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回峰怒了。 “都下去。” “殿下,我只再说一句……” “一个字都不准说!下去!” 他安静了。 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娃娃,任由段回峰将他翻来覆去地摆弄。 “你以为那是一碗毒药?” “……?” 向境没有说话,只是他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写着疑惑:难道不是吗? 段回峰气急,径直吻上去,与他唇齿相依,缠绵不休,任凭向境挣扎推搡也没有放开。离开前,还狠狠咬了一口。 “孤怎么会要你死?境儿,在你心里,孤竟是这种人吗? “你若不在,孤可怎么活的下去?真真是磨人,你戳得孤心里有多痛你知道吗? “你若死了,孤就做和尚去!日日诵经,祈求我们来世再见。” “可是,我……” 他怎么与他在一起?他怎么配? “你不要怕,无论发生什么孤都陪着你,无论发生什么,孤发誓。” 段回峰轻轻摸着他的脸:“那时候,他做了很多让你害怕的事,你不喜欢的事。但是他死了,境儿,你不用再担心了,孤不会那样对你,你不用怕。” “……为何要我喝药?我没有病。” “那只是一碗安神药,孤觉得,今晚你怕是睡不好才教他们熬来的。是孤不好,没有提前告诉你。” 安神药,只是一碗安神药。 …… 多该死啊,他竟这样去猜度他的殿下,用如此阴暗的想法。 “可是那药,喝着怪怪的。” 段回峰愣了一愣。 “荣安!” 荣安连滚带爬跑进来,礼数全无,令段回峰狠狠皱眉,可眼下他顾不上。 “你熬的什么药?” “回殿下,只是普通的安神药啊。” “那为何味道奇怪?” 荣安也愣了一愣,然只是一瞬,他便反应过来,深深拜下去:“殿下恕罪,属下自作主张,在里头添了些蜂蜜,想二公子喝着能舒服些。属下擅自做主,请殿下降罪。” 段回峰不答,而是蹭蹭向境:“怎么处置,听你的。” 荣安心凉了半截。 “他是好心,并无错处,让他下去吧。” “听见没有?还不下去?” 荣安连连叩首:“是,谢殿下,谢二……”他忽然顿住,眨眨眼睛,再次自作主张地改了口,“谢太子妃殿下。” 二人一怔,荣安早已退出去,段回峰轻骂了一句油嘴滑舌,回头看向境却不大高兴,心下一惊,翻来覆去想了想:虽显得他们亲近,可地位转折直下,向境怎么会高兴? “连他都知道孤心里有你,你自己怎么看不明白?你不喜欢,明日孤就说他,不教他乱说。” 向境轻声解释:“和太子最亲近的,不是太子妃。” 是二公子。 “我若是女子,一定会被口诛笔伐,被流言淹死。” “你若是女子,孤也一样爱你。孤若不能从流言中救你,就和你一起淹死在流言里。” “殿下没有生我的气吗?” “孤没有生气你喊别人,孤信你不会不忠,可是你这样轻贱自己,孤很生气。” “……属下知错,殿下降罪就是了,您别恼。” 念及自己答应他不再挨打的事,想再教训他一顿的段回峰沉默不语。 “自己说,怎么罚。” “殿下说了,不让境儿挨打的。” 段回峰:…… 这倒是记得清楚。 他板起脸,忆起向境像是怕挨打,故意吓唬他:“就是得打你,知道疼了才长记性。说,怎么打?” 向境看着他,段回峰以为他被吓住了,放下心来,刚要哄人,就被速度极快的一耳光扇懵了:“你……” 向境眼巴巴盯着他,像是在邀功:“说错话了,该掌嘴。” “没有说错!也,不是没有……但是你没错,不是你的错。” 目光中带了点疑惑。 明明是他口不择言,不是他的错,还能是段回峰的错吗? 段回峰简直是有嘴说不清,到底是谁的错?好像谁也没错。那究竟应该怪谁? 段回峰有些绝望。 向境就像摔碎的瓷器,四分五裂,他尽力拼凑,可有些部分碎成了渣,他连找都找不到。 他该拿他怎么办? 向境怯怯吻吻他的下颌:“要不,再来一次吧?” 这次他一定乖乖的,像那回一样不出声,任君摆布,定能让段回峰尽兴。 他没明说,可段回峰看出来了。 “你啊,让孤说你什么好……孤就那么像父皇,那么像诸葛越?整日里只想着自己快活,末了一碗毒药赐死你? “孤不要你的讨好,也不要你迎合,孤只要你真心欢喜。” 段回峰低头吻他,一遍又一遍。 “孤也不知道该怪谁,但是你一定没错,不能一有什么就欺负你。”他深呼吸,捧着向境的脸,认真道,“揭过去吧,好不好?我们不提这件事了。你若觉得你有错,你也已经受罚,若是孤的错,孤以后定会加倍对你好。就这样吧,行不行?” 没必要弄得那么明白,糊里糊涂的过去,对谁都好。 “月皎皎,星灿灿,云儿化作小摇篮。轻飘飘,软绵绵,飞进千门万户来。小小二郎快睡觉,做个梦来,像云儿软,梦里有月又有星……” 不知是受了凉还是受了惊,段回峰哄睡了向境后,原本也打算睡下,然而向境却发了高热,迷迷糊糊说起胡话。 “我不去,不去……不入宫……” “嗯,不去,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在骐骥院里,哪儿也不去。” 段回峰看着怀里小幅挣扎试图蹬开被子的向境,把被子认真掖好后皱起的眉,一时说不清是心疼还是无奈。 “来人。” “殿下有何吩咐?” “他院子里有没有懂医术的?” 齐泉心道莫不是又发烧了? 上手一试,叹气道:“骐骥院里没有医师,一向都是垣公子亲自过来。不过既是发烧,垣公子先前有药方,以备不时之需,属下这就去煎药。” 内室无人,段回峰抱着向境一刻没有放开,低头去吻他滚烫的额头,呢喃细语:“忘了他,境儿,忘了他,孤就在这里……我在这里。” 向境闷在他怀里,方才施展的缩骨尚未展开,像从前那般大小,甚至更小,整个人蜷缩着,沉沉睡去。 段回峰心中一动。 也许向境从来没有骗他,质馆里的那个,才是最真实的向境。 勇敢,能干,善良,温柔,有勇有谋,乖巧可爱。 多少辞藻安在他身上都不为过,他好得不像凡人。 不用承担二公子的责任,不用尽好当哥哥的责任,有人疼,有人爱,也许那段他最痛苦的日子,恰恰是向境最幸福的时光。
第112章 泪染衣襟不自知 灌了药后,向境勉强退了些烧,只是仍不时说胡话,不知做了什么噩梦,段回峰紧紧抱着他,防着他蹬被子,轻声唱着童谣哄他安睡。 行川进门来报:“三公子昨日出门玩,回来的晚,不慎染了风寒,将军说想请二公子过去看看。” 段回峰不满地横他一眼,头一次越过向境斥责他身边侍从,低声斥骂:“糊涂东西!看不见你家公子病着?连话也不会回?不请府医,倒来请他了。” “属下该死,属下这就去回将军。” “孤问你,将军可知二公子病着吗?” “应当不知。” “去回,若他一定要二公子去看向垣,教他自己来同孤说!” 向城自然不会明知向境病着还要他做什么,安顿好向垣便赶过来看他,正好赶上向境转醒用早膳。 “大哥怎么这么早过来了?可是有事吗?” “没有,我听说你不好,过来看看。” “不是什么大事,劳大哥挂心了。” 向城有些头疼:“垣儿就罢了,怎么如今连你也体弱多病起来?” “让大哥忧心了,向境没用。” “好好休养吧,这些日子先别劳累了,辰山的事,先让底下人分担着。” “我已经好多了,大哥不必担心。” 向城回头看看打他进门就在那的段回峰:“殿下,眼下二弟病着,怕给您过了病气,您也累了,待他好了再来看他吧。” “孤与他的事孤心里有数,就不劳城兄费心了。病中不宜打扰,城兄若无事就先回去吧,孤在这里陪他就是了。” 向境察觉异样,悄悄看一眼段回峰:殿下与大哥闹别扭了?昨日还好好的来着。 “大哥说不定有事找殿下呢,属下用了膳,觉着有些困,想再歇会儿,大哥陪殿下去走走吧。” 向城自然明白向境的意思,领着段回峰行至向境院外一处凉亭闲坐。 日头不毒,微风和煦,熏风一过,云层交错重叠,更显凉爽,是夏日难得的好天气。 “殿下近来对臣颇有微词呢,不知臣可有哪里得罪了殿下?” “向家家事,孤是外人,不该过问。可是城兄,你未免太偏心了些,向垣是你弟弟,境儿就不是了吗?” 段回峰越说越激动,他敬重向城多年,还是头一次这样同他说话。 “向府若容不下他,有的是地方让他去,孤可盼了许久了。” 向城心下了然,原是从那日他出声斥责就惹得段回峰不满:“臣不知情,没想到二弟也病着才打发人来请。殿下知道的,三弟娇气,他们感情又好,若不教他知道,来日更要恼了臣了。” 毕竟多年感情,段回峰深知向城为人,倒也没有过于责怪,只是气他偏心罢了,这会儿话说出来,气也就消了一半,半嗔半恼:“城兄也是,若是嫂夫人在尚书府受委屈,你竟能忍住吗?境儿那么疼他还不够,非要你偏心到这地步?” “殿下是真的喜欢二弟啊。”向城笑笑,“如此说来,臣当真该好好待他,免得哪日去了太子府就再也不回来了。” “二叔叔为什么不回来了?仁儿也喜欢二叔叔的呀。” 凉亭外,向长仁扒着柱子探出个小脑袋,小小的脑袋满是疑惑。 “没规矩,过来见过殿下。” “殿下叔叔好。” 段回峰冲他招招手,待他过去,大手一捞,把小人抱到腿上坐好:“乖,仁儿怎么过来了?来找你二叔叔?” 向长仁摇头,仰起小脸:“母亲做了点心,让我送过来。殿下叔叔饿不饿?” 段回峰晃一晃他,两个人都开始笑:“饿呀,点心在哪儿呢?” 谁知向长仁摇摇头,笑嘻嘻道:“点心是给二叔叔哒!殿下叔叔想把二叔叔带走,我才不给你呢!” “啊?那怎么办呀?”段回峰故意拉长声音,逗弄小孩,“既然没有点心,孤就只好把你二叔叔带走啦。”
143 首页 上一页 99 100 101 102 103 10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