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走,向垣留下。” 他微微蹙眉:“没有三弟作证,封越怎么会信?” “向二叔做事从不需他人相助,是你自己无能。这点事都做不好,孤还能指望你什么?” 向垣一时为难,左边是哥哥,右边是表哥,夹在中间不知所措。 段回峰不肯退让——本也不该他退让,所以只能二公子退让:“太子让你留下,就留下吧。我自己去也一样。”
第31章 凭觞静忆去年秋,桐落故溪头 === 段回峰暗叹:明明已经来了,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也没有提过来看看他……这个二公子,当真是无情无义。 也不知向垣有什么本事,能得他如此宠爱。 向垣注意到他的眼神,以为脸上有东西,摸摸脸却什么也没有,不由奇怪:“表哥,你怎么这样看我?” “……没什么。” 向境才用了药,脸色微微好了一点,段回峰拉起他的手腕,刚递给向垣,谁知他根本不接,而是撩了衣摆落座:“不急。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受了什么伤才睡这么久。闻生。” “是。” 闻生毫不费力地翻过向境,三两下除去他的寝衣,露出纱布缠绕的脊背。很快,纱布也被除去,狰狞伤口显现出来,青紫淤痕未消的背上落着许多伤痕,揪着段回峰的心。 他竟受了这样重的伤! 听人说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 向垣的手指在他背上游走,时不时按下,直到冒出丝丝血迹为止,凭借力道判断伤口深浅。 段回峰看得心疼,又不敢打扰,偏过头不愿再看。 向垣伸手:“药。” 葫芦见状,赶紧把向境喝过的药碗递过去,向垣只放在鼻尖处细闻,很快就放回托盘上。 他看着闻生点点头,闻生意会,重新包扎穿衣,将向境放回榻上休养,又拿出一只白瓷瓶,倒出一粒丸药,化水好让他服下,按着向垣新开的药方去抓药。 段回峰忍不住问道:“他到底怎么样?” 向垣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目光落在向境身上,语气低沉:“中毒了。” “随着外伤愈合,毒性侵入肌理,外伤彻底痊愈的时候,也就是他毒发的时候。” 质馆的医师都是宫里的太医,看来光有二哥威慑还不够,他还得亲自去一趟皇宫。不过在那之前…… 向垣细细看了一遍药方,点头道:“分毫不差,你配药倒是很准。” 多一两易被察觉,少一钱则没有效果。精通医理下毒无形,药的份量把控如此精准,就算向境被他的药毒死,都没人会怀疑到他头上。 那太医毫不知情,自以为能瞒天过海,笑着应和:“谢三公子夸奖。” “夸奖?”向垣扬手扔了药方,骂道,“这药里放了什么东西,你当真不知?若非我来了,你还想瞒到何时?有这等手段却拿来害人,也配为医?” “殿下恕罪,三公子恕罪!” 向垣也不多废话:“闻生!葫芦!” “是!” 闻生得令立刻上手,直接掐着他,端起一碗药灌下去,葫芦端进来一托盘的汤药,一碗一碗地递。 段回峰和向垣冷眼看着。 “他没喝完的,就由你喝了罢,也不枉你这些日子劳心劳力。” 灌完十几碗药,那太医已经是想吐又不敢吐,被闻生钳制动弹不得,只能为人鱼肉任人宰割。 向垣看向段回峰,意在请示他是否还有别的吩咐:“表哥。” 段回峰阴鸷地看着装死的太医:“闻生,断他一只手。” “是。” 闻生毫不含糊,拉起他的右手,直接从肩部斩下。出于习惯,断臂之时顺带点了他的哑穴,看他疼得在地上打滚无声哀嚎仍觉不解气,从口袋里拿出暗卫用的伤药,将粉末撒在断臂伤处,“好心”帮他止血。 这种药粉好用得很,再重的伤,止血也只在短短半柱香,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会使疼痛加倍,人也更加清醒。伤处越重,它越能保证伤者不会一睡不起。 除去平日紧急疗伤,用于审讯也是一大利器。 正巧这时荣安进来回话,段回峰顺带让他把太医带去柴房关起来,待日后向垣入宫再给封越捎回去。 “公子,二公子说事已办完,他先回去了。先前有得罪之处,望殿下海涵。”苏叶双手奉上一枚闪着冷光的令牌,“二公子还说,把这个交给闻生大人,让他务必保护好您和殿下。” 段回峰奇怪:“你不回去?” “来之前就说过了,让我陪你住几日。” 段回峰埋怨道:“你一眼便知孤没事,还费时间诊脉,有那时间,向境也不至于多喝一碗毒药。” 向垣恨铁不成钢,瞪他一眼,气他拎不清:“多喝一碗有什么要紧?他就是死了又如何?重要的是你,你被人追杀行刺,总得仔细些,确定无恙才行。” 看他表情不大好,向垣又宽慰。 “表哥,你也不用太担心,有我在他不会出事的。就算出事了也不会影响你与向家的感情。” 是么? 他担心向境,只是因为怕得罪向家吗? 段回峰沉默着,没有反驳。 虽然他明知不是。 旸国皇宫,御书房。 太医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 “他给我弟弟下毒,向垣一时气急,断了他一只手,陛下不会介意吧?” 