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皇上要试一试向家——是你告诉他的。” 向境了然:“觉得我忘恩负义?” “不是!”他连连摆手,“我,你……让人知道的话,你将来就回不去了。” 向境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反问:“我难道还能回去?” “能。” 他不笑了,定定看着乐君。 那人目光坚定,虽有怯懦,却坚定。 他不是在骗他。 “我不知道皇宫哪里有暗道,但是西南角的宫墙底下,有个半人高的洞,杂草挡着,没人知道。要是你想,与人里应外合,就可以从那里逃出去。” “向境,你还想出去吗?” “你想的话,我帮你给羲国殿下送信。他们说羲国殿下至善,也许,也许他能不计较……” 不计较他叛国? 这好像……也不是能轻易原谅的过错。 乐君紧张得不知该看哪里:他是不是发现的太晚了?那些话一出口,向境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乐君,事到如今,就算皇上放我走我也无处可去了。” 一旦封越试了,向家就会知道是他泄露的消息,他只有躲在宫里才能保全性命,哪怕段回峰有心也未必能保他,何况现在,他根本不知段回峰对他是否有意。 乐君走了,心事重重,不曾注意到背后的视线冷得快要结冰:是封越派来试探他的?他都已经这样了,封越仍不肯信他?还是乐君想鼓动他逃跑好借他立功? 走?他现在能走去哪?质馆?还是向府? 天地之大,无以为家。 来雁楼里,沈合欢与余跃从对坐,落珠不绝,轻烟袅袅。 余跃从来时,沈合欢正弹琵琶。他不多打扰,落座自有侍女看茶,室内只剩嘈嘈切切琵琶声。 余跃从找沈合欢,就是喜欢她这里安静,焚香听曲,平心静气。玉指拨素弦,来回挑抹拢捻,丝弦震荡。阖眼去看,金戈铁马纷沓而来,扬起大片尘沙,香炉里的香也不再柔和轻细,夹杂着边疆风霜与战场血腥,铁甲的凛冽寒气直逼眼前。 忽而铁马远去了,尘土消失了,涓涓细流涌出来,安抚着大地的伤痕。 余跃从适时睁开眼睛,瞧见她戴了一支别样发钗,心中一动。 “你的发钗好像很别致啊,给我行不行?” 细流断了,湮没在风沙之下。沈合欢惊起退后,惶惶失态,环佩叮当,琵琶应声而落,沉闷一响:“小将军慎言!小女何处得罪了将军,将军直说便是。” 余跃从更烦躁了:连沈合欢都不敢把发钗随意送人,宜衡的发钗怎么会出现在向垣那里? “我没别的意思,不过是想打支一样的送宜衡罢了。”他随口扯了个慌,勉强算是赔罪,强压着沈合欢陪他坐下。 沈合欢讪笑着,让侍女搬了凳子来远远坐在一边:“小将军对公主当真用情至深……听说皇上要发兵了,小将军立了功,皇上龙颜大悦,说不定会给您与公主赐婚呢?” “宜衡不肯怎么办?那个该死的向垣也不知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对我爱搭不理也就罢了,她近来愈发郁郁寡欢……” “原来将军是不明白公主为何对向公子青眼有加。”她松了口气,笑起来,“公主曾说过,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总要得其一才不枉此生。向公子文采斐然,气质绝佳……” “说重点。” “是。在公主眼中,向公子不过是有文这一项的好,若此次发兵,小将军能占个头功,公主的心自然会回来。毕竟公主是美人,美人与英雄才相配。” 弦又开始颤动,香气愈发浓郁,沈合欢的声音自他心里响起,厚重又清晰:“区区一座山,小将军有勇有谋,就算独自率兵走一趟也能拿下。军功在身,难道皇上还能怪罪吗?” 沈合欢的声音怎么会在他心里响起?沈合欢的声音也不该如男子般低哑。 余跃从陡然清醒,畏惧兄长求他庇佑的女子抬眼,讶然的神色更证实了他的想法:那是他的声音,他内心的声音。 ---- 没有换攻不是换攻不会换攻!!! 对向境的描写只有一段是真实的!其他都是剧情需要! 距离真相揭露还有六七章,到时会有一个剧情小高潮和感情大转折(?)
