤? “孤的命令,你也不听了吗?” “!”向境猛一抬头,惊惧恐慌的模样反吓了段回峰一跳,怀疑如此逼迫吓唬是不是太过了些,向境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袖,忐忑不安,“殿下一定要知道吗?” “你实在不想说,孤不逼你就是,只一点,遇事莫自己担着,无论如何,孤都会与你不离不弃。” “……我身上,有些脏,所以,不敢教您知道。” “所以拐着弯儿问向垣要祛疤膏?” 向境点点头。 “不过是些疤,孤怎么会离开你?是孤不好,从前待你太过严苛,不讲情面。这两日无事,孤今夜留宿向府,多陪陪你,好不好?” “……”向境把脸埋在他怀中,声细如蚊,“那您是留在泠然院,还是骐骥院呢?” 段回峰笑着把人提起来,对着那张绯红的脸颊亲了又亲,宠溺道:“孤是来找你的,自然是留在骐骥院了。你不想入宫,那就不去。你院子里有没有琴?孤弹琴给你听好不好?” 指尖流泻出悠扬琴曲,慢慢安抚着向境。纵有满腹心事,此时此刻,面对段回峰,他什么也不愿去想。 向垣说得对,时日无多,他应该好好陪陪段回峰才是。因着他的自私,他的殿下不堪其扰,眉宇间带有愁意,在踏入骐骥院时消散了些,想是段回峰在这里可以稍稍放松。 晚间,珏月为向境更衣上药,段回峰却提前回来了,向境一把抓起衣衫挡在身前,珏月也赶紧收起药膏:“殿下不是在三弟那里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我想你了,所以回来的早。 但是此刻他无心解释,看着向境这样避他,怎么想怎么别扭:“孤已说了不会在意,你何必如此?” “我……” 一瞬间福至心灵:莫不是上次火海救他还留了别的伤? “不准躲,过来孤看看。” “不,您说了不逼我的。” “孤也说了,无论怎样都不离不弃,只是疤痕,孤怎么会离开你?” 他无暇顾及,尽可能后退,躲在帷帐之内:“殿下,境儿尚在更衣,您先出去吧。” “你还想躲孤一辈子吗? “孤是真心喜欢你,无论发生什么孤都没有嫌弃你,你总该让孤知道你怎么了,孤不想被一味蒙在鼓里。还是说,你觉得孤不值得你托付?哪里做的不好你直说就是了,孤愿意为你改。” 随着说话,段回峰慢慢坐到榻边,一点点靠近他,近乎恳求:“境儿,过来,好不好?” 看向境不说话,像是在思考,又像是被他说动了,段回峰试着拽拽他手中衣物,发觉向境只是紧张抿唇却并无阻拦之意后,段回峰心中一喜,小心把衣物拉开,露出精瘦的身躯。 “这是……” 他看到了他想看到的,可他宁愿是自己眼花了。 后背上处处是鞭痕,有的已经变浅,有的还粉粉的,似是新生的肌肤,纵横交错,布满整片后背。而在他的腰际,赫然印着一枚烙印,深红色的烙印紧紧咬合着皮肤,颜色虽已变浅,仍能看出伤痕之重,烧焦的味道仿佛已经绕在鼻尖,让人作呕。 向境本是侧着身,又躲在帷帐下,段回峰不能完全看清,这会儿着急,顾不上说,直接拉过人来看,发现他肩头下方同样印着一枚,已经被上过药了,涂着厚厚一层药膏。 手落在床单上,向境紧张地攥着被子,任由段回峰摆弄不敢出声:这样的印记,若是去不掉,段回峰心里怎么会不介意?将来难免亲近,那时又会有多扫兴呢? 半晌,才听段回峰颤抖哽咽着问出一句。 “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已经打过招呼了,除非苏孟在场,否则不会对向境用刑,怎么鞭痕那样重,连这些东西都用上了? “苏孟他,换走了行刑的狱卒,只有您来了才会上鞭刑。” 段回峰若不来,便是各种酷刑加身。向境手指不自觉用力,若非怕段回峰来时发觉不对,十指怕又要折一遍,明处更不知会多出多少伤。