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说了出来。 季明尘摸了摸我的头,轻笑道:“阿翊真聪明。” 得到印证的楚飒立刻要去调兵,被季明尘叫住:“你现在去,是提醒他们赶快停止运粮,还是给他们开宵夜?” 楚飒一拍脑袋:“对啊,现在粮草还未入仓,应该等后半夜全部入仓人疲马倦的时候,杀他个措手不及。” 楚飒于是不急了,又坐了回来,问道:“夺其粮草,也只能挫一时的锐气。数万大军明后两日必然压境,援军到来之前,我这三千驻军如何应对?” 季明尘一脸“这还需要问”的表情,平静道:“你不会拖吗?楚将军也是自小学过兵策的人,如何以少对多,心中难道没有章程?伏击、造假、迷惑,有什么用什么,只要记住你的目的是拖延就行了。” 我靠在季明尘身上,抱着他的手臂打了个呵欠。 季明尘语速更快了:“有城墙有暗道,拖三天绰绰有余。三天后五万援军一到,该怎么打楚将军心中自有数。” 楚飒难得的有眼力了一回,问了几句我的伤势,便离开了。 我靠在季明尘身上痴迷地看着他。他谈论军情时娓娓道来,游刃有余,把我一颗心迷得上蹿下跳。我又想起他穿戎装的样子,那样的英姿飒爽,迷得我移不开眼。 突然,一个隐秘的念头浮上脑海。 若是他穿着那身衣服……和我…… 嗯……这回要换我主动一点……在上面…… 啊…… 我羞得脸发烫,羞愧地抱住脑袋,我在想什么…… 季明尘抱我到床上,轻声道:“困了?睡吧,我看着你,一步也不离开。” 他一脸光风霁月,更衬得我思想龌龊,我掩住脸哼哼道:“我要和你一起睡。” “会压到你的腿。” 我忙拍了拍床里侧:“你睡我右边。” 他仍是不肯。 但很快我们就不需要争了。因为我一闭眼,那个死去的胡人就在黑暗中阴恻恻地看着我。我毛骨悚然,刚换的里衣又浸出了一身汗。 季明尘帮我擦身子,听我絮絮叨叨地诉说着恐惧。他把我抱起来,坐到帐中间的小案几旁,生上了火。 “你啊,就是太善良,太心软。”他用厚狐裘裹住我,“睡不着就不睡,我陪你说话。” 他用精铁新做了一支袖箭,补上我折损的那支,放入我袖口的麂皮小包中。 我乖巧地靠在他怀里,听他讲述沙场上的风刀血雨,讲他第一次杀人,讲西胡的恶行。渐渐的,我不那么害怕了。 季明尘偏头吻我:“他伤害了你,害你差点错过我。你杀他是自救,是应该的,不要觉得有心理负担。” 我在他怀里蹭了蹭:“可他只是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喊,我就杀死了他,我会不会……太凶狠了……” 季明尘轻笑出声:“跟个挠人一爪子的小兔子一样,哪里凶狠了。” 我眼巴巴地盯着他。 “唔,昨天晚上倒是挺凶狠的。明儿帮我看看,我背上是不是被你挠了一道血口子。” 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我的脸发烫,气恼地啃了啃他肩膀的衣服。却又担心起来,当即要扒他的衣服给他上药。 “好了好了。”季明尘按住我的手,“逗你的。” 他又搂着我哄了一会儿,我不时亲亲他的嘴唇和脸颊。烛光渐暗,我仍不想睡觉。 季明尘说:“下棋好不好?” 我生病那段时间,秋观异美其名曰不能光拿钱不干事,每隔几天就来看望我。可我实在没有事情安排他去做,他见我病中伤神,竟提出教我下棋。 连续教了七日,秋观异放弃了,只留下一句:“围起来就算赢。” 我惊奇:“有简单的方法你不早说!偏要在哪里讲什么气什么劫,听也听不懂。” 秋观异再也不肯踏足我的卧房。 季明尘让下人拿来一副棋子,信手在棋盘上摆了摆。他搂着我不让我动,说:“下哪里跟我说。” 我指了指:“那里。” 他便在那处落下一颗黑子。 随即又下了颗白子。 我又指:“那里。” 围起来就能吃子儿,我会下的! 一炷香后,我嘿嘿地笑了起来:“我赢啦!” 季明尘说:“嗯,阿翊真厉害。” 我说:“你是不是让我了。” 季明尘含笑着说:“哪有,是你厉害。” 蜡烛续了一根又一根,季明尘忙而不乱地落着棋子。 我问他:“粮仓真在那个地方吗?失败了怎么办?” “瞎猜的。”季明尘说,“失败了,我就带着你逃走,免得你二哥找我兴师问罪。” 我咯咯笑着:“你骗我呢,你那么胸有成竹,怎么可能是瞎猜。” 季明尘面色不变:“真是瞎猜。打仗么,有些时候还是要靠赌的。就看谁运气好,能赌对。” 天蒙蒙亮了。 就在这时,营帐被掀起,楚飒激动地冲了进来:“军情传回,粮仓果然在西丹坡,我军缴获大批粮草!” 我兴奋地坐直,却见季明尘神情不变,又落下一颗棋子。执子的手修长稳定,一丝抖动也没有。