第58章 天阔碧烟落,禅房花木深 ======= 乐君来时,见向境正拿着铜镜,指尖沾了一点胭脂,在唇上轻轻一抹,镜子映出两个人影,他回头看着他笑:“好看吗?” “……好看。” 他没有坐,连靠近都没有,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向境,觉得好陌生。 向境自然地伸手拉过他坐在自己身边,顺势靠过去,整个人倚在他身上:“软吗?” “……” “模样好看,身子又软,榻间再乖顺听话些……” 乐君跳起来:“向境!” “怎么了?这不是你说的?”向境懒洋洋坐起来,对着铜镜将口脂抹匀,“说的对呀。” “你,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上次发烧,大病初愈就行刺皇上,这次被刺了一剑,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他不喜欢这样的向境。 不得宠也好,没得吃穿也好,他还是喜欢向境从前的模样,有股宁折不弯的傲劲儿。若说过去的媚上讨好总带着勉强,如今,他竟是真心做了供人消遣的玩物小宠,不用旁人提点逼迫,自己就知道涂脂抹粉,打扮的花枝招展。 “只是觉得,你说得对罢了。” 他还欲说些什么,封越就来了,看见向境嘴上一点殷红,也是一愣,坐下时顺手把人揽进怀里,问他在做什么。 “唔,想找些玩意打发时间呢,见库房里有胭脂水粉,一时好奇。只是向境手笨,自己总弄不好。”他微嘟着嘴,垂着眼,沾着口脂的手指来回涂了涂,手上仍沾了许多,忽然抬眼一笑,似将天地星辰尽数网罗去,在他眼底生辉,细白柔软的指尖沾着一点红,抵在封越唇上,若即若离,“不如陛下帮帮我吧?” 封越眸色一暗,握着那只手将人反压在软榻上,欺身上前,声音低哑:“这都旧了,朕替你擦了,明日再送你更好的。” 晚间时候,封越揽着他说话,一面逗弄一面提起他与萧裕之等人商议的政事,说到辰山必定有自己的防备,问他是否见过辰山布防图。 “我就见过一回,将军见我来,就教人收了,之后再未见过。” “向境愿为陛下分忧,只是我连具体消息都探不到,谈何布防图呢?”小人儿委委屈屈坐直,等着挨骂,“埋伏是肯定有的,可我当真不知。” 好似确实不能指望他,能知道那些东西对他来说算是极限了。 “不过,陛下派些人马探一探就是了,几千兵力,造出几万人的势来,夜里突袭,说不定能试出来呢?” 他笑着附在封越耳边,烛火晃荡着,劈啪作响,跳出许多小火花,影子映在纱窗上,显得格外亲近。 “先前在质馆,听见三公子与太子说话,说到将军夫人有孕。算算日子也近了,将军必定寸步不离,辰山出事,他就是有心也无力。” 长发挑了一缕绕在指尖,勾着向境被迫低头,距离更近,纱窗上的影子已经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若是假的,朕必要你求死不能。” 这样温情旖旎的时候,他偏说些不解风情的话,用上温柔宠溺的语调,字字无情,煞景又伤人。 向境像是习惯了,又像是根本不怕,“我自然不敢说谎。信不信的,到底也是陛下说了算。” 宽厚手掌带着笑去掐他的脸,半大孩子嫩得很,一掐好似能出水,手上不觉添了力道,松开时留下两个红红的印子。 自从那次禁足变罚俸,嫉妒向境的人是越来越多,怕他的人同样越来越多。倒不是怕他,只是他风头正劲,随便吹两句枕边风就不是他们能抗的。 没人爱凑,向境松快许多,也就不总拘在殿里,勤着往外跑。结果这日看见个不认识的坐在亭子里,桌上花花绿绿的,他只顾着看,不慎绊了一跤。 眼看要倒,那人也看见了他,赶紧跑过来扶。 向境一愣:怎么会有人用手腕扶人? 下一秒触感传来,那人的手腕内侧有一道浅浅的疤。 愣神片刻工夫,那人就已经把手撤开:“不知这位殿下如何称呼?” 拂衣赶紧道:“这是猗盈君,向公子。” 那人连忙俯身行礼,口中告罪:“小人才进宫,不识得公子,公子莫怪。” 怪自然是不会怪,向境好奇地在他身后石桌旁转了两圈,看上面摆了一堆杂乱的工具:“你在做纸鸢?” “回公子,是。六殿下看不上宫里现成的,想要人现做,就有人贴了皇榜招人。公子也喜欢?” 向境没应,只让他继续,自己则坐在石凳上,看他劈开竹条,一遍又一遍磨去细刺,用细线绑紧做成骨架,再往上糊纸,风干之后简单作画,左不过燕子蝴蝶,红紫黄粉,做出来倒热闹,算不上活灵活现,却正是这点才有趣。 “做什么呢?” 向境见了礼跑过去,依着封越笑。 “我瞧他纸鸢扎得好,如今天气暖了,正是放纸鸢的时候,陛下能不能让他给我也扎几只?” “把他给你不就行了?想要多少都让他做来。”封越好似真的不在意,随即吩咐他做完了跟向境去,此后就留在宫里。 他来时,向境正在院子里等他,桌上早早备下工具材料。 衣袖挽起坐在桌前:“公子想要风筝还是纸鸢?” 向境眨眨眼睛,拂衣附在耳边悄声给他解释:风筝有声,纸鸢无声。他恍然,思虑一番:“不能都做吗?” “公子想要自然都有。风筝好听,可风大时,风筝声急,反倒不如纸鸢。” 向境笑道:“我不懂这些,你只说今日该玩什么?” “纸鸢。” “唔,看来眼下春寒未尽,不到放风筝的时候。我们回去吧” 拂衣扫了一眼,风确实大,云彩都散了好些,大片大片撕扯成絮,铺满了四方的天。他给向境披上披风,以防着凉,又吩咐人熬了姜汤暖身。 净云寺仍是热闹的,人来人往,各有各的心思。山寺地高,此时还有些冷,余跃从常年练武,倒是不畏寒,与人说明来意就打算在外等候。 结果小和尚见了他,就往里领,口中犹说:“师傅吩咐过,若是余小将军来了请直接过去。” “大师知道我要来?”余跃从眼前一亮,急急跟进禅房,“那大师可知我心中疑惑,是否可解?” 禅房里只有一桌一人,一画一经。见他来,才上了一盏茶供他静心,宁静清远,蕴着禅意。 看他这样急切,空尘也不恼,只笑笑:“公子心中已有决断,此行不过是想求个心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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