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眼泪落在略有褪色的烙印上,比当初的烙铁还烫人。 “殿下,殿下您别这样,不是您的错,不疼的,已经不疼了,您看,境儿不疼了。只是,只是落了疤,脏的很,不大好看了……” 眼泪一串串落下,段回峰的内心逐渐崩溃,一句话也听不进去:“我应该好好守着你才是,我应该早早送你回家,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我怎么能……是我害了你,我害了你……” 这得多疼啊?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向境究竟受了多少折磨吃了多少苦头?他不是下定决心要保护向境的吗?怎么能让他受这种罪? 除了让向境受伤难过,他真的是一无是处。 珏月赶紧把攥在手心多时的药膏递上去:“殿下莫难过了,既已结痂,想必很快就会好,三公子的药管用,颜色已淡了许多,不如您给公子搽药吧?” 段回峰拿过药膏,刚要涂,又想起这是向垣给珏月配的,不知向境能不能用,效果好不好。 “去传向垣来,好好给你看看,好不好?” 向境故意逗他,眨眨眼睛故作嫌弃:“三弟若知道,还不定闹成什么样呢。殿下不怕,就往朗月院去罢,我可是怕他数落的。” “孤让你受了这样大的委屈,若无人斥责,还有何颜面见你?”说着,他竟真的起身要走,吓得向境赶紧把人拉回来。 “垣儿既猜到是给我用,自然会改药方,殿下快别去了。” 若是让向垣知道,只怕会闹得鸡犬不宁,段回峰再想单独见他,是难上加难。左右已经成这样了,再闹也无益,总不能教苏孟也遭此罪过,更让段回峰为难,慢慢把疤痕去了也就是了。
第110章 肠断弦亦绝,悲心夜忡忡 “太脏了,您别看,让珏月上药就行了。” “不脏,过来。” 向境摇头。 “怎么能让您为我上药?这种事,本也不该教您知道。” 向境执意不肯,段回峰怕用蛮力弄痛了他,珏月看着二人僵持,起身解开帷帐,散下床幔要退下。 “殿下是主子,可辰山暗卫谁没有受过公子的恩泽庇佑?我们可以,为何公子不可以?放在外面,是殿下礼贤下士,关起门来,便是您二位的私事。殿下待您情深意重,公子不高兴吗?” 向境自责无比,愧疚地看向他:“劳殿下挂心,是属下的不是。” 向境仍背对着他,段回峰不敢上手抱,只倾身吻一吻他的耳尖,声音又轻又郑重。 “孤不会再伤害你了,境儿,孤发誓,若是再伤你,必……” “殿下!”向境慌里慌张,上手捂了段回峰的嘴堵住了后面未完的话,心有余悸的念叨,仿若劫后余生,“还好还好,未完之誓算不得数……殿下,话不可以说绝,若是来日误伤,殿下要如何呢?就算殿下真的伤了我,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殿下所赐,无论什么,哪怕是取我性命的毒药,境儿都欢喜。” “……境儿,你不信孤吗?” “境儿信,可是总有不能预料的时候。自从垣儿成了我弟弟,我是时时刻刻小心不愿他再受伤害,可终究防不胜防,总有侍从不小心的时候。我不愿殿下因意外受毒誓报应,知道您心里有我,就足够了。” “……” 段回峰默默把人抱得更紧。 向境的爱实在太多太热烈,他比不上,更没得回报,只觉自己是根本配不上这样的感情。 腰际涂过药膏,段回峰想了想,问过向境同意后,在鞭痕处也浅浅抹了些,只是再往下,向境就不肯了。 还有几处在大腿内侧,这种地方,便是珏月他也不肯,从来是自己搽药。这会儿段回峰固执地给他抹药,是一处也不肯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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