断手的太医,还算太医吗? 封越本也不想再接下这个烫手山芋,被人记恨,干脆做个顺水人情:“他既错了心思,又伤了向公子的弟弟,就交给向公子发落罢。这等庸医,朕也不愿留他。” 向垣挑眉,了然道:“既如此,多谢陛下。闻生,赏给你练手,用完了,挑个人多的地方斩了,也让人知道,动我向家的人是何等下场。” “公子说笑,属下是公子的近身侍从,给我练手,他还不够格。大殿之上不宜见血,属下这就提出去杀。属下告退。” 封越看着向垣百无聊赖地坐着摆弄茶盏等闻生,余光瞟见他腰间挂着一块不属于他的令牌:“月辰令都给你了,他还真是疼你。” “哦,这个?”向垣拎起令牌晃了晃,随意道,“我是代我二哥留下的。您也知道,我二哥比我还懒,从辰山到平城都不肯,更遑论到渃水了。他能来一趟属实不易,也亏的陛下有面,请的动他。” “他怕太子还会出事,让我陪住几日。又怕有无知宵小连我也伤了,这令主要还是给闻生用,只要能保我和表哥平安,杀多少人都算我二哥的。” 封越眼皮一跳:这是故意吓他呢? “陛下您也知道,羲国式微,向家只求自保。只是涉及到庶弟,总得管上一管。” 庶弟庶弟,这个向境实在碍眼! 王升进来:“陛下,萧统领殿外求见。” 向垣识趣地起身拱手:“陛下公务繁忙,向垣不多打扰了,告辞。” 萧裕之急急进来,遣退其他人,上前两步,眼睛放光,小声道:“陛下,他不比向天鸿。” “臣在他回程路上安排了追兵,可他似乎急于回国,根本不曾还手,甚至受了两处伤。” 不比向天鸿……那是不是,就算和辰山打起来,他也不必担心了? “现在他们有防备,暂时找不到理由开战。你去告诉余庆冉,继续招兵买马,再练一支军队,后方待命。待打下羲国,直接连同辰山一并收入囊中。” 只是…… 萧裕之愤恨道:“前两次行刺段回峰,都被那个向境打乱了计划。这次本可以悄无声息地了结他,可向垣一来,又让他捡回一条命。” 封越摆摆手,让他别太在意:“一个小小侍从罢了,等向垣一走,随意找个理由发落了就是。” 段回峰守在向境身边,时不时推推向垣:“他何时能醒过来?” 向垣忍不住推他:“你都问了我多少遍了?我这又不是灵丹妙药,一颗下去就生龙活虎了,再说化水本来就可能减药性,你好歹给我点时间啊。表哥,你去该干嘛干嘛吧,我亲自在这看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就是你亲自看着所以才不放心。 不过好在段回峰也知道一直追问不大合适,出门转了一圈拿了今日份的书来,坐在屏风后等他醒。 向垣无奈摇头,看他终于不在了,迅速拿出一颗丸药塞进向境嘴里。 他都从宫里回来了,向境都没醒,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也许内伤外伤太重,得再用一粒? 他又坐了一会儿,忽然听见有呼吸声逐渐变重。 抬眼去看,细长的睫毛微颤:“……” 向垣赶紧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换来向境迷茫的眼神,赶紧说给段回峰:“表哥,他好像醒了。” 表哥?段回峰? 向境下意识就要起来,全然不知自己身体还需静养。他不知,向垣可是清楚的。他骤然起身,吓了向垣一跳,当即推他躺回去,忘了现在的向境刚刚醒来,根本没力气,被他一推就倒下去,脊背撞上床榻,一时吃痛叫出声。 段回峰本来听见他醒了十分欣喜,结果下一刻又听见他痛呼,赶紧绕过屏风,看见向垣的手还僵在半空。 向垣被抓了现行,说话都有些结巴:“我,我是怕他动作太大,伤口裂开。” 段回峰瞪他一眼:所以你就直接上手让他伤口裂开? “还有哪里疼?” 向境刚醒,一睡七八日,脑子空白一片,只机械地接收消息然后回应,轻微摇摇头,气息尚弱:“只是还,有些乏力。” 向垣哼了一声:“你乏力?你可知你睡了多久?我守了你大半天还……诶诶诶?” 段回峰皱眉。 他就知道向垣一张嘴就没有好话,一手抓着向垣的肩膀,顺势把向垣丢开,自己坐过去看向境,至于向垣……反正闻生会接住他。 向垣没料到段回峰会丢开他,踉跄着退后,被闻生扶稳仍有些不敢相信:段回峰竟这样在意向境?
第32章 心无旁骛似明镜 无风何处起涟漪 ====== 一见他醒,葫芦就跑去厨房,将向垣吩咐熬的白粥盛了一碗来,荣安赶紧把用火温着的药罐带进房里晾着,只等他吃过东西好喝药。 闻生上手,小心把他扶起来,倚靠着几个软枕坐着。身边乍围上来这么多人,向境很不习惯,眨眨眼睛,低垂目光,局促不安。段回峰看出他不自在,就打发几人去准备晚膳,只留自己与向垣守着他。 水碧色瓷碗里盛着清淡的白米粥,看着并不很让人有食欲,但对此刻的向境来说,有的吃就可以了。 谁知他刚要去拿,段回峰就先他一步,用小匙舀了吹凉送到他嘴边。 向境一时有些发懵,本就不大清醒的脑子更加凌乱,愣愣地看着汤匙,不由想起半年前的雨夜:段回峰这又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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