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就修书给大哥送去,估摸明日就能回来了。” 林可仪摇摇头:“我是认真的,你别去。虽是喜事,可是乍一高兴,也会扰人定力。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强行让他回来。” 她低头笑着,手不停地抚过腹部,满是身为人母的怜爱:“这孩子日后是要像二弟弟一样,担大事的人,才落到我肚子里就要父亲回来,岂非太娇惯了?” 向垣垂下眼眸浅笑:娇惯了又如何?不过是个孩子,再大的事都是日后的事,现在正是要人疼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前车之鉴,不该再让她的孩子步他后尘。 只是话到嘴边就变了一番:“是,嫂嫂思虑周全,是我不懂事。我去抓两副安胎药,我让人熬了姜汤,嫂嫂喝了早些歇息罢。” 一入秋,天就黑的早,到了这时,更是伸手不见五指,阴风阵阵,细雨绵绵,凄神寒骨。方才出来急,没带披肩,这一路走过去,冻得向垣汗毛倒立,立刻就不困了。 向垣一面抓药一面吩咐苏叶:“回辰山把司医坊首领调过来,再叫两个会做药膳的。万一我日后不在,也好有人照顾。” “是,属下领命。” 回了寝室,向垣又坐在榻几前,拿过书院的那一摞文书开始看。 闻生忍不住道:“公子,都这时候了,明日再看罢,仔细伤眼睛。” 向垣想着他是该累了,头也不抬:“你去睡吧,让风燃过来磨墨。” “……” 闻生不听话地开始搬走榻几上的东西,不顾向垣的诧异与阻拦,闷闷道:“属下把他扔出去了。” 向垣好不容易肯睡一会儿,眼底乌青虽浅,也是让人心疼的,他要小憩,就是天塌了也得等他家公子睡醒了再塌,那小子如此不懂事,他早晚要亲自动手教训一顿。 “啊?” “公子死心吧,风燃与苏叶都被支出去了,其他几个守在小公子那里,现在这里只有属下在,您一定得休息。” 向垣一挑眉:“好啊,看来这朗月院是不归我管了。” “公子急着处理政务,是想早日去看宜衡吗?” 向垣皱眉:“嫂嫂才有身孕,自然是先顾着嫂嫂,她是死是活有什么要紧?” 闻生抓到机会:“是啊,可是若公子累倒了,谁来照顾大夫人呢?将军和二公子知道,更不会把事情托给公子了。公子若想为二公子分忧,就该先顾好自己,才有余力去顾向家。” 也是,来日方长。 自己这样急于一时,反而无益。 向垣看他半天不动,抄起摊开的文书砸他,瞪他一眼:“还不收拾了来更衣?你想站到何时?” 次日一早,向长仁听说母亲有孕,不能轻易乱动,先是被带到向垣这里,才一同过去看林可仪。 下了一夜雨,空气甚是清新,落叶铺满石板路,两人从小路绕了两圈,沾了一身露水。 “仁儿想要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向长仁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毫不犹豫:“小弟弟!” 向垣奇道:“为何?” “二叔叔厉害,我想要一个二叔叔那么厉害的弟弟!” 向垣脸上闪过一丝落寞,看着兴奋的向长仁,小声道:“傻小子,你可知你二叔多苦?真是一点儿都不疼人。” 闻生无奈道:“公子,小公子才多大,能知道什么呀?您也跟他较真。” ---- 再浅来一章兄友弟恭岁月静好,下一章开始推剧情
第28章 溪云初起日沉阁 ======= 秋狝即将结束,段回峰还是如从前一般藏拙,混水摸鱼地过了二十天。 他以为封越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动手——质子在秋狝时出事,他难以交代。 可林中冒出许多持刀刺客时,他才知他错了。 ——封越急不可耐地想要攻下羲国。 明日秋狝结束,圣驾回銮,此次秋狝收获颇丰,皇上龙颜大悦,特命晚间大设夜宴,白日不再约束,亦不再比试,随意打猎散心。 一想到不用提心吊胆,段回峰就放松许多,这才带了几人在林间闲逛,谁知转眼就碰上这等祸事。 起初他并没有意识到那些人是冲自己而来。然他们御马前来,气势汹汹,荣安直觉敏锐,先一步察觉到不对,催促段回峰快些离开,忽然一支羽箭擦过他的耳边,撩动他的发丝,钉进他身后的树上——这是下了死手。 那一刻,他们都确定了这些人是来抓段回峰的。 除了弓箭,他再没有带其他可防身的武器。 而说到底,这些人并没有真的伤到他们,假使段回峰还手,便更说不清了,平白落了把柄给他们。 “羲国殿下,还请就擒罢!您再怎么逃,都是在皇上的围场!何必浪费时间?” 段回峰愤恨道:“孤什么都没做,为何要就擒?” 为首那人仿佛听到什么笑话:“皇上说你犯了错,你就是犯了错。你想要证据是吗?” 他竟真的停下了,马在原地不安地来回踏着。那人抽出一支箭,没有搭弓,而是反手插在自己腿上,登时血流如注,握着箭杆的手都被溅上了血迹。 他却毫不在乎,拔出剑挥向段回峰:“羲国质子出手伤人,意图不轨,给我拿下!” 竟然真的会有人通过自残来陷害别人! 段回峰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心里堵着一口气,但知道他们是铁了心要抓自己,还是先逃为上策。 