第62章 四周黑不见底, 我气喘吁吁,拼命向前奔跑。可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沉重, 压抑。 我跌倒在地, 惊恐地看着他一步步来到我的面前。 胡人浑身僵紫,脖子上有个血窟窿。他把掉出来的眼珠按回去,张开满是青白獠牙的嘴,阴恻恻地说:“要你……偿命……” “啊——” 我尖叫出声, 猛地坐起身。 “好了,好了……”有人把我抱进怀里,揉按着我的肩背, 不停在我耳边劝慰,“没事了, 没事的, 嗯?” 我继续尖叫, 一个柔软的东西贴上我的嘴唇, 我便叫不出来了。 过了许久,我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人:“你怎么不睡觉啊。” 季明尘坐在床边, 没有回答我的话, 而是说:“还早着,再睡一会儿。” 我迟钝地喝了口递到嘴边的热茶, 他摸了摸我的头:“才睡了一个时辰, 再睡一会儿。” 记忆还停留在下棋之时, 我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我躺在床上看他, 他仍然穿着齐整, 只解下了发冠, 墨发散在肩头。 我又说:“你怎么不睡觉啊。” 季明尘说:“我看着你睡。是不是做噩梦了?” 我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小声道:“明尘哥哥。我怕。” “不要怕。”季明尘握住我的手,看着我说,“我一直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我说:“你也睡觉好不好,不能累着你,我会心疼。” “你先睡,我给你换好药再睡。”季明尘很温柔地看着我,“等你睡着了我再换药,就不会痛了。” 我想说他为什么这么傻,有他在我根本不怕痛,他的甜足以让所有痛都消散。可是困意上涌,我只来得及捏了捏他的指尖,便又睡过去了。 我睡得并不好,噩梦断断续续。每次惊醒,季明尘都会用拥抱和吻安抚我。 不知不觉,天已经大亮了。 季明尘放下手中的书,对我一笑:“这回没做噩梦了?” 我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瞪大了眼喊道:“季明尘!” 他不解地看着我。 “给我睡觉!”我咬牙切齿,拽着他往床上拉,“你骗我是吧,你根本没睡!” “哪能不睡觉的!” “你又不是铜皮铁骨,怎么可以不睡觉!” “好好好……”季明尘无奈地按住我的手,“我睡。” 我瞪他:“你方才要是和我一起睡,说不定都进入我的梦里,把追我的人打跑了!我就不会做噩梦了!” 我把他按在床上,脱他的衣服。他先是挡我的手,后来便敞开任由我动作了。 可脱到一半我停住了,我不知道秋季的厚袍怎么脱。 季明尘忍着笑:“怎么不脱了?” 我用力瞪他:“你笑,你还笑!不睡觉还有理了!到时候我活一百二十岁,你就只能活一百一十九岁!” 季明尘脱下衣服放在一边:“那也不短了。” 合眼前,他说:“马上午时了,别忘了吃饭。” 我说:“好。” 他合上的眼又睁开,认真嘱咐道:“不要跟陌生人走,如果要出去,记得叫醒我。” 我说:“好。快睡。” “腿上的伤注意,左腿不要着地,让下人扶着走。” 我说:“知道了。” “手上的伤不要……” “季明尘!”我怒道,“赶快给我睡觉!” 他幽幽地看了我一眼,闭上眼不说话了。很快,呼吸变得绵长。 我凑上去亲了亲他,低声道:“刚才我瞎说的。你要活得比我久。” 左腿已经重新包扎过,走路倒是能走,但想到季明尘的嘱咐,我犹豫后还是叫了下人过来。 这回我来北漠散心,没有带府里的人,伺候的人是楚飒安排的勤务兵。听到我叫,一个身着轻甲带头盔的士兵很快进来。 他行了一礼:“小的扶王爷出去。” 我伸出手臂,他躬下身子扶住我,动作娴熟,一点错处也挑不出。 我突然感觉有些不对。 他的声音因铁面罩的遮挡显得有些失真,见我望过去,他垂下头避开我的目光。 但我还是捕捉到了那一抹目光。 我倏地抽回手,冷声道:“夏风?” 他顿了一下,摘下面罩跪在我面前。果然是夏风。 我盯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夏风说:“小的离开王府后便来投军,听说王爷受伤了,便自请来伺候王爷。” 我说:“我说过让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他说:“所以小的带了面罩。” 过去他也是这样,习惯性地捧哏逗我笑。可我们已经不是过去的身份。所以我没有笑。我只是盯着他。 夏风又磕了个头,说:“小的服侍了王爷十几年,最清楚怎么伺候您。您此番受伤,让小的伺候您,也能让王妃少费些心力。” 我恨他。他从来都知道怎么戳我的软肋,知道我的弱点是什么。 可我最恨的,是他明知我的软肋,却转头告诉了太子。 季明尘熟睡着,没有被说话声吵醒。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为了找我、安慰我、帮我疗伤,他一刻也没有合眼。我心疼他,像他心疼我一般心疼他。 我冷漠地盯了夏风半晌,许久,我伸出了手臂。 他立刻扶住我,把我扶到外间。 我说:“不要以为我会原谅你。这只是为了给王妃分忧。” 夏风说:“小的不敢奢求王爷原谅。只求在您回京前能照顾好您。” 我不再说话,只翻动着桌案上的书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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