然而段回峰逃得掉,荣安和葫芦可未必,更别说那两个封越指派给他的侍从,是不是内应都不清楚。 别人指望不上,荣安一狠心,回头丢去一串暗器,咬牙调转方向:“葫芦,一定护送殿下回去!我们质馆再见!” 别的不行,拖延时间他还是能做到的。 葫芦果断策马扬鞭在前面开路,在宽阔道上行进一段,拐入一条灌木茂盛的小路:“殿下,荣安不会硬抗,趁他争取时间,咱们快走!” 然而跑了没多久,前面就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葫芦暗骂一句就要调转方向,来人却高声喝止:“殿下,是我!” 向境风尘仆仆赶来,见了段回峰,顾不上礼节,二话不说下马要跟他换。 段回峰皱眉不动:“你怎么在这?” 他明明把向境丢在质馆,质馆距围场几十里,他怎么来得这样快?难道说他一直悄悄跟着?那他又是如何知道自己被追杀? “我回头会跟您解释的,先换马。葫芦,你带着殿下往那边跑,千万不要耽误。” 现在换衣裳是来不及了,向境不由分说把段回峰拉下来,也顾不得什么分寸不分寸,僭越不僭越的,也不知哪来那么大力气,推着段回峰骑上他来时的马。 葫芦急道:“那边不是出口!” “我知道!只有殿下才会去出口。”向境从怀里拿出一张潦草地图,指给葫芦,“往那边一直跑,我若记的不错,跑到没有落叶松和山杨的地方,再朝这边,一直跑下去就能到官道上,距离渃水不过数里。” “那你……” “不用管我,你只管保护殿下,荣安若跟上来我再让他去找你们。快走!” 段回峰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不可置信道:“你要留下?你可知……” “我知道留下就是死!可您是羲国的未来,您一定不能出事!” 于公于私,不论为羲国还是为自己,他都不能让段回峰出意外,哪怕是以生命为代价。 他第一次直直望着段回峰,好像知道他可能回不来。而出乎意料的,段回峰也在看着他,只是他站在逆光的方向,向境根本看不清他的眼神。 不过这就够了。 知道段回峰在看着他,这就够了。 葫芦催促道:“殿下,快走啊!等他们追上来就来不及了!” 已经能听见远远追上来的杂乱的马蹄声,向境心底焦灼,等不及段回峰驾马,马鞭一甩,马儿受惊,带着段回峰朝丛林深处跑去。 马儿跑起来,眼看向境离他越来越远,段回峰终于忍不住喊他:“向境!” 彼此躲了近两个月,第一次见面竟是他要代自己受过,一命换一命。段回峰登时就后悔了,后悔没有再多看看他,后悔过去处处刁难。 连段回峰自己都控制不住对他生气,向境管不住自己的心又有什么错?他又不求自己给他回应,自己为何那般绝情? 人影逐渐远去,段回峰终于慌了:向境怎么可能逃的过? 他不会武,又不擅骑马,若是段回峰留下也许还能拼一拼,可向境要代替他留下,就不能被人发现他不是段回峰,他只能拼劲全力去逃,到最后,等待向境的只有死! 他不想他死。 向境不能死! 像是感知到他的想法,向境回头道:“殿下,信我,我一定会活着回去见您。” 向境从不骗人。 段回峰想,他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前提是自己得逃出去,回质馆等他。 向境永远是意外,永远替他打破眼前的困境,不知何时会出现,但一定会在他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段回峰和葫芦离开了,另两人看着突然出现的留下他们的向境不知所措,正好被向境钻了空子。两人摔下马趴在地上扣着喉咙想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恶狠狠质问:“你给我们喂了什么?” 向境不说话,攥紧右手,任他们两个疼得在地上打滚,额头冒汗,自顾自翻身上马,觉得差不多了才翻开手掌,掌心卧着一只通体黢黑的蠕虫。 “子母蛊。” 子母蛊,母蛊与子蛊相连,若母蛊有伤亡,则子蛊亦如是。 清秀的脸庞依旧平静,好像他现在只是在陈述与他无关的事实——也确实与他无关。 “我不管你们是谁的人,你们的命在我手上,不想死就引开追兵,沿着这条路跑,殿下出事,你们就别活了。” 追兵即将到来,向境不多废话,驾马朝出口跑去,远远听见马蹄纷然,不多理会。 只有段回峰会往出口的方向,在他们眼中,向境是与侍从换了衣裳的段回峰,追兵一定会来追他。只要他跑得够快,拉扯着他们,就能给段回峰争取足够多的时间回到质馆。等他们发现他不是段回峰的时候,为时已晚。 然而他才看见围场大门,出口处便涌进来一队人马,高声叫喊:“皇上有令,不论何种方法,务必抓住羲国质子!” 向境赶紧勒马转头,两面夹击,那两人已经去了段回峰的反方向,他只得再另寻一方向逃去。 段回峰是羲国太子,他的马自然也不一般。经向境刻意控制速度,他始终保持在他们能看到又追不上的状态,一路引着他们往错误的方向愈追愈远。 向境控制的马速刚刚好,快慢变化也不易看出来,教人以为是肆意生长的树木在作怪,害得他跑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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